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晚宴結束后，杞茉和易烈思分道揚鑣。

今天易烈思演技炸裂圓滿完成任務，他裝作依依不捨的樣子，回頭望向杞茉。

這個壞女人，沒心沒肺的，都不看自己一眼。

易烈思心裡怒嚎。

他們作為兩個專業的學生，本沒什麼交集。

易烈思對杞茉的印象停留在學校幾面之緣，她文文靜靜，說話都自帶暖風機，讓人賊舒服。

後來聽到一些不好的傳言，他潛意識裡是拒絕的，直到自己親眼所見。

在酒吧她一個人醉在那裡，和平時的形象截然相反，談笑風生，披散著頭髮媚眼如絲。

易烈思險些沒認出來。

她旁邊還有兩個法國帥哥，隨時有帶走她的架勢，然後易烈思就搭了一把手唄，這就認識了唄。

易烈思只知道她人很好。

逢年過節隨隨便便都是大紅包，生日禮物更是不下五位數，不得不說很闊綽。

重要的是人還漂亮，走到哪都自帶一堆視線，倆人都喜歡喝酒，平時沒事出去采採風寫寫生，愜意得很。

雲里霧裡，她到底是什麼樣？她身上像一團無人解開的謎。

麒麟門口，晚風頗涼，這裡緊靠海邊，空氣中夾雜海水和沙灘的腥味。

杞茉披著易烈思留下的外套，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北城哪裡都好，只是每次回來都是秋冬季，都快忘記這座城市其他的風光了。

杞茉感慨萬分。

「小嫂嫂。」蘇仟刃從正門出來，剛好看她站在那裡披著西裝外套，小小的一團。

他笑著過來打招呼，杞茉也是笑眯眯：「好久不見仟刃。」

她和蘇仟刃姜言曜，還有另外一個小夥伴是初中到高中的黃金四角，自從杞茉畢業去了巴黎，偶爾回來一趟，姜言曜都見不夠，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如果說姜言曜是100分顏值，那蘇仟刃肯定就是80-90分這個區間，兩個人都長的精緻，妖而不艷，賞心悅目。

蘇仟刃更為白凈，戴著銀絲眼鏡笑起來壞壞的，簡直就是披著羊皮的狼。

那身男士西裝實在礙眼，蘇仟刃這個不怕死的自作主張，麻利脫下自己的西裝，趕緊遞過去。

杞茉對上蘇仟刃為難的眼神，大概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姜言曜這個男人，不給人家名分不說，還莫名其妙的霸道，今天能和杞茉男朋友順利同台，已經是極限了。

