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座城市總有幾個耳熟能詳的人物，姜權就是其中之一。

姜權為人低調作風樸實，對待員工寬容，平時還喜歡做慈善，是群眾口中的大善人。

正是如此，姜家口碑極高，生意蒸蒸日上。

哪怕姜言曜和姜權作風天差地別，所有人也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父子倆長得很像，姜權喝酒發福更胖一些，但五十歲出頭的年紀仍然風華正茂。

姜權剛下飛機，卡著點回來給兒子過生日，順便看看杞茉。

在國內姜權把杞茉當親生一樣疼愛，兩家交好，姜權看著他們長大，真心覺得杞茉懂事聽話是個好孩子。

姜權有些後悔在他們小時候沒定個娃娃親，這樣倆人早在一塊了。

他是過來人，哪能不知道孩子這點小心思，姜言曜一直偷偷喜歡杞茉，礙於什麼就是不說，搞得姜權只能幹著急。

高師傅停下車，姜言曜看了一眼睡著的杞茉，她說睡就睡。

至於她身上披著的男士西裝，說不出的熟悉，還是被姜言曜無情丟到一邊。

可憐的蘇仟刃，白瞎了良苦用心。

「高師傅，辛苦了，早點休息。」他輕手輕腳的抱出杞茉，回頭朝著高師傅打了個招呼。

從車庫出去，走到家門口這點路，姜言曜胳膊發酸，暗道自己一定是太累了，連杞茉都抱不住了。

聽著腳步聲，姜權放下雪茄拍了拍自己肉墩墩的臉，準備迎接二人。

姜言曜費事的開門，還得保證聲音夠輕，千萬別吵到懷中的女人。

姜權可就不同了，哪能猜到杞茉睡著了，聽到點風吹草動，立馬大步走過來，他身材胖，腳步格外沉重。

姜言曜一記眼神殺過去，姜權一看，來了個急剎車停在原地。

姜言曜胸前的女人歪著頭，睡得安穩，長發擋住半張臉，只露出小巧鼻樑和唇的形狀。

父子倆交換了眼神，姜言曜抱著她急匆匆往二樓趕。

杞茉從初一開始就住在姜家，她爸媽全國各地的飛，很少回國，乾脆交給姜權照料，二樓房間提前讓傭人打掃乾淨，姜言曜將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

女孩的側臉是絕美的。

睡著的她只剩下最原始的乖巧，像個洋娃娃。

姜言曜站在床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情人眼裡出西施，越看越漂亮。

她感情順利，男朋友雖然有點誇張，能對她好就行。

姜言曜悵然若失，默默關緊門。

杞茉隔壁就是他的房間，姜權耳聽八方，趁他沒回屋立刻叫住：「你下來。」

「爸，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姜言曜煩躁的抓了抓頭髮。

姜權在一樓仰著脖子又是招手又是擠眉弄眼。

父子倆坐回沙發，一人一邊，姜言曜翹著二郎腿不耐煩的問：「什麼事這麼著急？」

他真的很困..

姜權抽著雪茄一陣吞雲吐霧：「生日快樂兒子，我給你買了輛車，明早一睜眼就送到了。」

男人一生無非三樣追求，金錢，女人，車子。

姜言曜沒什麼興趣：「就這事？行了，我知道了。」他作勢要起身，再次被姜權叫住：「等等！生日開心嗎？」

「還行。」

有什麼可開心的，大家心照不宣，表面都是客客氣氣的。

「我聽說，茉茉帶了男朋友去的？」姜權語重心長。

他在飛機上就收到員工的消息。

姜言曜看他一眼，眼神不明：「是。」

「那..哎呀你別嫌爸爸啰嗦，都21了，還不趕緊和杞茉表白！都些什麼歪瓜裂棗的，配不上茉茉。」

姜權著急，他兒子一表人才，只不過聰明沒用在正事兒上，哪裡比杞茉男朋友差？

「我看您真是年紀大了瞎操心，她喜歡誰，願意和誰在一起，不關我事。」姜言曜冷哼。

得，又開始口是心非了。

姜權扶著額頭諄諄教誨：「你喜歡她爸爸都看在眼裡，都是成年人了，也不是小孩了，從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你是個男人，得有肚量！」

