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點半迎來重頭戲，副廳燈光變暗，拍賣會準時開始。

這一環節倒是篩走了不少客人，許多杞茉都看著面生。

她坐在最外側有些無聊，一襲黑色露背禮裙，披著頭髮露出圓潤的肩膀。

黑色襯著皮膚尤為白皙，年紀輕輕的，臉上不需要粉黛裝飾，保留最純粹和天然的美。

「恭喜唐先生以40萬成交...」一鎚子敲醒了杞茉的發獃。

易烈思悄悄問：「累了嗎？你非要參與拍賣會幹嘛？」

周圍坐著的都是些40+的中年人，只有杞茉和他格格不入。

杞茉糾正道：「不是累，是困。」

要不是姜言曜，她才不來呢。

她和易烈思打了個招呼出去透透氣。

主廳沒剩多少人，大家都在有序離開，杞茉嘆了口氣，心緒不寧轉身扎去洗手間。

走到拐角她腳步停下，下意識後退。

楊父是Y&Q品宣負責人，他對面站著西裝革履的楊皓宇，父子倆正在對話。

「皓宇！你怎麼那麼不懂事..」

楊皓宇垂頭喪氣：「爸，我不過就是想去認識一下杞茉。」

另外一名中年男人也是一言難盡的表情。

Y&Q有規矩，每年姜言曜的生日他們都要來參加，這是姜權親自要求的，18歲那年姜言曜成人禮，比今天場面大多了，也不知道誰家公子哥騷擾杞茉，直接被太子爺一拳打掉門牙，最後場面失控扭打成一團。

他們這幫老高層心有餘悸，都是看著姜言曜長大的叔叔輩，小時候甚至抱過，有多期待。就有多失望。

「你真是！」楊父低聲呵斥，隨後立馬問：「真的沒發生什麼事吧？」

楊皓宇咬牙：「爸，你太小題大做了！他們不是公司再傳的那種關係。」

老員工都知道杞茉在姜家長大，姜言曜對杞茉寵愛有加，不像是普通朋友。

角落邊女人抿抿唇，心裡不是滋味。

楊父頻頻搖頭：「我看你還不懂姜少爺為什麼過去，趕緊死了這條心，別給我找麻煩！姜少爺今天心情還算不錯，咱別往槍口上撞，那麼多姑娘你換個認識爸不會說什麼！」

這姜言曜18之後就在家輟學打遊戲，度日如年混吃等死，脾氣還古怪，一個讓人頭疼的二世祖，誰願意招惹他？

一直沒說話的中年男人開口：「老楊，小宇也不是故意的，孩子沒惡意，還姜言曜小題大做了，沒什麼事咱趕緊走吧，這裡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有惡意不就晚了！」楊父不認可同事的話。

他家這小子他能不知道什麼德行嗎？！

楊皓宇好歹也是成年人，聽到父親在外面這樣責備自己，臉上面子掛不住了，低吼道：「爸！他壓根都不是咱公司的人！看他這個樣，說不定姜總壓根沒想讓他繼承公司！」

兩個長輩臉色一變，楊父急忙握住兒子緊繃的胳膊小聲道：「你小點聲！唯恐天下不亂嗎！」

楊皓宇臉色鐵青，不怕死的繼續喊：「這是事實！我說的有錯嗎？公司發展到今天和他一毛錢關係沒有！他不過是個沒媽教育的二世祖。」

中年男人看不下去了，他勸說道：「今天這事先這樣，小宇，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在外面千萬別這樣說！！」

這是姜言曜的雷區，也是他父親姜權的雷區。

多年過去沒人敢光明正大的踩進去。

姜言曜母親也曾是公司一員，年輕漂亮，急於上位勾搭上當時風頭正盛的姜權，結婚並不被人看好，後來有了姜言曜，大家本以為有了孩子那女人能老實點，可誰知她花著姜權的錢出去找小三，全城都知道這件事，雖是和平離婚，還是鬧得沸沸揚揚。

