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多雲-20
歷經千辛萬苦找到了自己上司的林師，此刻面無表情地站在一眾調查兵團高層面前，接受自己上司們的審視。
她不著痕迹地看了一眼室內的兩人，滿臉淡泊地站著。
他們已經就這樣盯著她三分鐘了……
在她進門鏗鏘有力地說完「104期訓練兵林師前來報到」並穩穩站在坐在書桌旁的兩位長官面前之後。
尤其是旁邊那個坐在書桌邊沿，看上去好像還沒她高的黑髮男人。
他那充滿淡漠的死魚眼斜看著她，就讓她脊背發涼。
利威爾·阿克曼。
和三笠·阿克曼同姓。
她隱隱有種他們確實有某種聯繫的記憶，但一回憶，她的頭就開始刺痛。
她已經不知道這是因為系統故意的還是單純因為她的腦震蕩了。
算了。
她面無表情生無可戀淡泊寧靜地想。
她已經沒有什麼想法了。
愛咋咋地吧，去他媽的。
至於正對面這位坐在書桌前的金髮藍眼面容硬朗的男人，就是她的頂頭上司，調查兵團團長，埃爾文·史密斯。
那平靜得讓人看不透的微笑也讓她心裡沒底。
她打算就這麼表面平靜內心也平靜地站著，等上司們開金口。
不知又過了多久，大概久到林師開始盯著潔白的牆壁神遊，埃爾文·史密斯才緩緩開了口，低沉的嗓音傳出：「還不錯。」
林師回過神。
她對上了面前團長大人的藍色眼睛。
那雙藍色的眼睛，深邃而溫和，帶著微微的笑意。
她的神色微微一滯，面前的眼睛與記憶中的那對溫柔的眼睛重合。
她的左手指尖微微動了動。
「啊，是還可以。」
旁邊，豎著中分短髮的黑髮男人，她的直繫上司利威爾·阿克曼以他略微散漫的聲音冷淡地說著，站起了身，向她這邊走了兩步，站定。
眼白過多的細長眼睛中，黑色的瞳孔正淡淡地看著她。
「逃兵，是吧。」他以和他神色一般淡漠的語氣開口。
林師覺得那雙眼睛彷彿能直達她靈魂深處。
毫不誇張。
雖然她發現他真比她矮，還矮五厘米左右。
強行讓自己不移開目光，保持鎮定與其對視的林師開口，語氣平靜，不緊不慢，嚴肅正經：「是，長官。」
埃爾文笑了一聲。
「利威爾，過來吧。」埃爾文微笑著，聲音平靜地說著，又看向林師：「你也坐吧。聽說你剛醒，身體還沒恢復吧。」
林師看著面前用這標準的死魚眼看著她的直繫上司轉身走到了她的頂頭上司旁邊，渾身微微繃緊的肌肉才緩緩鬆弛。
「我沒事，長官。」林師平靜而堅定地說。
「那就準備去受刑吧。」利威爾冷漠地說。
林師：「……」
她就意思意思，他別當真啊！
「好了。」埃爾文鎮靜的聲音再次傳出。他看著利威爾，笑道：「說真的，她跟你的經歷還有點像，利威爾。」
利威爾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埃爾文轉頭，看向林師，面上平和的微笑不改：「還是請坐吧，不用緊張。你的事情，皮克西斯司令早在三年前就告訴我了，你應該知道。」
林師沉默了片刻，才微微點頭，說了聲「是」，轉身，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今天找你來，」埃爾文雙手自然地交握，置於書桌上，藍色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她，「不僅僅是需要你來報到，我們還想向你了解一下，艾倫·耶格爾的情況。」
林師看著埃爾文，睫羽微微顫了一下。
倒是不意外。
「艾倫·耶格爾，」林師平靜地說，「104期訓練兵，每次考核成績均在十名之內，以訓練兵第五名身份畢業。在訓練過程中，他的優點在於擁有超越所有人的積極性和努力，為人要強但也友善禮貌，在同期生中間人緣不錯，有獨立清晰的是非觀。缺點在於遇事較易衝動，常與和與其意見不合的某位訓練兵起口頭及拳腳衝突，遇到自己不認可的事或情緒一激動就難以忍耐——近期這個情況稍有改善。短期目標是加入調查兵團，長期目標是殺光所有的巨人，目前看這個目標大概發自內心，不會改變。以上是我對他的認知。」
室內沉寂了片刻。
