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王法!

128 王法!

他們一群人走的是比較偏遠的小路,一路上沒有什麼追兵,趕了一天的路,傍晚時他們在一處山林邊上停車歇息。

蘇珊和靜怡燒火用瓦罐煮了一點熱水,蘇珊倒了一碗捧去給那位嬤嬤,她接過水放在嘴邊吹了幾下,然後遞給了盈盈,看也沒看蘇珊一眼。

蘇珊回頭一看,罐子里的水靜怡都分完給其他人了,她想了想,拿起自己的那小碗又遞給了盈盈的嬤嬤,不料那嬤嬤只是淡漠地看她一眼,便扭過頭去不理她。

蘇珊愣了愣,以為她只是礙於陌生,於是又把碗往前遞了遞,誰知她一手推開水碗,用力過猛,那碗「哐」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怎麼了?」多鐸走過來,對上一道倨傲的視線,那嬤嬤不會說話,可眼神里的淡漠和拒絕誰都看得一清二楚。

「嬤嬤不小心把碗摔了。」盈盈趕緊說道,」她不是故意的。」

蘇珊默默地俯身撿起那碗,轉身走開了。

一路上,車廂里的氣氛都冷到了極點,誰也不主動開口說話,哪怕是多鐸也對靜怡的不滿情緒視而不見。

趕了三天路后,人馬疲乏之際,眼看著壽城就要到了,盈盈在中午吃了一點乾糧后吐了兩回,一張臉慘白慘白的,啞嬤嬤心疼而擔憂地給她拍著背,一個時辰后還開始發燒了。

多鐸讓李南把馬車趕到最近的小鎮里找大夫去醫治她,而李東和德婉她們先往壽城趕去。

好不容易找了一戶農家借他們用來堆放柴草和糧食的空餘院子住宿了一宿,請了小鎮里的大夫過來,那大夫本就不甚高明,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開了兩帖止吐降熱的方子。

到了半夜朱盈盈燒得更厲害了,密密的一額汗,依舊上吐下瀉,再來診症的大夫慌了神,說是傷寒霍亂之證,搞不好會成了瘟疫,丟下一副藥方子匆匆地離開了。

啞嬤嬤臉色發白,推開門就要進屋裡去看朱盈盈,蘇珊一手拉住她,冷靜地說道:「你去煎藥,盈盈我來看著就好了。」

「不行,」靜怡急忙拉過她,「剛才大夫不是說了嗎?若是還不退熱說不定有性命之虞,還會傳染......我跟你一起......」

「靜怡,你和多鐸儘快到壽城請有名的大夫過來,說不定盈盈不是什麼傷寒霍亂之症呢。」蘇珊朝多鐸眨眨眼睛,啞嬤嬤卻突然用力推開蘇珊就要走進屋裡,多鐸一把拉住她,情急之下大聲喊了一句:「夫人,勿要輕舉妄動!」

啞嬤嬤腳步硬生生頓住,回頭看著多鐸,眼神里有著擔憂和請求,多鐸嘆了一口氣,剛想說句什麼,身旁的靜怡突然臉色發青發白,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多鐸大驚,抱住她倒下的身子喊道:「靜怡,靜怡你怎麼了?」

蘇珊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連忙上前去看靜怡,啞嬤嬤也吃了一驚,正想上前一步時,忽然頸上一痛隨即暈倒在地,原來是身後的李南閃電般一記手刀劈下。

蘇珊大驚,這時多鐸鬆了一口氣對李南說道:「馬上把人送到壽城與典宇李東他們會合,不得有半分差池。」

李南頷首,當下把人抱起上了馬車,揚塵而去。

「原來,你是故意讓靜怡暈倒騙她分散注意力,好讓李南下手將她打暈送往壽城的。」蘇珊恍然大悟,「但是她是何人,竟然比一國之公主更為重要?」

「她是誰以後自然有人會告訴你,」多鐸笑了笑,捏捏靜怡的臉,「靜怡,起來了,人都走了就不用演戲了......知道你聰明了許多,在手心寫個暈字你就懂了......」那嘴角的笑容漸漸褪去,他的臉色開始發白,「靜怡,靜怡?」

