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烈焰駒驚風(4)
白衣男子看也不看楊一元,將金劍擲還,卻對任逍遙道:「你很沉得住氣。」
任逍遙不覺一笑:「我這匹馬靈得很,尋常畜生奈何不得它,在下也就樂得看熱鬧。」
紫衫少年衝進酒肆,瞪著他道:「就是你故意消遣我?」
任逍遙假裝沒看見,將一條腿翹到桌子上,大聲道:「小二,你們這裡上菜未免太慢了。」
小二不敢出聲,紫衫少年怒喝一聲,欺身近前,雙環挾風砸來。任逍遙看著那白衣女子,刀未出鞘便揮了出去,嘭地一聲,雙環盪開。
他這一手功夫惹得周圍的人低低讚歎,可那白衣女子的眼神還是冷冷的,這叫任逍遙十分失望。他倒不是特別喜愛這個女人,只是想知道什麼才能打動她。都說鴇兒愛鈔,姐兒愛俏,這白衣女子卻似乎什麼都不愛,哪裡有一點風塵女子的樣子。
紫衫少年正待再攻,鍾靈玉卻攔住他,笑嘻嘻地看著那白衣男子道:「冷麵邪君與這位公子是朋友么?」
「冷麵邪君」四個字一出口,紫衫少年和楊一元都愣了愣,多瞧了那白衣男子幾眼。任逍遙不知冷麵邪君是何方神聖,即使知道他也全不在乎,戲謔道:「以前不是,現在卻是了。」又含笑望著白衣男子,「喝一杯么?」
白衣男子答非所問:「好功夫。」
鍾靈玉見他們似乎不是敵人,便對紫衫少年道:「秦公子,這可是西湖水沖了龍王廟,朋友打朋友了。」
紫衫少年瞪著任逍遙,嘴裡擠出幾個字來:「誰跟他是朋友!」
鍾靈玉笑道:「哎喲,五靈山莊魏莊主做東,宴請江南各大門派同赴『海上生明月』之宴。這被邀的門派么,有我長江水幫,有你揚州飛環門,還有鎮江神算幫,東海碣魚島。」她看著楊一元,又道,「當然還有湖州金劍門。除此之外,還有一人,無門無派,卻被魏莊主一日三請,你可知是誰?」
眾人看著那白衣男子,都知道鍾靈玉所指是他,卻都想聽她說下去。任逍遙更想聽,因為五靈山莊、飛環門、神算幫、碣魚島的主人,和金劍門楊休一樣,統統都是當年那九個人之一。
「這個人嘛,自然就是寧海王府的表少爺,鼎鼎大名的冷麵邪君冷無言了。」鍾靈玉看著任逍遙,眼神已不那麼咄咄逼人,「這位公子既然是冷少爺的朋友,自然也是咱們的朋友。」她拍拍紫衫少年肩膀,笑道,「大家誤會一場,秦公子的氣量,大概不會太小吧?」
紫衫少年哼了一聲,不答話。
任逍遙暗道:「魏侯反應倒也快,居然找了這麼多昔日盟友來保駕,哼,這也好,一併解決,倒省了一個個找。」只是這些人聚到一起,若要殺他們,還須費些思量。
鳳眼綠衣的女子攀著紫衫少年衣袖,嬌聲道:「鍾姐姐說的不錯,秦公子先請坐下吧。」紫衫少年被這嬌滴滴的美人一拉,也沒再說什麼,坐了下來。這女子又將楊一元拉入座中,最後對冷無言嫣然道:「表少爺,您怎麼不坐?」
她眼波如水,滿含媚意,任何男人見了,怕是都不會拒絕。冷無言卻似是一點也不喜歡這樣的女人,居然坐到了任逍遙對面。小夥計見事態平息,極識時務地趕著布菜,滿臉賠笑道:「兩位公子喝什麼酒?」
任逍遙答得很簡練:「你問他。」
冷無言答得更簡練:「隨便。」
小夥子的表情立刻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唯唯諾諾地跑了,大概心中正在不停地罵這兩個神經病。鳳眼綠衣的女子卻不死心,毫不客氣地坐在任逍遙身旁,緊緊挨著他道:「這位公子,我剛剛好像聽到你說,要請人吃飯的,現在怎麼不問問,我想吃什麼?」
