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童貫的賭局

林仙兒卻伸手接過三枚聖火令「教主，我們一起走吧！」

方臘搖頭笑了笑指了指在洞裡面啃食乾糧的男女老少「我始終還是父親、丈夫，我不是神，我其實也是凡人，他們都沒辦法走了，我只能陪他們一起到最後了！」

姚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官軍嘴裡傳的神乎其神的明教教主，居然是這幅樣子。

對了，找到明教總壇，捉住方臘，可是天大的功勞。

姚華思考的是如何把這消息傳遞出去，可是方臘接下來的話讓姚華失望了。

「仙兒，明教總壇的位置，其實沒有在我們江南，將來我們要是都敗了，你便帶著人一路往西，走到牛馬不叫飛鳥不鳴地上有草無數有廟無人的山，便能找到總壇。我之前派人找了十年，對了，就是劉復，到現在還沒有消息，要是我們早日找到總壇，何愁大事不成？」

林仙兒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消息，包括她在內，一直都以為明教總壇就在江南的某座深山之中，誰成想竟然在西北一帶。

「教主，你真的不走了？你就這樣放棄了？」

「熊熊聖火，焚我殘軀。我做教主的，雖然犯了不少錯，以至於大業功敗垂成，可是以身殉教我還是能做到的！至少我在這裡，可以吸引官軍的主力，為幾大法王爭取時間，只要有一路人馬能逃出生天，我們就還沒有徹底失敗！」

方臘說完就盤腿閉眼，不再言語。林仙兒知道，方臘不是試探他們，而且現在這種形勢已經沒有試探的必要了。

辭別了方臘，林仙兒與姚華帶著長車營繼續往南走，十多天後，官軍到處鳴鑼張榜曉諭各地「方臘逆賊已被擒獲！」

聽到這個消息的林仙兒對姚華說了一句「現在我可以肯定，你不是朝廷的人，不然的話，這頭功肯定非你莫屬！」

姚華面帶戚色「到這時候，你才相信我嗎？教主固然做錯了事，信錯了人，可他依然是一世英雄！即使我是朝廷的人，我也不會出賣他換取富貴！」

方臘被擒獲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還在堅持抵抗的方七佛、俞道安、林仙兒等部。

至於吳原，他帶的人早就直接出海了，也沒有按照約定的去堅守福州。

明教教徒只能在浙江福建的深山裡東躲西藏，只有少數人在俞道安的帶領下還敢主動出擊。

姚華的那支長車營，已經反正，這倒不是姚華的功勞，而是這長車營全體都被朝廷收買了。

明教最有戰力的莫過於這支新組建的長車營，交戰多次后，童貫看上了這支隊伍。

起初童貫說出要把長車營買過來的時候，部下們都以為童貫是在說笑，童貫告訴他們這世上沒有幾個人能夠不被收買，就看你的價碼夠不夠。

「明教可是信奉邪魔，連肉都能堅持不吃的，恐怕不會輕易被錢財收買」一起來督軍的樞密副使王安中覺得眼前這位太監太過張狂了，明著是說明教的人不會輕易被收買，其實也是想告訴童貫，這世上還有種東西叫做骨氣。

童貫抹了抹自己淺淺的鬍子「樞密副使，王相公，你做學問厲害，做官也厲害，我一個閹人也是挺佩服你的。可是相公自小長在富貴人家，不知道民間百姓的想法也很正常。明教的教徒不吃肉，能夠迎著我們戰馬的踐踏衝鋒，不過是命賤，有人肯給頓飽飯吃，便無所謂了。可是這樣的人，你要是給他一點希望，讓他覺得自己這條命不能輕易賣了，什麼教規教義，通通都是虛的。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一輩子沒有見過十貫以上的錢，你即使給錢，他們也不知道怎麼花！這些人除了明教把他們當人，以前在哪裡不是被欺壓？」

王安中不以為然「童大將軍，既然他們連錢都不知道如何花？如何收買？而且童大將軍的意思是朝廷之前沒有把他們當人看？這樣一來，我們來平叛豈不是錯事一樁？」

「天子聖明，自然是被朱勔等小人蒙蔽了，這花石綱要停，之前被弄得家破人亡的人家，咱們要撫恤！至於那支幾百人的戰車隊，咱們先不花錢，咱送吃的！他們不是不吃肉嗎？我們就把上等的酒菜和精緻的點心送到陣前，然後也不言語，走開便是！」

