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2 尋

C2 尋

「家主!」管家匆忙趕到姬鴻寧的身邊,歉意的對正在和姬鴻寧交談的客人微鞠了一躬,附耳道:「少爺不見了,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不到人。」

姬鴻寧面色不變,笑著跟客人說了幾句后告辭了。兩人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交談:

「不是跟著生玉他們的么?」

「原本是這樣的,剛才我在園子外面發現了生玉少爺他們,但是小少爺已經不跟他們在一塊了。」管家抱歉的鞠躬,「對不起家主,都是我的失職。」

姬鴻寧挑眉:「他跟生玉在一起的時候你看見了?」

「是的,我攔住他們的時候亦韓少爺確實是在隊伍里的。」說到這裡管家一愣,有些後知後覺。

姬亦韓不可能憑空在他眼皮底子下消失的,只可能是……

「小少爺自己跑了?」

「小兔崽子記仇呢,好幾天沒讓他去花園,」姬鴻寧一哂,「他們原本要去哪裡的?」

「花房。」管家低聲回話,他侍奉的小少爺才一歲就會用這樣的小計謀達到自己目的了,他心中震驚又自豪。

「我馬上派人接他們回來。」

「不用了,讓他們在那裡鬧騰吧,叫人遠遠的守著就行了。」姬鴻寧說。

管家知道姬鴻寧今天是有意放縱姬亦韓了,所以點頭退下了。

「我的天,你剛才一直藏在水下面嗎?一直憋氣?」

「你的眼睛為什麼是這個顏色啊?」

「你為什麼不說話呢?」

「那個花房裡真的有寶藏嗎?」

姬亦韓被一眾小將嘰嘰喳喳的圍在中間,眉頭輕蹙。

「可以了可以了啊!我是老大!你們都聽我的!別問了!」姬生玉以一己之力把姬亦韓拉出來護在身後,姬疏予握住姬亦韓有些冰冰涼的手,擔憂道:「你沒事吧?」

姬亦韓注視著他,沒有說話。

姬疏予怯於他的眼神,默默的放開了姬亦韓的手,也不再看他了。

「為什麼不能問啊?告訴我們又不會怎麼樣!」

「就是就是,你也太小氣了吧?」

姬生玉抬高下巴:「這是秘密,就不告訴你們!」

說完就一副「你們愛信不信」的樣子,牽著姬亦韓和姬疏予就要走,可是那群小將哪裡肯讓,拉著姬疏予的小西裝下擺就往後扯,姬疏予一個沒站穩直接就一屁股墩摔了個四腳朝天,霎時間嘲笑聲如洪水一樣淹沒了姬疏予,他尷尬的臉紅,氣憤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揮舞拳頭沖向始作俑者,那人也不甘示弱,當即和姬疏予扭打在了一起,姬生玉看見自己侄子被打了肯定不能袖手旁觀,二話不說也加入了戰局,而那始作俑者的朋友見姬疏予他們以多欺少瞬間就來氣了,紛紛沖了上來,這個原本還和和氣氣的尋寶小分隊瞬間就四分五裂了。

而在這一片混亂之外,只有姬亦韓一個人在面無表情的圍觀,他的美瞳剛才掉進了河裡,赤金色的眸子完全的暴露在空氣中,裡面有著類似探究的意味。

突然,一股陰寒至極的感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攫住了姬亦韓的心臟,這股寒冷彷彿在一瞬間凍結了他的所有感官和神經,他就如同一個僵硬的人形雕塑一樣頓在了原地。

揮之不去的嗡鳴聲幾欲要扯斷神經,模糊的意識里,成千上萬的刀劍在空中震動,像是憑空產生的大瀑布,一小片光斑都能反射出奪目的光,鋒芒畢露。

姬亦韓狠狠的揪扯自己的頭髮,表情猙獰了起來,跪在了地上。磅礴的殺氣逐漸霸佔所有的感官,黑色的手從心中的缺口爭先恐後的出來,像是開啟了煉獄之門。姬亦韓眼中的金色開始渙散,紫意漸起。