大家眾說紛紜，人言攻擊到孩子身上，怒斥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教不出好孩子。

「我也很好奇，楊公子這些話從哪聽來的？」女人一襲黑色聲音不高不低，臉上明明掛著乖巧的笑意，可雙眸一片寒冷。

為什麼會有這些人，事情過去多年仍然不放過姜言曜？

她聽的心驚膽戰，後知後覺更多的是噁心。

這些人都是姜權公司的員工，竟然私下這樣議論他兒子。

四個人一對視，楊父險些血壓升高站不住。

中年男一臉尷尬：「杞茉...你..怎麼在這呢？」

楊皓宇更是深吸了一口氣，死豬不怕開水燙：「杞小姐看來很關心小少爺。」

杞茉今天穿了高跟鞋，她從角落一步步走來，鞋跟踩在地毯上發出噔噔的響聲。

她壓根不想看見楊皓宇這張讓人噁心的嘴臉。

面對長輩，她態度溫和語氣卻強勢：「剛才的話我全部聽見了，並且錄了音，如果你們不想事情鬧大，楊公子親自去道個歉，我就當這事沒有發生過，叔叔們覺得如何？」

楊皓宇瞪圓了眼睛，上下打量她，不可思議道：「你拿什麼錄的音？」女人明明兩手空空。

楊父臉上無比難堪，呵斥兒子：「你閉嘴！」

杞茉依舊笑的乖巧，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手機就在我身上，楊公子想親自看看嗎？」

她輕輕撩了一下頭髮，雪白的肌膚讓人移不開眼。

中年男人愣住了，急忙停止這場鬧劇：「杞茉，小宇口不擇言我替他道個歉，至於錄音...叔叔麻煩你刪掉吧，孩子一些小彆扭而已。」

「小彆扭？」杞茉輕笑，咬文嚼字。

她面向中年男人故作不解，一雙杏眸水潤。

三個男人都被她反常的表現嚇到了，楊父拉下老臉悶聲請求：「杞小姐，是楊叔沒有教育好兒子，你...您..放他一馬吧！叔叔求你了，小宇是無心的！」

誰來放姜言曜一馬？杞茉心顫了顫。

「茉茉，我們和你媽媽都是多年公事的朋友，你賣我個面子，這事就算了吧，不會再亂說了。」中年男人無奈道。

「小宇！快給杞小姐道歉！」楊父拉下兒子的胳膊，著急的說。

杞茉心裡冷笑，楊皓宇咬緊牙根，微微低頭：「杞小姐，實在不好意思，是我口不擇言。」

「如果我再聽到類似的話，這件事我肯定先告訴權叔叔。」杞茉深吸一口氣，隨意掃過他們三個，認真警告道。

易烈思不放心出來巡了一圈才找到杞茉，她背對著他，身旁分別站著三個難堪的男人。

「茉茉！」

杞茉緊繃的神經放鬆一些，回眸對易烈思笑笑：「走吧，沒事。」

易烈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擁著她離開。

走出拐角，杞茉腿一軟。

易烈思急忙扶住：「怎麼回事？！」

女人倔強的搖了搖頭，咬住下唇，不願將所見所聞複述一遍。

她在巴黎一身髒水她認了，可姜言曜從前只是個孩子，面對父母離婚他做錯了什麼。

她捂住胸口，攥緊指尖也無法抹去剛才的心疼。

兩個人回到拍賣現場，杞茉一直在走神。

易烈思無意碰到她的手背，像是泡在雪水一樣冰涼。

「沒事吧...」他憂心忡忡。

杞茉勉強打起精神，搖了搖頭不想好友擔心。

「....接下來的拍賣可是壓軸好戲，目前世界上僅此一顆，也是出自我們壽星——姜公子的手筆，歡迎姜公子上台為我們介紹！」主持人賣了個關子，萬眾矚目下前排一道背影緩緩起身。

