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同居第二天，杞茉顧不上開心就感冒了。

沒發燒可是四肢無力，愣是在家躺了三天才稍微好了些。

姜言曜仔仔細細的照顧，生怕杞茉有個三長兩短，姜權真把他掃地出門，哪怕住在杞茉家不自在，可又不敢有怨言。

杞茉生病期間楊琳給她發了許多條微信，都是身為母親的擔憂和顧慮，也直言不諱提到了姜言曜很無禮。

在父母眼裡，女兒的前途關他什麼事？

杞茉本來就生病難受，母女倆暫時陷入冷戰。

杞茉回來一周了，姜言曜看她身體好些，想帶她到處走走逛逛。

回國后一直沒有見到蘇仟刃她們，杞茉心裡過意不去，比起這幫像兄弟一樣的朋友，杞茉更想見一下她學生時代的閨蜜。

上學時她性格慢熱朋友不多，除了凌琉，大部分時間跟著姜言曜他們一起玩。

凌琉是學校出名的怪胎，小的時候一隻眼受過傷，留下了一道明顯的疤痕，這讓她的視線不太友善，同學們都不願意靠近她。

杞茉是主動靠近凌琉的第一個人，沒想到凌琉很快接受了她，並且喜歡她願意和她做朋友。

高中畢業凌琉因為辛梓的事和家裡鬧僵，甚至在南城人人皆知，最後掃地出門沒人能再聯繫上。

杞茉多年試圖找過，姜言曜不喜歡凌琉，凌琉又是辛梓心口的刀疤，她自己一個人無從下手。

杞茉和姜言曜一人一個沙發，姜言曜在打遊戲，杞茉盯著他猶豫再三：「你有凌琉的消息嗎？」

姜言曜正打的激烈，不耐煩的皺著鼻子：「我怎麼會有她的消息？要不你問問阿梓？小道消息他倆要舊情復燃。」

蘇仟刃發來的消息他都一一看完了。

剛說完，姜言曜又馬上出聲阻止：「別問阿梓了，再添堵。」

杞茉咬著唇有些不甘心：「你幫我問問好不好，我們好多年沒有見了。」

姜言曜打完遊戲，看她眼巴巴的模樣於心不忍，硬著頭皮找了辛梓，沒想到辛梓很爽快給他發來了一串電話號碼。

「要到了。」他舉手揚了揚手機，興緻缺缺。

杞茉自然是高興的，姜言曜幫了她一個大忙。

「阿耀最好了。」她一雙眼像小鹿般溫和，聲音本就很柔，尾音拉長有一種在撒嬌的感覺。

姜言曜鬧了個紅臉，從腰麻到頭皮，愣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給杞茉發去電話號碼，拿起桌上的蘋果胡亂啃著。

