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你煮的,糊了我也吃

121 你煮的,糊了我也吃

德婉看了多鐸一眼,「直到我聽到孫菲菲哀求他說,百日宴她要把靜怡約到荷池邊佯裝被推入荷池讓趙續睿替她作證,證明靜怡因愛生恨蓄意傷人,他竟然答應了。那時我才明白,自己想等的那天等不到了,所以我早就寫好了遺書,來了個金蟬脫殼。」

「沒想到下水時的衝力太大,傷了左邊胳膊,上了岸混出了城一直便往明朝都城應天而去,還沒到應天,便病倒了,還是承了姜家村的情,在這裡養傷,傷好后姜二兒常年有傷病的兄長說要衝喜,我那時心念俱灰,於是沒想那麼多就答應了,可是第二天姜二兒的兄長便去世,留下了一間客棧,還有八十多歲的太夫人和姜二兒。太夫人待我極好,可惜沒過幾個月她也因傷心過度去世了,交待我要好好照顧三兒,於是,我便一直留在了這裡。可是,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因為欠了某人的人情,總得要還,有心便能找得到。」多鐸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就這樣一死了之,也許永遠都誤解了事情的真相。」

「是啊,德婉,」靜怡急急地插嘴道:「趙續睿後來並沒有冤枉我......」

「你不用替他解釋,他待我並非就如多鐸待你。」德婉苦笑,「現在這樣多好,放開了彼此,連呼吸的空氣也自由多了。」

「你什麼時候回去?你就忍心見你家中的老父母無人照料,日日為你神傷?」多鐸說道,「趙續睿不知珍惜,與你的父母何干?德婉,不如歸去啊!」

德婉聞言紅了眼眶,說:「等他成了親,我便會回去,帶上三兒......你放心,我不會那般不孝。」

天色開始變暗,德婉要告辭了,靜怡和多鐸送她出門,末了,多鐸叫住德婉,說:

「也許你等不到他成親,等他酗酒而死會更容易些。我離開盛京前見過他,他頹廢落魄得不似人形,大概是想追隨那在他眼前墜下殞命的水鬼。你有你的活法,自然沒有人去干涉,但是回過頭時,難道不怕自己因為沒有儘力而後悔?守著一個人很難,但並非不可能做到。」

德婉身形一僵,沒有應聲,但是臉色蒼白了幾分,多鐸又遞給她一幅畫,說:「畫中這人,你客棧中人來人往的,你是否見過?」

德婉打開畫軸一看,愣了愣說:「這個人?這個人不就是在我店中白吃白住的那一位?」

然而等到德婉帶著他們兩人趕回客棧后,才發現柴房空空如也,早已人去樓空。

姜二兒也愣在當場,說:「怎麼就走了呢?一聲不吭的,今早我還多放了兩個饅頭給她當早點......」

靜怡抿著唇沒有說話,多鐸知她心裡難過,當下握了她的手溫聲說:「放心,我們這就回去收拾點東西然後入應天城,應該能找得到她。」

靜怡把棉襖、背心、棉褲什麼的都手忙腳亂地翻了出來,多鐸不禁好笑,走過去輕敲她的腦瓜子問道:「敢情你這是在搬家?」

「入冬了,總得帶幾件衣服吧!」靜怡說,「你看這天是黑得越來越早了,對了,還得帶點什麼藥膏啊,葯散啊之類的,德婉說蘇珊風寒未好......」

「你帶這些東西能用多久?我們又不是只去三兩天。」多鐸拉她到一旁坐下,自己轉身從箱子里拿出一個小包袱,「天明時入城,帶這麼多東西就夠了。」

「乾糧呢?衣服呢?葯呢?還有,不是馬上就走嗎?」

「都不帶。」多鐸說:「你晚飯還沒吃,吃完了,我們再走。」說著就要走出房門。

靜怡連忙拉住他,說:「還是我去做飯吧,你昨晚都燙到手了。」

多鐸笑了笑,「你是怕今晚還是吃煮糊了的飯吧!」

「不是,」靜怡連忙搖頭,臉紅了紅,低聲說:「你煮的,糊了我也吃。」

「那不就行了?總得學會小心,總得學會煮飯燒火,」多鐸輕輕拉開她的手,「你坐一會兒,很快就可以吃飯。」

今晚的飯稍稍有些糊味,但是只焦了鍋底一點點,多鐸對自己的傑作很是得意。

菜是很簡單的清炒白菜,炒雞蛋,還有蒸在飯里的臘肉,靜怡夾了一點菜,扒了幾口飯。

多鐸問:「還可以吧?今晚我總算沒有把白糖當成鹽巴,把陳醋當成醬油了。」

「很好吃,」靜怡笑得眉眼彎彎,伸手給他夾了一片雞蛋,「很香,你多吃點。」

燭影搖晃,她忽然就紅了眼圈,任是燈光昏黃,她也能見到他長衫上的炭火污漬,指甲邊上淺淺的灰黑,每天晚上他抱著她入睡時,她總能摸到他原本白皙修長的手指變得粗糙,甚至起了一層薄繭。

