第一第九章 糧鋪
第一個倒霉蛋譚奇被沒收一大半大米后,後面夾帶大米和其他口糧的工匠們都只得乖乖交出**成的糧食才能出關閘進入澳門。畢竟,誰也不願意為了幾錢銀子而觸犯國法挨板子。
「東家,你真是目光如炬啊,誰也沒想到澳門葡人是利用這些工匠們攜帶糧食積少成多解決口糧的。這是準備上繳前山參將府和兩廣總督府的帳簿,這是咱們自己的賬本。」高建修的心腹李唐宋拿出兩本帳簿出來道。李唐宋是自己兩個月前聘請的師爺,以前做過英德縣的錢穀師爺,是個做假帳的高手。
高建修先看了自己的帳簿,上面寫著今天從進入澳門的工匠、小商販以及其他行人裡頭收繳大米兩萬五千四百六十七斤半,除去上繳國庫的三千一百二十九斤外,落入自己口袋裡的兩萬兩千多斤,價值四百多兩銀子。大米是大頭,還有其他一些副食品以及幾百斤生絲、砂糖等物資,落入自己口袋裡的一共三百多兩銀子。所以,一天下來,自己已經有近八百兩銀子的收入了,看來這個關閘把總確實是個肥差,當然還得靠自己的開發。
再看看上繳國庫的可以公開的帳簿,收過路費九兩多銀子,收繳大米和副食品價值七十一兩銀子,以及沒收的一些零星走私物資和罰款六十兩銀子,總共一百四十多兩銀子。
「據我所知,以前這個關閘每年只不過上繳銀錢四千來兩。東家你一天都給國庫收稅一百多兩,確實是忠於職守啊,制府(明代對總督的尊稱)大人確實沒有看錯你。」李唐宋恭維道。
「李先生,話雖如此。不過,今天情況特殊,咱們是突然襲擊,才從這些工匠口中奪食的。等到了明天,他們就不會夾帶這麼多大米糧食的,也就沒有這麼多收入的。」
「這些刁民到明天自然不敢帶這麼多的大米了,那東家準備怎麼應對呢?」李唐宋人老成精,雖然大致知道高建修的想法,現在卻裝糊塗。
「咱們佔據地利,就是要壟斷澳門人的糧食供應。澳門的存糧不會超過十天,現在又不是季風時節,葡人想到外地去買都沒有時間了,等澳門沒有糧食的時候,咱們就要抓住這個機會。」高建修決定要做一個大糧商,畢竟如果能控制一個四萬人口城市的糧食供應,想不發財都難。
「東家高瞻遠矚,所以,咱們現在就開始囤積糧食,等過幾天澳門人乖乖上門來買糧食的時候,咱們就大勢提高價格,一石大米就賣他個五兩銀子。」
「老李啊,不是我說你,你也做了這麼多年的刑名師爺,沒有必要這麼捧我。我請你來是給我出主意的,不是拍馬屁的。咱們這次利用職務之便,切斷澳門的糧食供應,不是只做一次性生意,而是要長期做下去。如果是五兩銀子一石,澳門人直接可以到外省和外藩去買糧食囤積,也不會找我買的。只有我們的生意好了,你的收入才會高,才能分紅,否則你也就只能每月只能領到十兩銀子,還不如回去做錢穀師爺了。按照你的經驗,你說我們以一個什麼樣的價格賣給澳門糧食才合適,既然能賺錢,又要讓葡人覺得可以承受,不必到外地去買糧食。」高建修發現李唐宋只是一味迎合自己,都不怎麼出主意了,於是開口批評。
李唐宋老臉一紅,心裡可樂開了懷。東家說可以分紅,那自己可算髮財了。根據自己的了解,高建修不是一個小氣的人,在大明不吃空餉、不扣克士兵糧餉的軍官,恐怕就此一例了。
「東家教訓的是,這兩年,廣東市面上,一石米能賣二兩銀子。而澳門人一般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交稅買糧,大概需要三兩一錢銀子才能買一石精米。他們從這些工手裡零星買糧,估計也就一斗米兩錢六七分銀子。所以咱們只要比這些工匠賣的稍微低那麼一點點就行了,一石米二兩五錢銀子。」
「如果是二兩五錢銀子,那一石米咱們最起碼賺五錢銀子,如果每天賣兩百石大米給澳門,那一天凈賺一百兩,這個生意不錯。但是,糧食從哪裡來呢,好像廣東市面上糧食一直都比較緊張,咱們總不能跑到湖廣和江西去買糧吧?」高建修急忙問道。
「東家忘記我以前是做什麼的,主管錢穀的。當然不需要到湖廣江西去買了,自然有人代勞。因為廣東近百年來多種桑麻,糧食相對就少,一直都從湖廣、江西甚至海外進口糧食。雖然湖廣等省一石米只賣一兩二錢到一兩五錢銀子,但在廣東就能賣二兩。所以,廣東有很多糧商,專門從湖廣和江西販運糧食到廣東來賣。他們操縱著廣東糧食的價格,富裕非常。」李唐宋侃侃而談道。
