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何巧女她娘看著鍋里燒著的紅燒肉直淌口水。
那是肉啊,全是肉,都沒放點土豆蘿蔔啥的一起燉,就是干燉肉!看看那黏糊糊的湯汁,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把肉燉得直顫悠。
這裡頭都放了啥佐料啊,香得人腸子都跟著直翻騰,這要是可勁兒地造上兩大碗,死了都值啊!
鄭氏這時候眼裡只剩下肉了,也不管她閨女氣得都快哭出來了,就站在鍋台邊上死活不動彈。
而張氏那頭,兀自坐著傻了半天,怎麼尋思都不對味,沖著灶屋就來了,嘩地推開門,給何巧女她娘拉出來一直拽到倉房旁邊,問,「嬸子你是咋回事,咋還回來了呢?」
都這時候了鄭氏還抻著脖子往灶上瞅呢,只嘴上壓低了聲音答,「俺左想右想都不對,憑啥俺巧女掙錢買的肉不讓俺這當娘的吃,就算一人一半也得分巧女一兩吧,既然不給錢,那俺得幫俺閨女吃回本來!」
張氏都快氣撅過去了,眼看著是攆不走了,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既然嬸子不走,我給嬸子坐板車的錢得還我吧。」
「咦,你看看你這個人,俺今天不走可沒說明天不走,那錢等明天再用不成?你娃都生了三個的人了,拉屎還能往回縮?咋給出的錢還想要回去!」
說完,鄭氏一甩臉子,大步流星地又回灶上了。
張氏:「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珍珠去喊王氏吃飯,見她奶又躺下了,知道這是被鄭氏氣的,就趴她奶耳朵邊上說,「奶你放心,何奶進門時我看見了,就把肉盛出一多半藏起來了。」
王氏本來被鄭氏氣得頭都快炸了,聽了這話悠悠起身,摸摸珍珠的頭髮嘆了口氣,「滿家就剩你么個長心的了,奶沒白疼你那些年。」
珍珠扶著王氏下地穿鞋,「奶你彆氣,一氣就吃不下飯,咱得趕快去吃肉啊。」
王氏登時有了力氣,急忙趕到堂屋,瞅一眼桌子,在心裡盤算了一下。
那天拿回來的是六斤五花肉,看眼前這一盤,應該有一多半沒上桌,這心裡才舒坦些。
張氏跟鄭氏扯了半天沒啥結果,見回天無力,只能挨著牆根低頭往堂屋走,生怕撞王氏槍口上,結果才到門口,就聽王氏說,「老大家的,既然人沒趕出去,那一文錢交回來吧。」
張氏怕的就是這個,於是苦著臉求王氏,「娘,我剛才去要了,可嬸子不給……」
「那我可不管,她不給你,你就從你自己口袋裡出,反正甭想就這麼著了!」
張氏腦袋忽悠一下,覺得牙更疼了。
雖說是磕磕絆絆,但到底還是開了飯。
桌中間擺一大盤子紅燒肉,旁邊配了一大盤土豆片,又用白菜和土豆熬了一鍋湯。主食是高粱面和玉米面兩摻的饅頭,雖說有點喇嗓子,可桌上有肉,誰還嫌棄饅頭不好?
紅燒肉做得紅亮軟糯,珍珠還在裡面放了點紅糖,紅糖和八角的味道配在一起,焦香焦香的。一口吃下去不用嚼就化嘴裡頭了,那叫一個美啊!
鄭氏吃得最快,也不抬頭,一雙筷子上下翻飛用得又穩又狠,一筷子下去能夾起來三四塊肉。
張氏看得急啊,自己牙疼吃不進嘴兒,就想學著鄭氏的樣給兒子多夾點。
可才夾了兩塊,就覺得自己肚子咕嚕一聲,開始擰勁兒地疼。
不好,早不疼晚不疼,咋偏趕上這時候疼呢,這是婆婆丁水喝多了,要拉稀啊!