客廳里,姬鴻寧的笑容瞬間消失在了臉上,他的目光如刃,眉頭緊鎖,手中的高腳杯輕易的墜落在光滑的瓷磚面上,破碎不堪。

所有人都被這聲音吸引了,他們停止了交談。

「很抱歉諸位,有緊急事件發生,還請大家留在這裡不要離開,姬家會負責諸位的安全。」姬鴻寧健步如飛,聲音冰冷,頭也不回的走出大廳,對身後的質疑聲充耳不聞。

姬長恭留在客廳安撫客人,時而一心二用的察看窗外。

姬鴻寧剛踏進花園就有一陣強烈的勁風從前方甩過來,以摧枯拉朽之勢刮的樹根蠢蠢欲動,飛葉漫天,原本掛在樹上的玩具和裝飾都在這狂風中搖搖欲墜。

原先在花園裡玩耍的孩子們已經被轉移了,剩下的還在花房……不。

姬鴻寧看著前方灌木叢上伴隨著狂風捲起的火龍心臟一緊,他在風中高速奔跑,猶如一柄勢不可擋的利劍,狠狠的在風中劈開一條獨行的道路。

姬亦韓的衣服早已被火焰燒成了灰燼,他失去理智赤對著地上來不及撤走的姬疏予姬生玉兩人咆哮,赤金帶紫的眸子里一片混沌,周身的藍黑電弧張牙舞爪,以他為圓心、半徑兩米內的花草都在熊熊燃燒,彷彿是從地獄燎上來的帶著腐朽死亡氣息的紅蓮業火。

「疏予!疏予我們快走啊!疏予!疏予!!」姬生玉滿頭大汗的抓著跌坐在地上的姬疏予的手,想要把他拉起來,可是後者紋絲不動,看著暴走的姬亦韓像是丟了魂一般。

「_____,____________。」

姬亦韓張嘴咆哮了一句,聲音明顯稚嫩,但不可思議的如雷貫耳。這句讓人聽不懂卻又異常熟悉的話在所有人的大腦里留下了恢弘可駭的印象,就像是嗜血的巨獸在暴怒時對敵人無情踐踏前的示威!

姬鴻寧整個人也被凍住了似的僵在原地,他的神情介於清醒和獃滯之間,全身都在細微的顫抖,像是在剋制什麼,又像是在掙脫什麼。

「__________。」姬亦韓弓步向前又說了一句,他的眼睛一瞬間變成了深邃邪異的紫色,唇角的弧度都帶著涼薄和癲狂的意味,他高舉左手,濃郁的黑霧從他的指尖中迸發出來,在極其短暫的時間裡,黑霧不斷的分割、分割!不知名的力量將它們湊成了一柄巨大無比的斷刃,鋒利的刃尖直指天空。

姬亦韓低頭,發出尖銳刺耳的笑聲,單薄瘦小的身體里源源不斷的衝出顏色不一的電弧,就像是愈漸狂暴的潮汐。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神色漠然的看著地上癱坐著的兩個相互依靠的孩子。姬生玉急的涕泗橫流,他害怕的全身顫抖,可是他還是在用盡全力的想拉起完全動彈不得的姬疏予。

姬亦韓嗤笑一聲,沒有絲毫憐憫,他輕飄飄的放下了左手,巨大頂天的斷刃也由此不帶有絲毫猶豫的劈下。

「姬、亦、韓!!」姬鴻寧狂怒,一瞬間七竅流血,卻也因此將身體里的潛能發揮到了極致!速度增幅100%!肌肉力量增幅120%!

「滋滋滋——」「嗞嗞——滋滋滋————」狂亂的電擊聲拍打在耳膜上,震耳欲聾。

數千張散發著紅色光芒的符紙連接在了一起組成了一堵目不透風的紅色巨幕,生生扛住了斷刃兇狠的攻勢。

姬生玉的大腦中一片空白,眼睛里瘋狂的分泌出無色液體,他呆愣的看著這令人難以接受的一幕,彷彿和旁邊的姬疏予一樣失了魂。

「咔嚓——」姬鴻寧腳下的地面開始下陷,他緊咬著牙關,血絲卻從他的唇角滾落。

他看著對面毫無清醒意識的姬亦韓,目眥欲裂:「姬長恭!!」

瞬間,微弱的上膛聲響起,在0.1秒之後,巨大的衝擊力把姬亦韓推離了原地一步,緊接著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每向前一步姬亦韓的嘴裡就會發出一聲嚎叫,神經撕裂般的劇痛讓他整個人都失去了自主行動力,他的手腳都以怪異扭曲的角度在空中搖擺,就像是一個破敗的木偶那樣無力被動。