幾個副將相互看了一眼「童大將軍，我們自己營里的兄弟已經兩天沒吃肉了，這上等酒菜還要送給他們？萬一他們不吃，我們白費了錢財，萬一吃了又不頂用我們更是白費！」

「是啊，這戰車營又不是天下無敵，早晚是要被我們剿滅的，不過是幾百人的一支小隊罷了！」

童貫搖了搖面前的鵝毛白扇「我和你們打個賭，他們一定會吃，而且吃過這頓酒菜之後，他們便會投降！」

「軍中無戲言，童大將軍，不知您以什麼為賭注？」

「我聽說明教的教眾裡面有不少是年輕女子，被藏在山中耕織，要是我輸了，這些女子歸你們處置。要是我贏了，這些女子我來處置！」

眾人暗自好笑，童貫一個太監，以女子做賭注，只怕是亘古未有的奇事。

雖說是不贊同童貫收買戰車營的主意，可畢竟童大公公是皇帝的寵臣，也還是在西北立功過的，現在童大公公都給了彩頭了，再不識相恐怕沒有好果子吃。

送到戰車營陣外的酒菜，香氣逼人，明教教徒不禁咽了咽口水，連續的作戰雖然不缺糧，可是畢竟都是些素食，吃的人直反胃。

尤其是姚華，從前覺得這些酒宴上的菜品吃膩了，現在卻是十分想念。

不過送上門的肥肉，還是不敢吃，也不能吃，有機靈的教徒說這酒菜里多半有毒，不如牽條狗來試毒。

立馬有人反對，狗是無辜的，要試毒就得親自以身試毒。

失去了林仙兒和方七佛這樣的人物監督的隊伍，很快也就沒有把教規當回事了。

開始只有三個膽大的，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夾了一些菜入口，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三個人面色紅潤，並沒有中毒的跡象，這一下便是哄搶了。

還是雞鴨魚肉香，這一頓吃的眾人是心滿意足，吃完之後，中間有幾個人拍著腦袋叫到「不好，我們這是違反教規，按照教規，吃豬牛羊雞鴨魚裡面的一種就要砍手，我們現在什麼都吃了，豈不是要被處死？」

馬上有人陰陽怪氣的說到「我可沒吃，你們吃了的，教主和法王們知道了，一定饒不了你們！」

「我們為明教立下這許多功勞，吃一頓又咋了？」

「犯錯只有一次和無數次！教規要是不能執行，那還要教規作甚？」

眾人看著姚華，姚華可是忍住了一點都沒吃，姚華見眾人的眼神有異常，知道大事不妙，於是揮手喊道「還有剩下的酒菜沒有？有的話給我拿點！弟兄們都吃了，我也得吃！要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此時哪裡還有剩菜，姚華只得撿了一條魚刺準備嚼咽。

「隊長且慢！隊長的誠意弟兄們都知道了，既然如此，何不一起反正！對面都喊話幾天了，不追究我們的罪過，還要把田產房屋錢財分給我們！」

「對，我們給明教也打了大小數十仗，也算仁至義盡了！」

「我們只是反正回家，我們不會去打自家弟兄，我們也不算投降！」

人在做投降盜竊之類的事的時候，是最會為自己找理由的，而且一個個都看上去大義凜然。

「好，可萬一朝廷說話不算話？那我們豈不是送死？」

姚華看了看眾人「這樣，我一個人去和他們談，我要見他們的童大將軍，要是我回不來，你們千萬不要投降，我要是能回來，就等我的消息。」

姚華覺得這是自己功成身退的大好時機，這樣以後也不至於遭到明教殘部的追殺。

可是投降這件事，往往會有人搶著去做，這次也是一樣。

「姚隊長不能離開我們長車營，你要是走了群龍無首，萬一朝廷突然發難，我們定然凶多吉少！還是我們這些人去吧！」

「對，我們去十個人，到時候等我們的消息！」

這四百餘人的長車營，也有幾十個入教多年的老教徒，他們此時聚在一起拔刀對著這群要投降的人，眼眶紅濕。

「他們怎麼辦？」其他人很快發現這些人的異常，也開始拔刀

「不能自相殘殺！幾位前輩，明教現在大勢已去，我們也不勉強你們，你們走吧！兄弟一場，我不想對你們揮刀相向！」

姚華看見這些人臉上都是悲憤絕望的表情，心不禁軟了下來。

「寧死不降！」這三十多個老教徒一起自刎當場，姚華不禁唏噓，帶著其他人埋葬了他們之後，便派了十個人舉著白旗去童貫大營了。

這一場賭約，王安中與幾位副將都輸了，童貫卻反倒給他們賞銀子「諸位辛苦了，這些錢拿去給營里弟兄買酒買肉！至於賭注嘛？」

說到這裡，童貫故意停了下來，副將們一起回應到「願賭服輸！願聽童大將軍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