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驚愕
來者是客,元向歌不能再窩在榻上了,她理了理衣裳,移步到了外間,撒兒也趕快去斟了茶水,擺到了桌案上。
遠遠的,一個煙水藍的身影婀娜走來,直到她進了門檻,元向歌仔細看清才不由得大吃一驚。
怎麼短短几個月,溫佩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比上次見面要憔悴了許多。
溫佩也很驚訝,她以為元向歌一定更加憔悴,沒想到竟然比以前氣色還要好,身量高了一些,眉目也長開了一些。
詫異一閃而過,溫佩很快就收斂了起來,笑盈盈道:「一個人實在是有些太寂寞了,妹妹不會怪我前來叨擾吧。」
元向歌瞧著她眉宇間淡淡愁緒,心中也生出了一抹憐惜,深宮確實是寂寞得很,除了恭敬的宮女太監,就是這滿園的花草樹木,陛下給了她希望,卻又拋諸腦後,這落差不可謂不大啊!
「怎麼會呢。」元向歌笑了笑,做了個請的姿勢,「姐姐快坐下說話罷。」
面對著她毫無芥蒂的笑容,溫佩忽然有些羞愧,記得她上次得到陛下的寵幸,還朝元向歌炫耀來著,包括今日來,她也是想要看看元向歌是不是很焦躁很痛苦,緩和一下自己內心的痛苦。
然而羞愧只是一剎那的事情,情緒很快就被郁躁所淹沒了。
瞧著溫佩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元向歌這才後知後覺,王厚雅的有孕恐怕只是對王家與陛下來講是個好消息,對於這後宮的佳麗們與太后及趙家來說,用晴天霹靂重鎚落地這樣的詞語來形容還差不多。
恰好碧痕端了漆盤過來,裡面盛了各式的點心小吃,元向歌並不著急催她開口,而是笑著招呼道:「早膳都過了許久了,姐姐吃些點心吧,尤其是這玫瑰酥,配著茶味道很不錯的。」
溫佩哪裡有心情吃什麼點心,這一連著小半個月了,每頓飯吃的量都和鳥兒差不多。她就不明白了,為什麼陛下只召了她一夜便不再理她了,她也沒出什麼錯啊,是她生得不夠美,是她性子不夠討喜?還是陛下只是太忙了,記不得她了?
她強笑著捻了一塊點心小口吃著,食不知味的應付道:「是挺不錯的。」
元向歌笑了笑,沒有說話,自顧自的端起茶來抿了一口。
小小的一塊酥點,溫佩連半塊也沒吃下便放到了一旁,側敲旁擊道:「妹妹每日一個人呆著這殿里不覺冷清嗎?」
「姐姐不也是一個人呆在殿里嗎?」元向歌揚了揚唇角,「不過我自小冷清慣了,到還真沒覺得和原先有何不同,要是姐姐覺得冷清,來找我玩,我也是不介意的。」
她恨不得陛下永遠不要召幸她,不然,她怕自己會忍不住當場發瘋,拼勁這條命也把仇人的兒子給手刃掉。
溫佩一噎,還以為她沒明白自己的意思,便直白的問道:「王婕妤已經有孕了,妹妹還未承寵,怎的還不著急?再過幾年,宮中又有新人進來了,咱們人老花黃,哪裡還能得到陛下的偏愛,像是王婕妤無論生男生女,就算是將來失了寵愛,陛下總是能想著她的,若是既無寵愛又無子嗣,那就真是要孤獨終老了!」
她瞪著眼睛,望著元向歌,眉頭不由自主的蹙了起來。
元向歌無奈的笑了笑,「姐姐說的是,只是奈何陛下不召見我,我也沒法子呀。」
溫佩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低聲道:「妹妹入宮快要半年了,還未得陛下召見,不如去找太後娘娘哭訴哭訴,咱們不似那些民間的良家子,都是朝臣家的女兒,本就是為了家族才入宮,哪裡能入宮了這麼久還是黃花閨女,這不是……」
她說了一半不再說了,意味深長的望著元向歌。
元向歌自然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可是溫佩忘了一件事,她與姜姐姐都是從張府入的宮,只要陛下寵愛其中一個就夠了,並沒有怠慢張伯伯的意思,況且她無依無靠,趙家又是她的仇人,陛下不寵幸她也在情理之中。
「太後娘娘日理萬機,我哪裡敢去叨擾她老人家,姐姐真是說笑了。」元向歌苦笑著搖頭。
只見溫佩又欲說些什麼,元向歌趕在她開口之前,若有所思道:「不過,我倒是有個辦法,能讓姐姐有機會得到陛下的垂青,不知姐姐願不願意一試。」
溫佩眼睛一亮,很快又黯了下來,半信半疑的看著元向歌。
若是真有這種法子,為何要告訴她呢?自己留著用不就是了?