緣分妙不可言，真是這麼回事。

姜言曜哪天表白不行？偏偏和別人撞一起去了，青春期的男孩子格外要面子，心思也敏感，活活給自己氣死了。

姜言曜沉了臉色，姜權察覺到兒子的不悅，已經來不及了。

「我喜歡她，所有人都可以知道，只有她不行！不是因為以前！是我...」他狠狠皺著眉，脫口而出的咆哮戛然而止。

合著他這麼小心眼的人嗎？這麼多年有多少次可以表白的機會都生生錯過了，他不覺得可惜嗎？

他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孩子，想要什麼分分鐘能滿足，人家杞茉也是，杞茉還是個女孩呢，早早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並且努力去做到最好。

姜言曜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拋開心裡的雜念。

姜權錯愕。

雪茄順手掉到地上，給地毯燙了個窟窿，他急忙彎腰撿起來抬腿踩滅。

伴著一股刺鼻的燒焦味，姜言曜消失在客廳，姜權看著兒子上樓的背影重重嘆氣。

物質需求，只要姜言曜開口，他這個不稱職的父親都會滿足。

人言可畏，姜權個公眾人物，常年暴露在大眾視野里，曾經和妻子離婚鬧得全城沸沸揚揚，姜言曜從小挺乖的，都是離婚後才越來越極端。

可這座城市對姜言曜沒有那麼友好。

母親水性楊花，孩子叛逆不懂事，仗著父親為所欲為...

姜言曜被安上了頑固子弟恃寵而驕的頭銜。

姜權不惜重金也要包下麒麟，明顯和自己低調的作風不符，不過為了讓姜言曜能有機會好好表現自己，結交更廣的人脈。

姜權在客廳抽著雪茄陷入回憶的沉思。

**

第二天6點，杞茉被易烈思的奪命連環CALL叫醒。

「早上好~學妹，我怕你睡過頭特意給你打個電話。」

女人還穿著昨晚那身衣服，她依稀記得在車上睡著了，然後...

窗帘外不算明亮，身下是柔軟的床鋪，完全睜開眼後房間才清晰可見。

她是被..姜言曜抱回來的嗎..

杞茉捂住通紅的臉頰，頭再一次蒙回被子里一聲不吭。

「哈嘍？有人在嗎？」易烈思大叫兩聲。

錯過飛機可就麻煩了。

杞茉聲音隔著被子悶悶的：「我起了。」

「OK，機場見。」

掛斷電話，杞茉還在想他是怎麼抱她的？公主抱嗎...