電話響了三聲，杞茉有些忐忑，萬一她不接怎麼辦。

她不接正中姜言曜下懷，他和杞茉不同，對凌琉一點好感沒有，要不是看在辛梓的面子上，他街上見面都不會看一眼的那種。

姜言曜不喜歡凌琉也是有跡可循，辛梓為了她付出很多卻沒得到應有的回報，姜言曜也蠻糾結的，凌琉家庭太複雜，實慘一女人。

姜言曜冷哼：「掛了吧！我看你真是閑的。」

杞茉瞪他，讓他閉嘴。

電話在最後一聲鈴響前接通了。

「喂...」

「是凌琉嗎？我是茉茉，杞茉！」杞茉語速很快生怕她再掛掉。

「茉茉？？！」

電話里的女聲聽來有些清冷，稍微起伏的音調證明她是高興的。

杞茉盤起腿，隔了多年聽到她熟悉的聲音竟然有些想哭。

「我現在在北城，你還在南城嗎？出來吃個飯吧，我好想你。」

「可以，你來江樹大街吧。」凌琉答應的很快。

江樹大街？姜言曜皺著眉，他看到杞茉發紅的眼眶，心裡煩躁起來。

既然要見面，兩個人沒聊多久，杞茉吸了吸鼻子重新揚起笑臉。

她步伐輕盈上樓換衣服，姜言曜坐在沙發上賭氣。

她見到自己都沒這麼開心。

杞茉換了一件粉色長袖T恤，選了個牛仔外套，下身白褲子和白色板鞋，青春靚麗。

「你這是要赴約了是嗎？」

杞茉點頭。

姜言曜冷艷的說：「我送你。」

南城他不常去，對自己不熟悉的地方，下意識不想讓杞茉獨自過去。

杞茉立馬拒絕：「不用，你不喜歡凌琉，我打車就好。」

「你感冒剛剛好轉，見不得風！我把你送到附近就走！正好我要去南城辦事！」

姜言曜氣急只能扯了個謊。

杞茉還是說不過他，答應下來。

這座城市以城來命名，劃分為四個區域，南城、北城、西城、東城，每塊區域相對獨立，彼此間隔較遠，公交和地鐵都要做很久才能到達。

路上杞茉輕聲哼歌，姜言曜問：「你為什麼喜歡和凌琉玩？」

這個問題困擾他很多年了。

「她人很好。」而且手藝也很好，初中那會就會做許多甜品了。

「人很好？」姜言曜鄙夷。

他明明覺得凌琉是個有心計的女人，對辛梓只是佔有慾作祟。

姜言曜嚴肅說：「物是人非，過去那麼多年了她可能已經不是你認識的凌琉了！」

杞茉一楞，莫名心酸起自己來，她隨意笑笑：「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我知道，我就是和你打個招呼，別不適應。」

「哦..」她沒心情再聊下去。

姜言曜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

人確實都會變，他不也一樣嗎？

杞茉嚮往的看著窗外，突然說：「南城真的好漂亮啊。」

她們走的高架橋，橋底就是南城的海邊，春天沙灘聚集了不少人。

南城和北城不同，北城畢竟是主城，作為繁華的商業地區，人多車多可也熱鬧。

明明是同一片天空，杞茉竟然覺得，南城的天更加藍。

作為土生土長土養的北城人，姜言曜並不贊同：「南城發展一直不如北城和西城，我勸了阿梓很多次。」

他這個好朋友，一根筋吊在一棵樹上誰都拉不回來。

「無所謂啊，阿梓那麼有才華，我發現你真的很直男，愛上一座城因為那裡有自己愛的人，你沒聽過嗎？」

姜言曜沒想太多，順著往下問：「那你呢？是愛巴黎嗎？」

窗外的春風從縫隙中鑽進來，涼爽而乾燥，杞茉彎了眼角聲音很輕：「我喜歡北城，你呢？」

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不經意間撩撥了姜言曜的心跳。

「你在哪，我喜歡哪。」姜言曜心裡無聲說道。

他的喜歡跟著杞茉繞著地球轉，直到回到北城，或許是緣分吧。

**

按照凌琉說的地址，姜言曜開車找了好幾圈，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看見了這家名叫「雪紡」的甜品店。

杞茉目送他開車離開，姜言曜聰明著呢，在附近轉了一圈又悄悄地停回去。

杞茉站在門口好奇的張望，門頭簡單了一些，她覺得這符合凌琉的性格，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有這麼一家小店悉心經營，應該很開心吧。

推開門進去，裡面幾張彩色的桌子擦得一塵不染，陳設十分乾淨，杞茉的目光被陳列櫃里的甜品吸引。

凌琉從后廚房走出來，看杞茉彎著腰站在展櫃前眼饞。

「想吃哪個？」

杞茉錯愕的抬頭，正好對上那雙清冷的眼眸，多年不見，凌琉成熟了許多，褪去了學生時代稚嫩的模樣。

「凌凌..」杞茉沒忍住，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凌琉輕輕上前抱住她，一貫清冷的聲音染上幾分柔軟：「好久不見。」