姬鴻寧半跪在地上,赤紅著眼看著姬亦韓被子彈擊中,一步一步的朝他走來,最後「啪」的一聲倒了在他的面前,身體不住的痙攣。

四個硬幣大小的血窟窿整齊的排列在他的脊椎骨上,血如泉涌,濃厚的腥氣漸漸瀰漫。失去控制的符紙紛紛揚揚的灑下來蓋住姬亦韓的身體,進而被染成刺目的紅色。

姬鴻寧忍不住嘔出一口黑血,他的意識漸漸開始消散了,只是在他失去所有的感知之前,他卻準確的握住了離他不足五公分的,姬亦韓纖細瘦小的手。至此斷線。

「真是難以置信……」

「是啊,這簡直就是生物學上的奇迹……」

「怎麼可能啊……我們竟然真的做到了……僅僅是八十一個人的血……居然真的成功了……」

「這是邪門歪道啊……這,我們要遭天譴的吧。」

「你快別說了,小心讓那個瘋子聽見。」

研究員們竊竊私語,狂熱的目光一直都沒有移開淺綠溶液中漂浮的嬰兒。

心率正常。

體溫正常。

肌張力正常。

呼吸……

邱濟倒吸一口涼氣,趕緊按下開關打開了培養艙,溶液瞬間傾瀉而下,邱濟手疾眼快的抱住了嬰孩,用乾淨的白布仔細小心的包住了他的全身,並檢查他的呼吸功能是否正常。

嬰孩在他的動作下緩緩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罕見的銀灰色的瞳眸。瞳孔的墨黑一直延續到虹膜的邊緣,淺淡的銀灰色在虹膜中間填滿,流光匯聚般璀璨。

邱濟顫抖著動了動嘴唇,聲音低不可聞:「周先生?」

孩子頓了幾秒,接著嚎啕大哭,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狹長的眼角流下,彷彿受了多大的委屈。

「……準備詳細檢查。」邱濟啞聲,緊貼著孩子的手掌驟然收緊。

姬鴻寧睜開眼的時候只看見了熟悉而陌生的天花板,這裡是病房,他以前常住的那一間。

一直陪護在身邊的管家見他醒了幾乎要痛哭流涕,高興的像是爹媽復活:「您終於醒了!需要什麼嗎?」

管家一邊說著一邊幫他倒了一杯溫水,又按下了護士鈴,姬鴻寧撐著上半身就要坐起來,他連忙制止:「您快躺著吧,有什麼需要做的我來就行了。」

姬鴻寧擺手,強撐著坐了起來,虛弱的問道:「人呢?」

管家一怔,他知道姬鴻寧說的是誰:「在後山……」

姬鴻寧用另一隻沒有打點滴的手扶住了額,垂目道:「情況怎麼樣?」

「對不起,家主,詳細情況不是我能知道的,但已知的消息是少爺現在在宗室手裡,後山已經不允許其他人進入了。」

姬鴻寧的顱內神經抽了一下,勉強道:「那天,我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姬亦韓還沒來得及收回的震雷擊中了你,隨後宗室就來人了,用陣法分開了你倆,接著把人押到後山去了。」姬無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管家見他來了對他行了一個禮,後者淡淡的說:「麻煩給我們一點獨處的時間。」

管家聞言點點頭,出去帶上了門。

「你過去了?」姬鴻寧嘆氣。

「沒有,堂君說的。」

姬鴻寧一頓,「生玉和疏予……」

姬無修抓緊了病歷:「沒死。」

「我當然清楚他們沒死,」姬鴻寧皺眉,「我是問他們的身體還好嗎?」

「……」姬無修深吸一口氣,長嘆,「不好,生玉的情況要好一點,疏予是很不好。」

姬鴻寧閉了閉眼,果然……

「你知道什麼?」姬無修看他的神色彷彿是早就預料到了。

「那天,他暴走的時候說了幾句話,是古語。」

姬無修愣住了。

「亦韓用了神格,那時在場所有能聽見他聲音的人都會感受到一種強烈的血統召喚,血脈越強的人受的影響越大。」姬鴻寧說,「當時只有生玉他們留在那裡,而疏予看著亦韓一點反應都沒有……」