她看到了埃爾文再次揚起的唇角。
「林士兵。」埃爾文突然略正色，說。
林師微微一愣，但很快回應道：「是。」
「彙報關於104期訓練兵，林師的情況。」埃爾文道。
林師對於對方几乎沒讀錯她的名字萬分震驚。
但她也沒有表現，很快面無表情道：「104期訓練兵林師，出生於835年10月4日，西甘錫納區，846年主動申請參與瑪利亞之牆奪回戰，並於同年生還，后加入訓練兵團。在團內每次考核團隊協作成績皆為0分，除第一次考核位於第五名外，其他考核皆在十名之外。基地外場景訓練期間，多次脫離隊伍，離開團體獨自行動，屢教不改，且固執己見。同期訓練兵曾數次與其交談，她都拒絕與他人溝通，毫無團隊精神和團體責任感，為人傲慢無禮。特斯特區戰役前，她企圖偷走瓦斯和立體機動裝置獨自離開干私活，后因客觀原因被迫留下。以上。」
語畢，她看著埃爾文，神色一片淡然。
「什麼客觀原因？」埃爾文微笑著，問，「彙報不完整是不合格的，林士兵。」
林師聞言，再次開口：「為了從一個一開始被她選擇無視的奇行種口中，救一個她在數月前結識的大概七八歲的紅髮男孩，長官。」
「男孩的名字呢？」埃爾文再次問。
「不知道，長官。」林師回答。
埃爾文再度輕輕笑了一下。
「所以，你為了救一個你連名字都不知道都男孩，甘願渾身創傷並被逮捕？」埃爾文的語氣中似乎帶著一絲興味。
林師看著埃爾文，神色微微一顫。
她沉默了片刻，才說：「是。」
「所以你的用詞不準確，」埃爾文道，「是主動留下。」
林師再次沉默了。
「是。」片刻，她才緩緩吐出了一個字。
埃爾文依然平靜地微笑著，抬手，拿起一張紙看了看，說：「我這裡還有一份對你的信息報告，比你的彙報詳細。自己看看。」
林師依然並不意外。
她看了一眼那張紙，毫不猶豫地伸手接過，說：「是。」
抬手，看著紙張上字跡工整的信息，她神色一片平靜。
然而很快，她渾身猛地一僵。
「林士兵。」
似乎看到了她一時的失態，埃爾文再度開口。
林師立刻放下紙，看著對方，道：「是，長官。」
「知道你的第二份彙報問題在哪裡了嗎？」埃爾文問。
「知道了，長官。」林師面無表情地說著，心中的搖晃仍未停息。
「很好，」埃爾文平和地笑著說，「記住以後的彙報，信息要足夠全面，還要客觀。這份東西你要就拿回去吧，我這裡還有備份。」
「是，長官。」林師依然面無表情地說。
「行了，」在一旁靠著牆壁，一直未出聲的利威爾直起身，面色冷淡地說，「這個人我收了。」
隨後，他轉眼，看向林師，道：「我不管你今天之前是逃兵還是什麼東西，進了我的班就要聽話。如果有任何違抗指令的行為，你要知道我可是個毫不親切的人。」
林師看向他，開口，喊了句「是」。
「還有，」利威爾轉過身，面對著林師，黑色的瞳仁淡淡地對著她，「身為士兵的必備素質，是信任和服從。信任隊友的決斷，信任隊友的實力；服從長官的指令，服從長官的安排。這兩點，你必須做到。」
林師的瞳孔猛地一縮。
「是。」她回答得依然果斷，但聲音卻微微沙啞。
「最後，身為士兵的最大忌諱，」利威爾聲音冷淡地說，「用命運作為實力不足的借口。」
怦。
林師的心猛地一跳。
她微微張了張口。
腦海中，無數的畫面瘋狂湧現。
喪屍潮之中掙扎著被淹沒的無數雙手……
被她無力的淚水模糊的，女人死前將血清交給她的畫面……
「利茲……」
「林，要活下去啊。」
「混蛋小孩。」
「臭小子，別死了。」
眼睜睜看著那一個個身影，被巨人吞吃的僵硬……
還有……
系統的規則，不可打破。
是因為，她實力不足嗎？
系統的規則，她早就用痛苦的教訓知曉。
但，一切不可否認，都是因為她實力不足啊。
頭部的刺痛猛然傳來，她渾身猛然僵硬，面色蒼白。
埃爾文的面色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林士兵？」
她通過身邊發生的一切就可以看出，規則不可打破。
去你媽的……
林師猛地一踉蹌，但沒有倒下去，而是咬緊牙關，左手扶住了頭部。
埃爾文立刻站了起來，嚴肅地喊到：「林士兵！」
若她強行抵抗不從，系統將讓她以最痛苦的方式付出代價。