靜怡不是演戲,她是真的暈倒了。

多鐸一把抱起她踢開柴房的門,將她放置在草褥子上,對蘇珊說:「蘇珊,麻煩你去讓那農家大嫂送點熱水過來,找位大夫,再把盈盈的葯抓了來煎。」

聲音聽似冷靜,可是難掩那絲顫抖。

蘇珊應了一聲便去辦事,把那位走了才片刻的大夫又喊了過來,多鐸臉色沉沉如水盯著那人,一字一句道:「內人到底怎麼了?難道也是跟剛才那位得了同樣的病症?」

那大夫是個中年人,不敢對上多鐸犀利的視線,只狐疑地說:「不對,不對......跟剛才那位有些不一樣,好像是......是喜脈......」

「喜脈?」多鐸失聲問,心頭一瞬間不知是喜是憂,「那她怎麼會暈倒的?」

「這可能是孕婦體質不好,受了寒......怕有滑胎之虞......」

多鐸眉間那抹喜悅瞬間消失無蹤,「滑胎!」他一手揪住那大夫的衣領,把他拖出柴房之外厲聲問:「怎會這樣?如何保胎,你還不開方子?」

「開、開,現在馬上就開。」那大夫一見多鐸想吃人般的表情,結結巴巴地說:」除了服藥,最、最好補補身子......」

「那她什麼時候會醒?」

「睡、睡醒了就會睜開眼睛......」

蘇珊等大夫走後,對多鐸說由她來照顧朱盈盈,那間屋子他和靜怡誰都不許進去。

多鐸的意思卻是她們兩個先到壽城,由他在這裡等李達航。

蘇珊說什麼都不肯,準備好湯藥、煮好白粥后,便把該用的物事都帶入了屋裡。

朱盈盈還在發燒,迷迷糊糊地不知說著什麼話。

蘇珊拿巾布蒙住口鼻,拿燒開的熱水給她一遍一遍地擦著身子,待她安靜下來后,用毛筆的筆管一點一點葯慢慢的餵給她吃,然後再喂粥。

雖然喝了葯,朱盈盈還是吐了兩回,但蘇珊還是堅持不斷地給她喂熱水。

一個晚上過去了,蘇珊坐在椅子上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忽然聽得外頭人聲喧鬧,窗外的天才剛蒙蒙亮,她把窗子推開一點點往外看,結果嚇了一跳。

許多人手拿著火把把整個屋舍圍了起來,帶頭那人大概五六十歲,大聲對站在房前空地上的多鐸說道:「你們幾個外鄉人,染了瘟疫無葯可醫,再拖延下去會連累我們整條村子的人的!給你們兩個選擇,要麼馬上帶人離開,讓我們燒了房子和快要病死的人,要麼乾脆我們現在就一把火連你們帶房子一同燒掉!」

「誰敢動手?」多鐸怒喝道,」隨意毀人性命,你們眼中還有沒有王法!」

靜怡這時打開柴房的門,怔怔地望著把房子圍得水泄不通的人,問多鐸道:「他們想放火燒房子?」

多鐸大步走到她身旁拉過她的手,低聲說:」不是讓你好生歇著嗎?為何又出來了?」

「里正大人已經到了縣衙報官!」為首的村民大聲道:」以前我們一旦發生疫症都是這樣處理的!這就是王法!」

靜怡揉揉惺忪的眼睛,掙開多鐸的手走到那人面前,很認真地問他:「大叔,要是裡面生病的人是你的女兒,你也會狠下心來一把火燒掉?」

那人不自然地別開臉,悶聲說道:」為了大局著想,也只能這樣了。」

「大局?大局是什麼?」靜怡想了想,又問:」保住了大局,可你的家都毀了,你會活得開心嗎?」

那人一時語塞,重重地哼了一聲,說:」無知婦孺!」

「我是無知,可我也知道人不是畜生,斷斷不應做出拋棄自己親人的舉動來,」她回頭看了看那間緊閉著門的屋子,紅著眼圈說:」我的姐妹就在那屋子裡,為了照顧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而留在了那裡。我不能拋棄她獨自離開,也請你們再給我們一點時間,壽城的大夫很快會來,也許再不用一個時辰,她就會退燒了......」