張氏忍了又忍,忍得臉煞白,實在是撐不住了,才把沈興往沈桃旁邊一推,「你給你弟夾肉,娘出去一下。」
沈桃可不願意收了沈興拖累自己,嘴裡嚼著肉問,「娘這吃飯呢,有啥事不能等吃完飯說!」
張氏腦門子都疼冒汗了,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上茅房!」
張氏這一去就沒完了,剛出來還想拉,反覆進去三次。
等她排乾淨了回堂屋一看,除了點白菜湯底兒和半拉饅頭,啥都沒有了!
憋憋屈屈把那點東西吃了,一回到自己屋,張氏就哭開了。
沈金生莫名其妙,「你這又是咋了。」
這一問,張氏哇地大放悲聲,就把今天的事說了一遍,末了填了一句,「還不都是珍珠那丫頭攪合的,從生了她咱們大房就沒得好。」
沈金生不明白了,「你這事跟珍珠一點干係都沒有,你少在這兒肚子疼埋怨灶王爺。」
「咋沒關係,要不是她張羅著買肉,能有今天這事?沒這事兒的話,咱家能賠一文錢?」
沈金生真是無話可說了,乾脆裹了棉襖跑旁邊老馬家閑聊去了。
張氏一看,順手扯過沈桃就給了一巴掌,「都是你多事,你要是不救珍珠,咱家日子可太平著呢。」
沈桃捂著臉哭都不敢哭出聲。
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
第二天是臘八,珍珠前天就泡了米,早起熬了一鍋粥,特意在她奶和她爺晚底各壓了一小塊紅糖,才端上桌去。
何氏的臉都哭腫了,稀奇的是沒看到鄭氏的影子。大家心照不宣,誰都沒提這茬,只有何氏知道她是昨晚跪了小半個時辰,才求著她娘一早帶著她兩個侄女走了。
熱乎乎甜不唧兒的臘八粥下肚,又猜到鄭氏回家了,珍珠瞧著她奶的心情好了不少,等洗過碗后就在她奶面前露了個頭,「奶,我想去郝郎中那裡買點雞舌香,錢我娘給我出,我就尋思問問奶,能不能把蒸的蘿蔔乾給拿過去一些,畢竟人家救了我的命呢。」
王氏現在看珍珠是怎麼看都順眼,把手一揮就答應了,「拿,用大碗多裝點,蘿蔔又不值錢,這事兒你還跟奶商量啥,只是,你買雞舌香做啥用?」
珍珠賣了個關子,「以後再告訴奶。」
珍珠又把她娘押在她奶那兒的那包布頭取了回來,之後到灶房盛了一大碗的鹹菜,出門準備去郝郎中那裡。
她才到院門口,沈桃就推門跑了出來,「珍珠,你這是要幹啥去?」
珍珠回頭瞅了一眼。
這些日子,她沒少揣測沈桃的意圖。
沈家不養閑人,張氏仗著生了兩個兒子可以少幹些活,但沈桃輕易不敢躲懶,否則得被王氏罵死。所以無論珍珠做什麼活,沈桃都會在旁邊晃悠兩下,儘管她也不真正伸手去干,但樣子總要做一做。
好多次了,珍珠看到沈桃瞧自己的眼神,充滿了厭惡和憎恨。
沈珍珠有些納悶,按原身的記憶和從徐氏那裡聽來的話,三歲后珍珠和沈桃在沈家的待遇就不分什麼上下,珍珠性子軟和,暗地裡還常挨沈桃的欺負。
她不明白沈桃為什麼總用那種眼神看她。
更不明白的是,每次珍珠回看過去,沈桃憎惡的眼神馬上又變得很害怕珍珠的樣子。
而且珍珠還發現,沈桃對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很感興趣,總像要監視她似的。
這不是又來了嗎?