任逍遙托著她的下巴,道:「你叫什麼?」
這女子的眼波柔得彷彿一抹輕云:「我叫雲翠翠。」
任逍遙「哦」了一聲,心裡想得卻是,那白衣女子一定就是梁詩詩,這名字很是叫他喜歡。笑嘻嘻收回手道:「雲姑娘,你沒有聽清,我剛剛說的是,請三位姑娘吃飯,不是一位。」雲翠翠一怔,蘭思思已道:「翠翠,回來!」雲翠翠瞪了任逍遙一眼,悻悻返回。
冷無言淡淡道:「何必拒絕佳人美意。」
任逍遙道:「因為我現在沒空。」
冷無言眼中露出一絲笑意:「你現在忙什麼?」
任逍遙道:「忙著請你喝酒,忙著將那匹馬送給你。」
冷無言望了烈焰駒一眼:「如此良駒,閣下居然肯割愛?」
任逍遙道:「你救了它,它就該報答你。」
冷無言沉吟道:「你不像是個有求於我的人。」
任逍遙奇道:「有求於你的人很多?」
冷無言哼了一聲:「寧海宗室雖無人在朝為官,地方上卻也說得上幾句話。」
任逍遙笑道:「兄台大可放心,我只求你一件小事。」
「請講。」
「這桌酒菜的帳你付。」任逍遙苦笑道,「因為我忽然想起,我沒帶錢。」
冷無言奇道:「你送出一匹價值千金的寶馬,就是為了找人幫你付最多不過十兩銀子的酒菜錢?」
任逍遙悠然道:「也不是隨便哪個人便有資格替我付賬。」
冷無言笑了笑。他笑起來的時候居然也很令人動容,說的話卻不似笑容那樣舒服:「可惜我也沒帶錢。」
任逍遙怔住了。他沒帶錢,是因為他從來沒帶過錢。在大雪山,他想要什麼便有僕人送來,這次出門,梅輕清和陳無敗早就打點好一切,他這輩子簡直還沒摸過幾次錢。早上離開陳無敗時,更是除了多情刃,什麼都沒帶,包括錢。誰知冷無言居然也沒帶錢,任逍遙簡直頭都大了——合歡教教主可以做出殺人放火,欺男霸女的事來,卻怎麼也做不出吃飯不給錢的事,這太他媽沒面子了。
更可惡的是冷無言下一句話:「王府的表少爺,出門不帶錢是常事。」
任逍遙簡直想一腳踹碎他那個溫文爾雅的鼻子,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好吧,算我倒霉。不過我還是要請你,還是要將馬送給你。」
「哦?」冷無言有些意外。
任逍遙笑道:「我決定的事情,說出的話,從無更改!」
冷無言定定地看了看他,問道:「尊姓大名?」
「我叫任逍遙。」
冷無言點了點頭:「好名字!」說完居然起身走出酒肆,牽了烈焰駒便走。烈焰駒居然也沒了脾氣,乖乖地跟著他走了。
別人請他吃飯他不吃,別人要送他的寶馬他卻牽了便走,這事情要是擱在旁人身上,大概要氣得嘔出活血三斗,好肺一雙。擱在任逍遙身上,還要加上兩件更煞風景的事:
烈焰駒那等烈馬,在冷無言手中居然一點脾氣都發不出來,可見他手上力道何等驚人。此人若是去魏侯的「海上生明月」之宴助拳,自己便多了一個勁敵。另一件是,酒錢怎麼辦?
就在任逍遙頭大的時候,楊一元和紫衫少年走了過來。楊一元道:「任公子,秦老弟動了你的馬,還請勿怪,這桌酒錢,就算在我們賬上,就當飛環門的賠禮了。」
任逍遙只能嘆氣。
楊一元若知道父母死在自己手裡,不知會不會嘔出活血三斗,好肺一雙。任逍遙臉皮再厚,也吃不下這樣的飯。他只能跳起來,逃命般的離開金風酒肆,剩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