「真的嗎?妹妹可不要誆我。」她終究還是抵不過心中的一絲渴望,出言試探道。
元向歌只是笑,又問道:「若是得到陛下的寵愛,需要姐姐付出很大的代價,姐姐也願意嗎?」
溫佩望著她眼中隱隱的寒光,不由得心裡一顫,艱難的吞咽了一下,半晌后還是咬了咬牙,堅定道:「那是自然,只要能得到陛下的寵愛,讓我做什麼我也是願意的。」
元向歌微不可見的眯了眯眼睛。
這溫佩,恐怕是對陛下動了真心了。
「我和姐姐說笑的。」元向歌彎了彎眼睛,「看來陛下一定風流倜儻又俊美非凡,要不然怎能讓溫姐姐這樣美人神魂顛倒。」
溫佩臊紅了臉,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元向歌暗暗嘆了口氣。
她確實有六七分的把握能幫溫佩得寵。
據她所知,陛下喜好書畫,更喜好美艷的女子,聽碧痕說,溫佩最擅長的便是書畫,那麼只需把溫佩往美艷里打扮就是了,再製造一個偶遇的機會,讓溫佩按照她說的去做,得到陛下的青睞便有了眉目。
只是,她絕不會白白幫助溫佩。
她需要一個皇子,如果溫佩能夠生下皇子,這個皇子就是交換的代價。
當然,就算此刻溫佩答應了她,等日後真的誕下了麟兒,溫佩也會反悔,那麼她就只能不惜手段的將之前許下的「代價」拿回來。
但她還是心軟了。
「總之,我主意也給你出了,去找太后雖不是上策,但能解妹妹的燃眉之急,還望妹妹三思。」溫佩覺得自己這趟算是白來了,她臉上的羞澀漸漸褪去,眉頭又爬上了幾分愁思。
見元向歌一副懵懂的模樣,她也不願多言了,起身便要告辭。
元向歌自然不會挽留她,笑意盈盈的送了她出去,直到她的身影出了東殿,自己臉上的笑意才驟然消失。
先瞧瞧太后能不能容許王厚雅生下皇子吧,現在高興還是太早了,就算王厚雅能生下皇子,太后也不一定能讓她活下來。
沒有寵愛,興許也不是一件壞事。
畢竟,來日方長。
可幾日後,來了一件讓元向歌措手不及的事情。
碧痕慌慌張張的從外面跑了進來,急不可耐的告訴她:「溫美人,她竟然去拜見了太後娘娘,還是打著您的名頭去的,明裡暗裡,告訴太後娘娘,您還沒有侍寢,還說您茶飯不思,心有鬱結!太後娘娘還誇溫美人賢淑友愛,姊妹情深,現在宮裡面都傳的沸沸揚揚的呢!」
元向歌聽著碧痕的敘述,整個人都愣住了,她手裡正握著要送給王厚雅的賀禮,打算現在去呢。
「這個溫美人,怎麼顛倒黑白啊!」撒兒氣的不行,臉都漲紅了。
秋白也附和道:「就是啊,美人什麼時候茶飯不思,心有鬱結了,這不是在胡說嗎?」
就連一向鎮靜的清容也皺了皺眉頭,緊抿著嘴唇。
元向歌冷靜了一下,將畫軸放回了桌案上。
「溫美人回來了嗎?」她閉了眼睛淡淡道。
「回來了,早就回來了,這是今兒早上的事了,奴婢剛才出去的時候聽見有宮人議論,這才知道的。」碧痕義憤填膺道。
元向歌冷笑了一聲,這個溫佩未免也有些太蠢了些。
趙太後手握朝廷大權,見過的風雨比她吃過的鹽還多,她心裡想的什麼,太后難道能看不清楚?不過是想著討好太后,順帶能得到陛下的關注罷了。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溫佩恐怕此刻還覺得自己做的沒錯,甚至還覺得她元向歌要對她感激涕零呢!
然而,來不及容她細想,劉振一顫一顫的從外面跑了進來,高聲道:「美人!陛下來了!」
元向歌腦袋一嗡,頓時空白了起來。
清容趕快走上來,替她理了理微微有些亂的鬢髮,然後又整了整她的衣襟裙角,低聲喚道:「美人,接駕吧。」
元向歌抿了抿唇,僵硬的「嗯」了一聲,她不能亂,不能亂……
壓抑住心底的複雜情緒,她神色淡淡的往殿外走去,只見一個身著玄色的衣裳的男子大步往這邊走來,身後還跟著浩浩蕩蕩恭恭敬敬的宮人。
眼見著人越走越近,元向歌深吸了一口氣,行禮高聲道:「妾見過陛下。」
皇上看起來心情很好,他隨意的擺了擺手,走到她的身側,駐足往來的路看去,「你們這兒倒是個好地方,幽靜得很,吾瞧著這路上都堆積滿了落葉,別有一番情趣,還有這雜草肆意飛長,還多了幾分野趣,有意思,有意思。」說著,他拊掌大笑了起來。
元向歌有些愕然,而臨照殿洒掃的宮人卻驚恐的跪了一地,連聲高呼「陛下恕罪」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