隱隱的心疼,曾是風流倜儻、芝蘭玉樹的貴公子,如今隨了她,凡事親歷親為,過著粗茶淡飯的日子。

猶記得學燒柴的那幾天,她給他的手指挑了十多根刺,他一臉的無所謂,而她一臉的心疼抱歉。

他卻捏捏她的臉,笑著說,「白天我伺候你,要是心疼,晚上便好好伺候我就好。」

在馬車上醒來后就已經到了姜家村的這處宅子,她原本氣多鐸騙了他,醒了也沒跟他說話。

他索性便用毯子裹了她抱到院子里的涼亭坐下賞月,對她說:「還是不理我?也對,我說過不再騙你,結果還是騙了你,你生氣也是應該的。」

「可是你也騙了我,」見她不語,他繼續悠然地說,「那個阿明做的點心,很難吃。」

靜怡生氣地瞪他一眼,扭頭不去看他。

他嘆了一口氣,說:「好吧,我坦白就是了。我將計就計,讓人蒙面混作是阿明派來的殺手之一,然後佯裝遇刺,傷重不治,把要嫁來的孫小姐原封不動地退貨了,老頭子和典宇護送我的『遺體』風光大葬。然後我就來追那被擄走的笨女人,看到她被別的男人抱著那般親熱,你知道我是怎麼忍住的嗎?」

靜怡垂下眼帘,很明顯的心虛,只聽得多鐸說:「我對自己說,這回要讓她徹底看清楚這個人對她懷的是怎樣的心思,用怎樣的手段,是個怎樣的人。在她的手心上劃了個『吐』字,幸好她聰明了一回,知道如何避開他的無禮親近,到了壽城最近的一所醫館,那大夫本就是我們的人,於是順理成章地把小謊說得更完善,幸好他相信了,沒有對你怎麼樣。」

「那如果他帶我去的不是這醫館呢?」靜怡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只要你堅持不時地吐,佯裝身體不適,我想他斷然不會在短時間內逼迫你。」停了停,他又說:「我們的人一直在暗處監視,否則怎麼放心你與他同一屋檐下?我不願拿你去賭些什麼,因為,我輸不起。」

「別生氣了好嗎?」他手指撫過她的眉眼,細細描著她的輪廓,最後落在她粉色的櫻唇上,「我如今不是什麼十五貝勒,沒有良田千頃家財萬貫,煮飯燒火、種菜補衣都不會,甚至可能這一生都要客居異鄉,你要是嫌棄,要是反悔都還來得及......」

「誰要反悔了?」她從毯子里伸出雙臂繞著他的脖子抱緊了他,「不過,以後不許什麼都瞞著我。」

他笑著低頭親她的嘴角,輕聲說:「好。」

「不許欺負我、小看我。」

「好。我的靜怡這般聰明,誰敢欺負她來著?」

「以後,當我和你都老了,我們還是會像平凡夫婦一樣攙扶著彼此到佛前上香?」

「嗯,會一直到老,一直......」

「你不後悔?」

「不後悔。」他吻上她的唇,纏綿糾纏不休。

「那我可不可以後悔?」

「晚了......」如願地掀開她身上的毯子,把她整個抱入懷內,他貪婪地呼吸著屬於她的味道,吮吸著她唇齒間的甜美,她很主動地收緊了圈著他的手臂,身子貼上去撒嬌般蹭著他,惡作劇般在他耳邊哈氣,動作自然默契,親密無間。

「多鐸,你沒有娶孫菲菲,」她握起他的手貼上自己的胸口,紅著臉說:「這裡,很歡喜。」

這一瞬她的心跳得雜亂無章,然而這樣沒有章法的震動卻讓他心裡滿滿的彷彿有什麼要溢出來一般。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笑著把懷裡不安份的女人抱得更緊,也許,他自己也在慶幸他經歷的苦痛太多,才讓他明白了什麼是該珍惜該挽留的,懂得了如何百轉千回地去堅持,等得雲開日出。

當夜多鐸便帶著靜怡坐著馬車趕路入應天。

天明時到了應天的南城門,守門的兵衛見車簾掀開露出一張病懨懨又黃又瘦的臉,便不再多言讓他們進城了。

多鐸把馬車趕到離皇宮有幾條街巷的地方停下,拐進了一處衚衕,停在一扇嶄新的朱門前,多鐸輕輕拍了一下門,門咯吱一聲開了,露出典宇那熟悉的面容。

進得宅子后,靜怡還未看清周圍環境,偏廳里便飛出一人奔著靜怡而去,一把緊緊抱住她,說:「靜怡,你到底去哪了?她們都說你無情無義,什麼貝勒爺一死便作鳥獸散,我就不信了,貝勒爺死了,你好歹得拿點遣散費才可以走啊,呃,貝、貝勒爺?啊!鬼啊,有鬼!」

她臉色青白的躲到典宇身後,典宇的臉色當即黑沉下去,尷尬不已而又懊惱地揪著她的衣袖想把她揪出來。

多鐸臉色不善,冷冰冰地說:「胡言亂語的人,把她勾了舌送去人販子市場就好了,何必傷神?」

「真的不是鬼?「她半信半疑,典宇一把拽過她跪下向多鐸請罪,靜怡連忙打圓場說是要留個人陪陪自己。

多鐸面無表情,可心裡甚是覺得好笑,問典宇說:「你帶她來做什麼?」

「十五貝勒府中,她算是生面孔,在此地不會惹來認識貝勒爺的人懷疑,也可以侍奉夫人和貝勒爺的起居,所以典宇自作主張便將她帶來了。」

「既然如此,那便留下,但若有不周到之處,便不用留了。」

小美哆嗦了一下,又被典宇剜了一眼,才一臉詫異地領著靜怡到他們的房間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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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雨敲窗疑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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