姜言曜上台後朝著主持人點點頭：「感謝各位百忙之中來為我慶生，這顆鑽石是我親自設計的，對我來說意義非凡，至於名字，我希望讓擁有它的那個人來命名。」。

台下掌聲一片，姜言曜的目光突然看向杞茉，她急忙微微一笑。

話落，後台推上來一個玻璃箱，紅色幕布被人拉開。

那顆小巧的粉鑽好似地球外的銀河，美麗卻讓人覺得遙不可及。

它稜角切割比例完美，細膩的折射出絲絲光暈，彷彿要緊緊吸住人們的眼球，一下都不能離開。

主持人驚呼：「喔喔！這是顆TypeIIa的粉鑽吧？姜公子竟然捨得拿出來拍賣？」

姜言曜不以為然：「我一介小輩，拿不出什麼值得出手的東西給大家助興，所以今晚這顆粉鑽沒有底價，誰來帶走它純靠實力，但是...我的女伴露露小姐好像也很喜歡。」

台下那個叫露露的女孩害羞的笑了。

易烈思注意到杞茉沉了臉色，標誌性的笑容再次上線。

這句話無非是重磅炸彈，更多人想拿到這顆鑽石不是為了佩戴，而是希望通過姜言曜認識背後的Y&Q。

大家躍躍欲試出價，姜言曜回到座位，身旁的女孩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他側臉五官分明，隨意笑笑，女孩伸出手捶他的肩膀，這一幕杞茉看的清晰。

杞茉：「一會你以自己的名義喊就行，一定要拿下來，多少錢都多算我的。」

易烈思點點頭，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嗎？

叫價開始，周圍的人頻頻抬手舉牌，這其中包括姜言曜的女伴。

易烈思受人之託，從容淡定。

有了身旁男人的默許，露露不甘示弱勢在必得。

杞茉從包里拿出一晚上安靜的手機，快速給姜言曜發消息：「我喜歡這個。」

對方回的很快：「小祖宗，你這是為難我，耽誤我賺外快。」

杞茉笑意蔓延：「你不會是讓那姑娘抬價，坐收漁翁之利吧？」

「聰明，所以別搶，等小爺賺了錢給你發個大紅包。」

「如果我非要呢？」杞茉指尖打字，抬頭忽然幽幽看了他一眼。

姜言曜沒在回了，這期間已經有許多人不再參與競拍。

片刻易烈思問：「繼續喊？？這玩意真這麼值錢？」

她小聲附到易烈思耳邊淡道：「你沒聽見是他親自設計的？說話小心點！」

溫柔刀，刀刀要人命，易烈思急忙賠笑。

直到最後一輪，露露果然不再叫價了，場上還剩下易烈思和另一名胖夫人。

她小聲道：「喊高點，別墨跡了。」

易烈思哦了一聲，立馬舉牌：「450萬！」

一下子比對方高出50萬。

眾人驚呼，胖富人震驚過後咬著牙不甘心的放下了牌子，450萬買一次和姜權認識的機會，有點太奢侈。

錘聲落下，易烈思上台。

他看著面生，但是混血兒五官深邃和國人不同，主持人問：「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我姓易。」

「哦！易先生，恭喜您！您太捧場了，是拍回來送人嗎？」主持人哈哈大笑。

易烈思腦子轉的飛快，若有若無瞥了姜言曜一眼，瞬間進入狀態。

他深情款款的說：「是的，我女朋友非常喜歡！我和她在學校相識，我是她的學長，已經相戀一年多了，我打算畢業後向她求婚！」

杞茉一楞，隨後沒忍住輕笑出聲，心裡給易烈思這個機靈鬼鼓掌，沒想到準備的回答會以這種方式出現。

這一笑不要緊，所有人視線都來到她身上，只有姜言曜。

主持人哪能想到突如其來的狗糧？著實迷茫了。

姜言曜突然帶頭鼓掌，大家不明覺厲。

台下男人笑容太過燦爛，易烈思心裡慌慌的，只好強裝鎮定。

姜言曜鼓完掌還不算完，直接大步走上去搶了主持人的話筒，非常客氣的說：「能成為易先生的女朋友，那一定非常幸運，冒昧問一下，您女朋友在場嗎？」

呵，明知故問，易烈思無語。

杞茉給易烈思使眼色！撐住...千萬別慫。

易烈思心領神會，立刻說：「當然在，如果求婚，我會用這顆姜先生設計的粉鑽。」

姜言曜用力握住話筒，眉頭一皺，險些在台上管理不了表情。

最後排看熱鬧的蘇千仞摩拳擦掌，萬一打起來他幫那邊？一邊是小嫂嫂，一邊是好兄弟，都得罪不起啊。

主持人覺得氣氛不太對，他走到兩個男人中間，沒有麥克風只能揚著嗓子大喊：「再次恭喜易先生，也祝賀我們的姜少爺21歲生日快樂！」

掌聲雷動，杞茉鬆了一口氣，周圍鳥獸散去，她坐在椅子上美滋滋的幻想，她是不是成功氣到姜言曜了。

越想反而沒那麼開心了，四年好長，會發生什麼事，誰又說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