「那咱們現在就去找這樣的糧商,咱們這麼大的購買量,怎麼都要給咱們優惠價格,一石精米一兩八錢銀子可能拿下?」高建修有些急不可待了。
「東家且慢,難道你就以蓮花莖關閘把總的名義去找大糧商?大人在這個位置上,雖然有制府大人照拂,但如果公開經商,總是有些不妥。」
「那怎麼辦,我又沒有兄弟姐妹,以他們的名義去買糧賣糧。要不以你的名義?」高建修很痛苦。
「東家說笑了。在下有一個法子,可以一試。」
「不要賣關子了。快說。」
「這些工匠們每天都夾帶糧食進澳門,並不是自家地里產的,他們也是從小糧商那裡買的。只要咱們找兩三家這樣的小糧商,讓他們出面向廣州的大糧商買糧,然後咱們通過他們賣糧食給澳門人,就沒有人懷疑大人參與糧食買賣了,不至於損害大人的清譽了。」李師爺微微笑道。
「好主意。這些小糧商本身沒什麼實力,又涉及到工匠走私糧食到澳門,只要咱們嚇唬嚇唬,不怕他們不合作。老李啊,你久混官場,具體就由你去操作,明天你就去找兩家小糧商過來,給咱們撐門面。」
三月初六日上午,香山縣城東街,糧店鋪老闆謝太華在鋪子里痛罵夥計,剛才夥計打碎了自己一個茶杯。今天真是倒霉,生意奇差,以前那些專門來自己糧鋪買幾十斤米的顧客們都沒有來,現在夥計又把自己喜愛的瓷杯給打碎了,那可是一錢銀子啊。
「軍爺,你們是?」謝太華正在生悶氣的時候,一抬頭髮現幾個士兵佩戴戰刀闖進了自己的糧鋪。
「你就是本店老闆謝太華?」一個師爺模樣的人喝問道。
「正是小老兒,不知幾位大爺是哪個衙門的?找小老兒所為何事?」謝太華小心問道,有些恐懼。
「是你就好,我們是廣東市舶提舉司的,有人舉報你私自走私糧食到澳門,跟我們做一趟吧。」李唐宋說道。
「小老兒冤枉啊,小老兒一直奉公守法,怎麼會走私呢。」謝太華有些心虛的喊道,很多在澳門的工匠每隔幾天就要在自己糧鋪里買一石大米回去,自己當然知道他們是每天夾帶二十來斤進澳門的。但是這些工匠走私,根本就不關自己事的,想到如此,謝太華又有些底氣了,只要自己一口咬定不知情,他們還能奈何自己?
「早知道你會抵賴,今天我就把人給你帶來了,你看這是哪位?」李唐宋推出了一個人來。
「老王,你可不要誣賴我啊。我什麼都不知道的。」謝太華見到面前的王福來大吃一驚,這個老王可是自己的老主顧,每個月都要從自己這裡買好幾石糧食,對自己的底細也很清楚。
「大人,小的每五天來這裡買一石糧食,然後每天夾帶二三十斤到澳門。謝老闆給我出主意,教我怎麼走私不容易被關閘發現,還讓我介紹其他工匠到他家來買糧食,給我回扣。還有,我每天夾帶大米的袋子,就是他送的。」王福來對李唐宋說道。
「老王,你血口噴人。我什麼時候給你回扣了?那個袋子也不是我送的,你自己觸犯國法,現在還想來我去墊背啊。大人,小的確實冤枉啊,我不知道他走私,更沒有跟他合夥走私,你莫要信老王胡言亂語。」李唐宋大急道。如果自己被做實參與糧食走私,那自己這個糧鋪也是保不住了。早就聽說,市舶司的那些酷吏們為了謀奪別人家產,往往誣陷對人走私,搞得一些小商人家破人亡,只是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今天被自己碰上了。
「謝老闆,你當然知道我走私的事情了。從三年前開始,我就經常來買大米,你就問我為什麼買,而且還這麼有規律。一開始我不說,你就請我到酒樓喝酒,說是感謝我一直照顧你的生意。你把我灌罪后,知道我走私,後來你也開始走私了。你請我喝酒是在前年六月十三申時,在望江酒樓,當時的小二還是王麻子。我說的對嗎?」
「謝太華,王福來把時間、地點、人證都說清楚了,你還敢說不知情?」李唐宋喝問道。
「大人,我------」謝太華正好辯解,卻被李唐宋打斷了。
「對走私知情不報,也有罪責。謝老闆,給我到市舶司去結個案吧,來人,扶上謝老闆。走。」李唐宋說完就帶著謝太華回蓮花莖關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