珍珠聽沈桃問,就把大碗往沈桃面前一舉:「去給郝郎中送點鹹菜,你去不?」
沈桃問,「送了鹹菜還幹啥?」
「不幹啥,就回來唄。」
沈桃緊崩的身子放鬆了些,天太冷她不想動,又覺得珍珠這一趟外出不可能碰到鎮上那個男人,就說還要幫張氏縫補衣裳,轉頭回屋了。
珍珠沒再多想,自己上了小路,朝郝郎中家走。
走到半路,恰巧碰見褚三娘,她見了珍珠,離老遠便開始招呼,「珍珠啊,你過來,嬸子問你點事兒。」
一邊說,一邊還左右看看,好像怕旁人瞧見似的。
珍珠慢悠悠走過去,抬起被凍得通紅的臉,「嬸子,啥事兒?」
褚三娘轉了個方向替珍珠擋著風,笑呵呵地問,「嬸子就是想問,你大伯在鎮上到底做啥活兒啊,嬸子想找你大伯幫點忙。」
沈珍珠心裡小小地八卦了一下。
從鎮上回來那天她就看出褚三娘沒安啥好心,眼睛沒少往她大伯身上瞄。珍珠是個十二歲的面子,可裡子都二十多了,還看不明白褚三娘啥意思?
她裝著難開口的樣子,「嬸子,你真要讓我大伯幫忙?」
「那還有假?」褚三娘連連點頭。
珍珠把快凍木的鼻子吸了吸,「嬸子,我大伯是在棺材鋪做活的,嬸子你家是……誰走了嗎?」
褚三娘臉色頓時一黑,「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俺家就俺一個人,在你面前好好站著呢,你說誰能走!」
珍珠一臉無辜地看著褚三娘。
就聽身後一個男人的聲音傳過來,帶著幾分笑氣,「嫂子這是幹啥,我侄女哪得罪你了,你這麼跟個孩子說話?」
珍珠一怔,沒等回頭,那男人已經到她身邊了。
褚三娘沒想到罵孩子讓人家裡人聽見了,鬧了個大紅臉,支支吾吾道,「喲,老三回來了?嫂子就是想讓你大哥幫個忙,你這侄女說話不咋好聽。」
瀋水生低頭看了看珍珠,把自己的狗皮帽子摘下來往珍珠頭上一扣,問褚三娘,「嫂子要幫什麼忙,我幫你。」
褚三娘白了他一眼,「你會幹啥!」
扭身就走了。
珍珠仔細打量她三叔。
她這個三叔是沈家三個兄弟里模樣最好的,大概放到整個鎮里都算數一數二的。只可惜不正經做農活,屬於懶起來六親不認的異類,沈家又窮得叮噹響,瀋水生才不太招人待見。
「三叔,你回來了?這次不走了吧?」三叔一直對珍珠不錯,珍珠對他也算親近。
「走不走的再說,你跟三叔說說,剛才是咋回事?」
珍珠描述了一下,瀋水生笑了,「你大伯不是在鎮上幫人家釀酒嗎,你幹啥說是做棺材的?」
珍珠笑笑,不說話。瀋水生到底是長年在外頭闖蕩的,回頭想了下,立馬明白了,看著珍珠搖搖頭,「嘖,個把月沒見你,咋變得這麼精明了?」
這爺倆邊說邊笑,到郝郎中那裡送了鹹菜買了雞舌香,回到家就直奔王氏的屋。
王氏跟徐氏坐炕上縫棉衣呢,見老三和珍珠一起進門了,趕忙讓徐氏去把熱在鍋里的八寶粥盛了一大碗,又挑肥的紅燒肉弄了一盤子,端到王氏這屋來吃。
瀋水生還把帶回來的一大塊豬頭肉讓徐氏切好了拿過來,稀里呼嚕吃開了。
「娘,我本來吃著這豬頭肉香得不得了,怎麼跟家裡的菜一比就沒味了呢,我吃著都不趕這蘿蔔鹹菜好吃,這誰做的。」
王氏看三兒子的吃相越看越稀罕,指指一旁的珍珠,「你侄女做的,也不知道放了啥料,你姑奶吃了一次就天天想呢。」
瀋水生給珍珠遞了一片豬頭肉,笑著誇,「咱珍珠長能耐了啊……」
這麼一說就忽然想起了什麼,手裡的筷子也停下了,一本正經地跟王氏說,「娘,我得跟你說個事兒,那個褚寡婦好像是看上我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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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叔你嘴咋那麼快!
瀋水生:你三叔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頭一天上線不得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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