真的是好久好久了，一轉眼大家都不再是少女了。

凌琉百感交集，她比杞茉高，杞茉趴在她肩頭無聲抽泣。

思念很長，整整六年她們心裡都還記得彼此。

杞茉也不好意思一直哭，凌琉安排她坐下來，從展示櫃端上一盤精緻的糕點，又泡了一杯咖啡。

杞茉擦乾眼淚，拿著叉子一口咬下讚歎道：「還是這麼好吃！」

凌琉淡淡的笑了笑，坐到她旁邊：「你還是這麼瘦，在法國還好嗎？」

「我馬上畢業了，打算回國發展。」

凌琉點點頭：「你自己來的嗎？」

「姜言曜送我來的。」杞茉實話實說。

凌琉貼心的給她遞過紙巾，凌琉是標準的冷美人，五官深邃立體，她眼上的疤痕淺了許多。

巴黎發生了許多故事，杞茉避重就輕，她很想將6年發生的全部說出來，可面對昔日閨蜜她還是沒有勇氣。

凌琉看出她好像在猶豫什麼，調轉了話頭，不想讓她為難：「巴黎這麼好，為什麼不留下？」

「我想呆在姜言曜身邊。」

暗戀的心意說出口，杞茉臉都燙了。

凌琉點點頭，已經猜到她的回答。

「你們這麼多年該有個結果了。」凌琉淺淺的笑了。

勺子在咖啡里緩緩攪動，杞茉悠悠的說：「我喜歡他已經成了八年來的習慣，我不想抹掉了。」

姜言曜在她的人生里，早就像呼吸一樣自然而然，她對他的喜歡隨著時間沉澱只多不少，她懷念的是從前的陪伴，惦記的是姜言曜還喜不喜歡自己，抱著這個執念，哪怕在巴黎讓她心灰意冷，她還是挺過來了。

同樣身為女人，杞茉的小心思凌琉很清楚，她淡聲問：「如果他不喜歡你，你怎麼辦？」

杞茉怔了證，抬頭淺笑：「那就當我自作多情，我想主動一點，聽起來挺賤的，為了他我願意。」

賤這個字成功讓凌琉不滿，她伸手不重不輕的戳了一下杞茉的額頭：「不要這樣說自己，你很勇敢。」

杞茉吸了吸鼻子，重新揚起笑臉：「我從小到大隻有兩件願望，現在已經完成一件了，另一件不管結果如何，我會全力以赴。」

兩個女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凌琉知道杞茉的第一件願望，上學時杞茉就說過，她喜歡畫畫，一定要去巴黎留學，學有所成再回來。

姜言曜就是第二件吧...

凌琉只能微笑點頭，回國后發生什麼，誰也沒辦法向杞茉保證。

關於姜言曜的話題點到為止，咖啡已喝完一半，杞茉悄悄問：「那你呢？消失的這段時間你還好嗎...」

凌琉的手僵了一下，儘管很細微的動作，杞茉捕捉到了。

「挺好的，你這幾年發生了許多事。」大風大雨都過去了，她的24歲終於開始步入平穩。

「那..阿梓呢。」

凌琉低頭笑著：「我和阿梓都變了很多，她還在追我，物是人非，我不知道怎麼面對她。」

她和辛梓的回憶都是帶著刺的，每次想起來心口還是會一疼。

杞茉有些凝重，不知道怎麼開口，於是問：「那這家店什麼時候開的？」

「去年10月開業的，辛梓出資我自己選的地址，和家裡鬧翻后，我去過很多地方，想著總得掙錢養活自己，到頭來回到南城，還是麻煩了她。」

「......」

杞茉暗道自己多嘴。

凌琉是個細心的人，她的人生繞不開辛梓兩個字，杞茉臉上的為難她很清楚。

她說：「我沒想到辛梓會找到我，提出想要複合，我拒絕了，過去的事給我們兩個都留下不小的陰影，她太強勢了，而我也是，我心思鋪在開店上面，是她先鬆口妥協，說願意借我一筆錢讓我自己經營好，在把錢還給她。」

「我很羨慕你的決心和勇氣，如果我和阿梓有你一半，或許早就去國外登記結婚了。」

杞茉拉過她冰涼的手，微微一笑：「既來之則安之，我不會在離開北城，以後你身邊除了辛梓還有我。」

就像上學時凌琉向她伸出了手，願意和她成為朋友。

只要凌琉需要，她一定會力所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