多鐸摟過靜怡,沉聲道:」別說了,不是叮囑過你不許動怒傷情嗎?」

那些村民的表情在火光里明滅不定,為首那人沉默了一瞬,緩緩開口問道:「我們絕不能讓疫症蔓延開來,再給你們兩個時辰,這已經是最大限度的讓步了!」

......

蘇珊「啪」地一聲關上窗子,鼻腔發酸,靜怡,她真的是傻傻的,也不想想自己現在的境況,難道不是應該頭也不回地走掉的嗎?

蘇珊,她對自己說,你命中多坎坷,可還是能遇上靜怡,也算萬幸。

「水......我要喝水......」

蘇珊猛地一驚,床上的朱盈盈不知何時恢復了意識,虛弱的說:」嬤嬤,給我喝水......」

蘇珊連忙去扶起她坐著身子靠在床欄上,說:「盈盈,是我,蘇珊。你現在好些了嗎?」

「蘇珊?」她微微睜開眼睛,仔細地辨認著眼前的人,「我,我到底怎麼了?」

「你生病了,」蘇珊拿過熱水喂她喝,「多喝點水,然後用些粥,吃些葯,你會沒事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色已經大白,村民們正忙忙碌碌地把一些稻草和樹枝堆積過來,看那陣勢就是在準備燒房子。

這農舍的主人早就躲起來不敢露面,多鐸他們租用這農舍時,給的那錠銀子都差不多能買下整間屋子了。

今日難得沒有下雪,太陽早早地放了晴,可是那凝重蕭瑟的氣氛反而更重。

多鐸在窗下問過蘇珊幾句話,得到的回答都只是要他馬上帶靜怡走。

最後,他沒有法子了,勸她馬上出來,他想辦法讓村民們放他們走,可蘇珊只應了兩個字:「不要。」

「你要是出了事那李達航怎麼辦?」多鐸被逼急了,「你讓我如何向他交待!」

「我與他早就沒有關係了,況且沒有我,他也能活得很好。」說完這一句,蘇珊又一次果斷地鎖緊了窗戶。

兩個時辰很快過去了,村民們虎視眈眈眼看著手裡的火把就要扔到柴草堆上。

這時忽然傳來一陣急劇的馬蹄聲,只見遠處塵土囂揚,大概有五六騎飛奔而來,為首一人聲音清亮地大聲喝止道:「住手!不許放火!」

「是城守公孫大人!」有眼尖的村民驚訝地叫道。

公孫十三身後,分別是李達航、李南、李東和典宇,還有一個渾身是血衣衫破爛得不成樣子的男子,臉上臟污一片幾乎連五官都辨認不出,雙手被鐵鏈鎖住。

他們幾個下得馬來,多鐸走上前對李達航說:「你來得正好,再晚些真的是要出事了。大夫呢?」

「大夫在路上,」李達航盯著前方那門窗緊閉的房舍,「人呢?李南,來不及了,把人給我帶走!」

多鐸臉色微變,一把拉住他,「你想幹什麼?你想把盈盈帶到壽城去?那是疫症,你理智一點!」他看了一眼那渾身血污的人,忽然明了,說:「你剛從應天趕過來是不是?你怎麼不把人送到壽城去?李達航,你......」

李達航用力揮開他的手,大步向那屋子走去,多鐸大聲道:「李南李東,還不趕緊拉住他?盈盈得的病是會傳染的!」

不等李南李東動手,公孫十三已經攔在李達航身前,沉聲道:「世子切勿衝動,一切以大局為重!」

而這時那渾身血污的人卻瘋了一般想要闖進屋子裡,典宇和李南反應極快地制住了他,他被死死地按住在地上,悲傷地大吼一聲:「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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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雨敲窗疑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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