去你大爺的……
系統的所作所為，她無力改變，無力掙脫。
他媽給老子閉嘴啊！
「利威爾，去叫羅倫醫生……」
「不用，長官。」林師幾乎是掙扎著直起身，忍著劇烈的頭痛，看著埃爾文，微微揚了揚唇角，聲音沙啞地說：「我沒……事。」
「嘖。」利威爾似乎是不快地微微皺眉。
「感謝……兵長的指點。」林師咧開嘴，艱難地看著黑髮男人笑了起來，說：「我……明白了。」
系統掌控著她身邊的一切。
都是她太弱……
她無法抵抗系統的指令。
是她先入為主地因為曾經的文章認為，系統……天命……規則……都是不可違背的……
系統的規則即是上帝。
是她……一直在用這個狗屁的系統來給自己的弱小找借口……
系統的規則即是上帝。
說起來，那些文章說不定也是狗系統為了給她洗腦讓她看的……
她一旦違抗，將無法回到她的原世界。
林師渾身猛然再次一僵。
久遠得她幾乎完全忘卻的畫面，不受控制地湧入她的腦海。
身著圍裙的婦人為她端來煲好的湯……
巧笑嫣然的女孩勾住她的肩膀，拿出了生日蛋糕……
和平的世界，所有人都愜意而充實……
她不受控制地開始失神，原本僵直的身子開始鬆懈，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
以至於，她連旁邊人的叫喚都沒聽見。
胸口鬱結而刺痛。
只要好好完成任務，就可以回到原世界，過本來應該過的生活。
只要……完成了任務……就可以……
婦女看著病床上躺著的，面色蒼白的黑髮女孩，憔悴的臉上落下淚水的畫面緩緩出現。
媽……
「林士兵！」
突然，她腦海中的畫面猛然扭曲。
她微微回過神。
腦海中的畫面彷彿被什麼強制力量抽走，頭部的劇痛也驟然被抽離消失。
深褐色的雙眸猛然恢復清明。
她看向嚴肅地站在她面前的埃爾文和皺著眉的利威爾。
林師：「……」
有種不祥的預感。
「林士兵，你確定你沒有問題嗎？」埃爾文皺起眉，問。
林師面色嚴正，猛地站定，聲音洪亮，氣震山河：「沒有，長官！」
耳膜差點炸裂的埃爾文和利威爾：「……」
好的他們知道了。
「既然這樣，艾倫·耶格爾的事情你應該知曉了，」埃爾文神色很快恢復平靜，說，「後天的審議，我們會爭取獲得他的監管權。」
林師看著他，神色微微一動。
她……要參與嗎？
她下意識地微微開口。
「你的出席是法庭的要求，你不可拒絕。」未等她出聲，埃爾文便開口阻止了她的發聲。
他轉身，走回書桌前，坐下，那對平靜深沉，帶著笑意的藍色眼睛看著林師，其間，滿是令人信服的鎮靜。
「但同時，你的參與也會增加我們的勝算，」埃爾文微笑著說，「想救他，就好好乾。」
林師怔怔地看著埃爾文，說不出話。
她微微咬了咬牙關。
那對翠綠色的眼睛，浮現在她的腦海。
她……要參與這件事嗎？
「拿出你在巨人涌動的中心地帶安全救出那個男孩的意志，」埃爾文的聲音變得沉穩而有力，猛然傳入林師的腦海，「告訴我，做不做得到！」
「做得到！長官！」林師下意識地高聲開口。
她垂下的左手指尖，微微顫抖著。
她看到了埃爾文那沉靜的藍色眼睛之中，彷彿把控一切、胸有成竹的，安撫人心的淡定。
微微轉眸，她就看到了那雙冷淡，卻同樣鎮定的細長的黑色眼睛。
她快速跳動的心逐漸平穩緩和。
她……
已經救了那個孩子。
微微垂下眼，深褐色的眸子之中，隱隱燃起了星點火苗。
這件事……
她一定能做到。
她也……必須做到。
顫抖的指尖緩緩攥緊掌心，白皙的手漸握成拳。
媽的。
她鬆開了拳頭，滿面喪氣。
這都什麼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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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卷完了，下一章第二卷進調查兵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