姬無修沉默了一會兒。

「疏予他,宗室那邊說他遭邪氣入體,『神血』被污染了。」姬無修低聲說。

姬鴻寧一頓,「我很抱歉,因為亦韓他……」

「不關那孩子的事,」姬無修冷靜的說,「你也不用因此覺得對不起我。亦韓是我看著他長到這麼大的,他承擔的、他經受的,我跟你一樣清楚。所以,不關他的事。」

姬鴻寧為他這番如此善解人意的話弄的心裡百味雜陳,姬疏予今年才四歲就已經對血統召喚的反應那麼大了,可以預見將來那孩子能創造多麼輝煌的成就。

如果他沒有被「廢掉」的話。

姬鴻寧嘆氣,「是我欠那孩子的,以後……」

「現在想這些?」姬無修打斷,「既然醒了就去看看亦韓吧,你昏迷的這兩天,後山那邊上上下下封的跟棺材一樣,一點消息都出不來。」

「那就先讓人去傳個話吧。」姬鴻寧將針頭拔|出來,活動了一下手腕,神色淡然,「我要去接人了。」

後山。

神色肅穆的黑衣人隱沒在暗處的死角,他們奉命守護暫時停留在這裡的姬家長老,還有被關押在禁室的幼主。

沉重的腳步聲在墓道里傳開,入侵者的挑釁意圖十分明顯,他沒有任何要收斂的意思,只明明白白的告訴黑暗中的眼睛,他來了。

「家主。」黑衣人嘶啞的嗓音,半跪在姬鴻寧身前。

「讓。」姬鴻寧沒看他。

黑衣人把頭埋的更低了。

姬鴻寧反而笑了出來,「孩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如高山般沉重的威壓頓時降下,黑衣人立刻覺得呼吸困難起來。

「讓開吧。」禁室里傳來懷民高祖的聲音。

黑衣人立刻鬆了口氣般左移了一步,讓出了入口。

「你傷的很重,怎麼不好好養養就來了?」懷民高祖閉著眼在石床上打坐,見姬鴻寧進來了開口道。

姬鴻寧一笑:「懷民高祖費心了,我肉厚的很,沒什麼大礙。」

懷民睜眼,「亦韓也沒什麼大礙,你不用這麼著急。」

「你們怎麼制服他的?」

禁室里如此安靜,難道新特質的麻醉彈效果有這麼好嗎?

「他是無法被制服的,」懷民說,「我們只能等他自己消耗完體力。」

姬鴻寧瞳孔驟縮,立刻轉身走向內室,懷民沒有攔著他。

拉開石門,壁上明珠的微弱光亮讓姬鴻寧看不清內室的布置,濃郁的鐵鏽味和高熱的蒸汽撲面而來,震雷的高溫讓血液流出的瞬間就蒸發成了霧氣,霧擋住了姬鴻寧的視線,他只好等霧氣散完了才重新進去。

也不知道姬亦韓到底是流了多少血才讓內室看上去像是生化武器實驗室一樣。

姬鴻寧進去時看見姬亦韓躺在內室中央的玉床上,渾身血色,手腳都以極其不自然的狀態彎折著,像是因為什麼怪力而導致的骨折,整個人一動也不動。

姬鴻寧快步走上前測探他的脈搏,微弱,但很穩定。他又迅速察看姬亦韓身上有無其他致命傷口,結果竟是出人意料的沒有,然而很快他就意識到應該是姬亦韓強大的癒合能力發揮了作用。

玉床上刻著繁複的陣法,一層一層,遵循著古老而神秘的陣法堆砌。

姬鴻寧的眼角不自然的抽動了一下,他伸出大掌輕輕摸了摸姬亦韓結滿血痂的頭髮,那些原本顏色淺淡的軟發,一根根都變得黝黑又堅硬無比了。

「暫時不會醒來了,姬穎,把他帶走吧。」

「他會睡多久?」姬鴻寧過了一會兒問。

「神格之間突然起了衝突,導致宿主暴走,而我們還沒有任何手段能遏止這種暴走。這幾乎透支了他的體力。」懷民說,「少則幾月,多則幾年吧。」

姬鴻寧低眉不語。

「姬穎,你這一次的自作主張讓家族損失慘重,我希望你在處理好姬亦韓的事情之後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懷民不悅道。

「如您所願,高祖。」

懷民點點頭,姬鴻寧這個人雖然桀驁不馴,但同樣的,他也能力卓群,懷民對他的工作效率還是很放心的。

「還有一件事情我要提醒你,是時候了。」

姬鴻寧瞬間蹙眉,「他還沒有準備好。」

「他確實沒有準備好,如果他準備好了這一次的慘案就不會發生。」懷民眯了眯渾濁的眼眸,「姬穎,你要清楚,『控制』是他成神路上的第一步,沒有這一步,終其一生他都只配做一個容器。」

「他既以降世,家族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止步於此,如果你不願意帶他走,家族還有無數臣民願意當他的墊腳石!」

「呵呵呵。」姬鴻寧突然笑出聲了。

懷民隱隱不悅,不知道姬鴻寧這廝又想搞什麼幺蛾子。

「不願意?誰說我不願意了?」姬鴻寧蒼白著臉,濃眉一挑,鳳目里溢出嘲諷來,「我寧願讓這崽子騎到我頭上去,也不會讓你們碰他一根毫毛。」

「墊腳石這玩意兒吧,不是你願意當就能當的,還要看人家想不想踩啊。」姬鴻寧一勾嘴角,深得皮笑肉不笑之神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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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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