蘇仟刃無力吐槽姜言曜莫須有的佔有慾。

杞茉乖乖換上，蘇仟刃笑容盛開：「小嫂嫂在法國還好嗎？怎麼還是這麼瘦。」

目測她的體重也就90斤左右吧。

杞茉跟他也不客套，嘴甜的回答：「可能是想你們想的茶飯不思。」

蘇仟刃突然神經質的後退半步，雙眼閃躲，如臨大敵。

確定姜言曜不在附近，他才敢小聲說話：「可千萬別這麼說，這要是讓小哥哥聽到，我要橫屍街頭了。」

說完委屈的撇了撇嘴，趕緊告狀尋求杞茉庇護。

果不其然，杞茉聲音溫柔下來：「他又欺負你了？」

蘇仟刃重重點頭。

上學時期，他和姜言曜真是不打不相識的好兄弟。

姜言曜素有小霸王稱號，目中無人嘴巴還毒，沒少欺負人，蘇仟刃也是其中之一。

倆人偶爾勢均力敵，給學校生涯帶來了不少歡樂。

杞茉眼底動容，懷念那時的歲月。

「小嫂嫂這次回來待多久？」

杞茉收回思緒：「明早8點的飛機。」

嘖，某人又要難受咯。

蘇仟刃眼珠子轉了轉，忍不住提醒：「不多待一天嗎？準確來說明天才是阿曜的生日。」

18歲之後，姜言曜每年都會提前一天準備生日宴，弄得這麼大張旗鼓，無非是找個正當理由讓杞茉回國參加。

「不了，學業忙。」杞茉淡聲答，伸出手指挽了挽耳邊的碎發。

蘇仟刃嘖嘖兩聲，心裡感到惋惜。

身為倆人共同好友，杞茉和姜言曜在他眼裡是天作之合。

眼前的女人越發成熟，她的美麗由內而外。

她從上學起就沒什麼脾氣，軟萌好說話，和姜言曜這個暴力分子剛好互補。

蘇仟刃最喜歡聽她讀課文了，溫聲細語每次聽都能成功睡著。

「好吧，你是在等阿曜嗎？我陪你一起吧。」他聳聳肩。

杞茉沒拒絕，倆人隨便聊了聊最近發生的事。

當然，蘇仟刃這個狐狸不忘八卦杞茉的戀情：「那個混血挺有意思的，他真要和你求婚？」

杞茉看他一眼，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我怎麼知道？他從沒和我說過。」

「哦，他簡直是我的男神。」

這混血，人長得高膽識也高！

姜言曜就在身邊，還若無其事的表白，乾脆直接當他不存在。

蘇仟刃別提多佩服了。

蘇仟刃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那你..還真打算嫁給他？」

嫁你個頭呦...杞茉無奈。

做戲也要做全套，更何況蘇仟刃和姜言曜關係那麼鐵。

她答：「再說吧，嫁不嫁的，到時候看感情發展。」

蘇仟刃沒管好表情，震驚的看著她，張開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還真有要嫁的打算？！

完蛋了...蘇仟刃頭皮發麻。

杞茉忍住沒笑，這是什麼表情？她嫁人跟天塌了一樣。

只是說出去的胡話，杞茉心裡卻另有打算。

女孩子總要嫁人吧..總不能年年都和姜言曜曖昧不清，等他一個不確定的表白。

原處一輛商務車打了兩下雙閃燈，剛好照在二人面前，杞茉看過去含笑道：「是阿曜，我先走了。」

她小步從蘇仟刃身側離開，站到車門口，車門已經從里拉開。

蘇仟刃還在後怕，商務車突然換成了遠光燈，所有光線集中打在他臉上，他急忙抬起手掌。

蘇仟刃恨得牙根痒痒，不用猜都知道是姜言曜在使壞。

讓你壞，等著有你受的！

蘇仟刃瞬間想開了，淡定自若的放下手掌，從遠光燈前面大步走了，活生生走出了T台的氣勢。

**

2018年。

學校門口聚滿豪車，今天是入學的日子。

12歲的姜言曜背著黑色單肩書包，校服鬆鬆垮垮穿在身上，眼裡還有些許睡不醒的迷茫，頭髮也沒有打理。

頭頂是姜權耐心的叮囑：「兒子，去了學校多交朋友，聽老師的話，食堂的飯肯定不如家裡的，別挑食，你還在長身體。」

男孩白白凈凈，五官一筆一劃，還是個小孩子呢，卻超乎同齡人的漂亮。

很快爸爸的停留引來了許多人前去攀談，盯著小小的姜言曜套近乎。

「咱家小公子都長這麼大了...真漂亮啊！」

「小公子幾班的？我看看是不是和我們家心怡同班？」

「我走了！」他無視這些客套的聲音，單手扶著書包擠出一條道。

面對小孩子的無禮，大人們有些難堪：「姜總..你看..」

「他今天沒睡醒。」男人無奈解釋，隨後急忙尋找兒子單薄的背影。

姜言曜一直在家養尊處優，是個十足的小魔頭。

或許學校生活會讓他收斂，也可能離了姜權的管制，更加肆無忌憚。

剛好是盛夏，蟬鳴在樹上時而鳴叫，早晨的光影透過樹葉零碎的照射下來。

姜言曜揉了揉眼，眼前這座老舊的校園，自己要在這待6年。

他瞬間不開心了。

回頭看去，爸爸身邊還是圍了一圈人，姜言曜撇了撇嘴。

這幫新生站在校門口磨磨唧唧的，父母無奈哄著，一個個都是家裡的大寶貝。

很快他的視線被一道小小身影吸引住，那女孩看起來好小，壓根不像同齡。

別的孩子還在依依不捨，只有她好像已經準備充分步入初中生活。

姜言曜站在原地，饒有興趣。

她和所有的喧鬧都無關，微微低頭時不時看一眼前方，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在看她。

