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烈焰駒驚風(3)
話音未落,周圍七八個男人站了起來,往任逍遙身邊圍攏,胡亂嚷道「這兔崽子哪裡來的,敢說咱們二當家的不是」、「管他哪裡來的,先打斷他狗腿」。任逍遙卻動也不動,因為忘憂浮的三個女孩子已笑嘻嘻地跑進門來,圍攏到這藍衣女子身邊,七嘴八舌地問道:
「鍾姐姐怎麼到了杭州也不來看看我們?」
「鍾姐姐,鍾幫主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哎呀鍾姐姐,鍾幫主都好久沒到忘憂浮來了,莫非將我們姐妹全忘了?」
藍衣女子揮手示意旁人退下,又不屑地瞥了任逍遙一眼,才道:「我大哥怎麼會忘記蘭姑娘,他只是有點小麻煩而已。」
蘭姑娘就是粉衣女子,就是蘭思思。聽了這話,猛然拉住藍衣女子的手,急道:「他,他怎麼了?」
小夥計湊上去笑嘻嘻地道:「啊喲蘭姑娘,鍾幫主那樣的絕頂高手還能出什麼事兒,您三位要點什麼?藕粉膏、花生酥、五香山核桃?」
下面的話任逍遙已經沒心思聽了,若不是他此行目的是為了查出合歡教隱藏在江湖中的勢力,簡直恨不得把這幾人砍成七八十段。心中暗道:「男人還是要有權力才吸引得來女人,譬如這個什麼鍾幫主。有朝一日,我定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牢牢記住我的名字!」
小夥計將她們安頓好了,又繞回來訕訕地道:「這位少爺,您還要那麼多菜么?」
任逍遙哼道:「要。」
小夥計唱了聲諾,轉身走了。任逍遙沉默片刻,腦中忽地一激靈!
五靈山莊莊主魏侯,與長江水幫交往甚密。而長江水幫幫主,剛好姓鍾,叫做鍾良玉。他剛好有個妹子,叫做鍾靈玉。莫非魏侯收到奪魂令之後,請了鍾家兄妹來助拳么?想到自己正和對手坐在一個屋子裡吃飯,任逍遙忍不住笑出聲來,惹得許多人扭頭看他,包括那個被他盯了許久的白衣女子。任逍遙沖她一笑,本以為她也會像別的女人一樣臉紅心跳,誰知她的神情絲毫不變,若不是那綠衫女子回應了一個媚眼,任逍遙肯定又會想「男人還是要有權勢才行」。
正在這時,湖邊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道:「好俊的馬!」
一個不到二十的紫衫少年站在酒肆外。他面若銀盤,雙腕戴著一對鋥光瓦亮的純鋼手環。任逍遙不認識他,卻認出了跟在他身邊的青衫少年。這少年的面龐與楊休有七八分相似,背著一柄長劍,劍柄在陽光下閃著熠熠金輝。
追魂金劍。
任逍遙可以肯定,這少年定是楊休獨子楊一元。
果然紫衫少年道:「楊世兄你看,這匹馬眼大耳尖,頭小腮瘦,前蹄圓,后蹄尖,頸曲高挺,肩長平斜,毛色栗紅,光亮水潤,真是一匹千里馬。只是,」他四下張望,「不知誰把如此良駒丟在這裡。」烈焰駒不像別的馬匹那樣被韁繩拴住,看起來確實像是被丟棄在湖邊的。紫衫少年見楊一元沒答話,又道:「楊世兄,你怎麼悶悶不樂?」
楊一元道:「我爹派我出來給魏伯伯送信,還帶著他從不離身的金劍,我總覺得事有蹊蹺。」
紫衫少年寬慰道:「明日『海上生明月』之宴一結束,你便可回去,縱有天大的事也無虞。等到楊世兄就任湖州衛的時候,小弟再去道賀。」楊一元吁了一口氣,心下稍寬,目光也落在烈焰駒身上,只看了幾眼,便贊道:「的確是千里良駒。」紫衫少年來了興緻,朝烈焰駒走了過去。酒店夥計見了,正要阻止,任逍遙卻示意他不要上前,嘴角掛起一絲淺淺的笑。
烈焰駒見有生人近前,鼻子里噴著氣,前蹄篤篤刨著地面,全身毛髮都豎了起來。紫衫少年一把擒住韁繩,烈焰駒猛地一掙,竟沒掙開,惱了起來,倏然側身,一腳踢出。誰知紫衫少年一縱身,人已跨上馬鞍,緊了緊手中的韁繩,道聲「好馬」。烈焰駒怒起,圍著柳樹拚命打轉,不時人立,想要將這紫衫少年掀下背來。然而紫衫少年騎術卻也精湛,一人一馬就這樣僵持不下,不多時,已圍了許多好事之徒。有人吹著口哨,有人拍手贊道「好馬,好馭術」,就連忘憂浮的三個女子也紛紛起身去看。
楊一元急道:「秦兄,快下來,若給這馬的主人見了,怕是不好。」
有美人捧場,紫衫少年哪肯下來,只笑道:「不愛名馬非英雄,小弟倒真想與見見它的主人,買了這匹馬。」
任逍遙見那白衣女子竟盯著紫衫少年,心中火起,撮唇打了一聲口哨。烈焰駒猛然就地一躺,紫衫少年猝不及防,「啊」了一聲,一條腿被壓住,未及抽身,烈焰駒的身子便滾了過來。眼看紫衫少年就要被烈焰駒壓成肉餅,人群不禁發出一陣驚呼。
楊一元飛身上前,雙手拽住韁繩,烈焰駒卻毫不客氣地一腳踢出。楊一元若想躲開這一腳,鬆開韁繩便可,可是那樣一來,紫衫少年便免不了要被壓傷胸腹。若是不松韁繩,不僅要挨這一蹄子,烈焰駒借這一踢之力,說不定會將紫衫少年壓得更慘。緊要關頭,楊一元錚地一聲拔出追魂金劍,準備斬斷馬腿,救人救己。任逍遙當然不答應,正要起身,就聽嗖地一聲,一截長蒿從湖面激射而來,緊貼著紫衫少年插入土中。眾人眼前一花,柳枝紛飛,楊一元身邊已多了一個白衣男子,那柄追魂金劍,也已到了他手中。
烈焰駒一腳踢空,身子正好靠在長蒿上。紫衫少年趁機抽身而起,握緊腕上雙環,怒視著白衣男子:「你是何人,奪人兵器,是何道理!」
白衣男子瞥了他一眼,並不說話。
這人面如白玉,衣著華貴,周身彷彿流動著一股溫潤靈動的氣質,就像江南春雨般溫嫻。神情卻甚為倨傲,眉宇間似有一股凌厲之氣,沖人心脾。
周圍人見了,都在低聲猜測這是哪家侯門公子。任逍遙也在打量這白衣男子。此人從船上擲出長蒿,又飛身奪了楊一元的劍,腕力、輕功和擒拿手法,實在不可小覷。卻聽鍾靈玉咯咯笑道:「堂堂飛環門少主,居然連個畜生也敵不過,還來問別人是何道理,真真有趣。」
紫衫少年稀里糊塗栽在一個畜生手裡,一腔怒火正無處發泄,現下又被女人取笑,不禁怒道:「鍾二當家,這馬是你的么?剛才那口哨是你打的?」
鍾靈玉有意無意地瞟了任逍遙一眼,道:「看來,秦公子聽聲辨位的功夫也不怎樣,哎呀,這飛環門若想發揚光大,真是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