女孩從他眼前走過去，她有一雙漂亮的眼睛，陽光照射下像塊晶瑩的琥珀，明媚而溫和。

總覺得這女孩說不出的熟悉，姜言曜撓撓頭，就是想不起來。

她的家人呢...為什麼開學第一天自己來上學？

**

車門關閉，徹底隔絕外面的冷空氣。

後排座椅是獨立的，她坐在他旁邊，姜言曜有些出神。

他們已經長大了，距離開學第一天看到她，過去8年了。

車內除了淡淡的酒氣，還縈繞著一股獨特香水，仔細聞像是果香。

高師傅開車技術一流，加上豪華車避震優秀，這一路安逸讓人想要睡覺。

「喝了不少？」她看向窗外飛逝的景色，突然開口打破沉默。

姜言曜靠在座椅上，懶洋洋的發出一聲鼻音：「嗯。」

生日宴什麼的，可真累人啊。

他酒量隨了姜權，不說是千杯不醉，架不住今天敬酒的人多，一杯又一杯。

在二樓看到杞茉的時候，他已經喝完一輪，躲去休息。

「你喝了多少？」他稍稍打起精神，讓自己看起來那麼冷淡。

杞茉抿唇，沒有如實回答：「不多，幾杯。」

去法國2年，她愛上了喝酒。

從前不敢嘗試的事，現在輕車熟路。

今天都是香檳，偶爾會換成尚好的紅酒，她喝慣了濃烈的洋酒，這些反而沒滋沒味。

短暫的沉默后，姜言曜再次開口，試探道：「你..男朋友呢？」

他吐了一口氣，說出這三個字胸口悶悶的，喘不動氣。

杞茉來勁了，立馬裝作有些惋惜的樣子：「他先回去了，今天他辛苦了。」

可不是辛苦，光是那些回答，杞茉揪著他問了不下3遍。

做到這個程度，只為了換姜言曜一個緊張的表情，杞茉嘆息。

車內忽然低氣壓，高師傅摸了摸脖子，心想他們家小少爺又生氣了。

饒是姜言曜裝的再淡定，也無法忍受他們秀恩愛。

這算怎麼個事？你男朋友當著我面兒表白，OK沒問題，外國人嘛比較奔放。

然後他還要拿我設計的鑽石求婚？我四捨五入，我跟個月老牽紅線一樣。

姜言曜想起來就是一肚子火。

杞茉是想逗逗他來著，結果自己也想到了暗戀的悲哀，生著悶氣，壓根沒搭理姜言曜若有若無求關注的視線。

他就是這個樣子，時不時霸道總裁附體，端不了幾分鐘就變回軟萌的小綿羊。

他在杞茉這裡兩副面孔，杞茉還挺得意的，轉念一下，他在別的女人面前也這樣討人歡心？

眉毛情不自禁擰在一起，高師傅再次摸了摸脖子，好的！杞小姐也生氣了。

姜言曜自討沒趣，乾脆彆扭的轉移話題：「降溫了。」

杞茉：「...」

好啊，跟她玩直男聊天是嗎？

「法國還行。」她淡聲回應。

「嗯，法國挺好。」

杞茉再一次無語，有些憋不住話：「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分秒必爭你就只跟我說這些？」

沒有一句是關於自己的。

姜言曜被她稍大的聲音嚇了一跳，急忙說：「今晚大家都挺累的，明天再說就是了。」

非要在車上敘舊嗎，還有外人呢。

外人高師傅無語，你們有把我當人嗎？

杞茉深吸一口氣，終於轉頭看向他：「我明早就要回去了。」

她杏眸里含著若干情緒，可還是淹沒在昏暗的車內，他從來不會去問巴黎如何，好像那個國家怎麼都是好的。

片刻，姜言曜才哦了一聲。

隨後說：「我去送你。」他嘴角掛上兩顆梨渦。

「...好。」

杞茉心軟了，不捨得浪費獨處的時間。

12點一過，杞茉望著身旁閉眼假寐的男人，他睫毛又長又直，不知道被多少女生羨慕過。

「生日快樂阿曜。」

生日快樂我的男孩，杞茉心裡默念。

聞聲他從慢慢睜眼，瞳孔零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剛剛差點睡過去了。

「生日快樂茉茉。」他21歲了。

高師傅在前排熱情送上祝福：「生日快樂少爺！願少爺21歲平安喜樂！」

商務車離姜宅越來越近，姜言曜再次閉上眼睛，喃喃的問：「茉茉，你有什麼目標嗎？」

杞茉一楞，目標當然有！做你的新娘算不算？

她嘴角弧度更加溫柔。

「有，我想順利讀完研，教授說我能力出色，可以考慮留在法國繼續深造。」

很誘人條件，杞茉卻沒考慮過，她想回到北城來。

姜言曜由衷的替她開心：「挺好的，如果成為大畫家，記得給我幾幅作品，我拿來收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標，杞茉光芒萬丈，從前到現在一直保持初心，用力前行。

蘇仟刃和他一樣沒上大學，人家自己攢錢開了一家酒吧，每天忙忙活活樂此不疲。

而另一位好友辛梓，赫赫有名的辛總，年輕有為，她的21歲簡直是坐火箭上升。

只有姜言曜，在這個大好的年紀，每天都在虛度光陰，沉迷慾望帶來的快樂無法自拔，外面都在傳，他打算坐吃山空，混吃等死。

宴會那些人，每一個都頂著虛偽的面孔靠近他，可姜言曜知道，如果不是背靠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