杞茉甩了甩頭，再次臉紅了。

時間不允許她磨磨唧唧，她回味片刻，爬起來洗漱。

她這次回來沒拿什麼東西，洗過澡換上平時穿的衣服，從包里拿出送給姜言曜的禮物放在床頭，心裡再次默念了一遍生日快樂。

年年生日她從不缺席，這是彼此之間的默契和習慣。

她希望姜言曜生日是開心的，是有她陪伴的。

6點40分，杞茉下樓。

一樓餐廳已經在忙活早飯了，傭人們都認識她，熱情問好。

姜家這些年看來看去還是這幾個阿姨，姜權待人寬和，傭人都很盡職盡責的照顧好家裡。

秋姨年紀最大，50好幾了，做飯水平仍在巔峰水準，就是杞茉心心念念的那口。

她用餐安靜，吃的不多。

姜權一般8點到公司，他昨晚沒怎麼睡好，今天起來渾渾噩噩的，不免感慨自己上年紀了。

穿戴整齊下去吃飯，姜權一看到杞茉立馬精神抖擻，慈眉善目。

女人安靜的坐在那裡，指尖蔥白放在玻璃杯上，杯中還有少許牛奶。

一樓窗戶折射初升的光芒，剛好散落在餐桌的一角，她長發紮成簡單的馬尾，看到姜權嘴角立馬綻開柔和的笑意：「叔叔早上好。」

姜權心情格外美妙了，她「兒媳婦」怎麼會這麼好看？簡直是凡塵脫俗。

「好好好，茉茉真是越來越漂亮了。」他連應三聲，毫不吝嗇誇獎。

從小看著杞茉長大，姜權有一種沒看走眼的感覺。

杞茉媽媽楊琳也是50歲的女人了，年輕時也是這般柔。

杞茉這個年紀就是最大的資本，今天穿著卡其色風衣，一張小臉從頭素到尾，不化妝就像十七歲的學生一樣。

傭人端來姜權的早餐，姜權一邊吃一邊問：「怎麼起這麼早？」

杞茉說出了回國的消息。

姜權一拍腦門懊惱道：「我讓阿曜起來送你。」這混小子怎麼搞的。

誰知杞茉搖了搖頭輕聲說：「不用了叔叔，讓高師傅拉我去機場就行。」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睡得這麼沉，別去打擾了。

「我聽說，你帶了男朋友去？」姜權還是沒忍住問出口。

杞茉唇瓣微張，愣是說不出話來。

面對姜權，這個像父親一樣的男人，她不好意思撒謊。

她這幅模樣，在姜權眼裡反而變了味，尤其是眼神閃躲，更加坐實了這件事。

操心老父親姜權絮絮叨叨：「交男朋友一定要小心，你還小！一個人在國外千萬別被騙了，如果有什麼事一定給叔叔打電話，叔叔幫你解決，別自己硬抗知道嗎？」

杞茉心裡一暖。

她在巴黎到底過得如何，只有自己知道。

如果讓姜言曜和姜權知道她的變化，一定適應不了吧。

明明是個好天氣，杞茉渾身冰冷，她沒再和姜權細聊，喝光杯子里的牛奶，小步上樓去。

回到房間找了一張乾淨的白紙，她沒有坐下，站在桌前彎腰拿起筆寫下端莊秀氣的一行字：我走啦，下飛機微信聯繫，禮物我放在床頭了，別生氣，我知道你昨天辛苦了，今早就沒讓你去送我，新的一歲祝你事事如願。

落款簽上杞茉兩個字。

白紙疊成四四方方的形狀，臨走前杞茉在屋子裡繞了一圈，她在姜家的房間還是老樣子。

打開窗秋風撲面，後院那顆槐樹葉子落了一地，明年春天它會再次開花，一年又一年重複著。

她收起懷念，關上門將留言插在他房間門縫處。

她還是不太擅長和姜言曜離別，人總要長大不是，她得狠心一點，走在姜言曜前面。

**

姜言曜起床已經中午了，他迷迷糊糊在想，杞茉怎麼還沒叫他？

摸起床頭的手機，12：00的大字讓他瞬間清醒，拖鞋都沒顧得上穿，他火急火燎的衝進杞茉房間，床鋪整整齊齊，準是傭人已經打掃乾淨了。

禮盒躺在床頭柜上，他抿著唇走過去打開。

裡面是一款勞力士手錶，他素來愛玩表，對這款並不陌生。

這樣的藏品有錢都未必能買到。

這個死丫頭...姜言曜喉結滾動，拿起冰涼表身放在指尖細細摩擦。

他沒捨得馬上戴上，有些失望的回到自己房間。

二樓地板都是深褐色的，地面那張紙片格外顯眼。

打開來一看，她的字還像從前般好看，一眼就是好學生才寫的字體。

傭人聽到他起床，在二樓恭敬地喊他下來吃飯。

姜言曜沒下樓，而是仰聲問：「杞小姐幾點走的？」

傭人也大聲回答：「大概7點20左右。」

「我爸呢？他沒看見？」他為什麼不叫自己！

或許是扯著嗓子太累了，姜言曜穿上拖鞋下樓癱在沙發上。

「少爺，先吃飯吧。」

他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手：「杞小姐和我爸說什麼了？」

傭人想了想，她在廚房忙活沒太聽清：「大概就是照顧好自己這些話。」

「好。」

姜言曜憋屈了。

姜權去了公司又是忙的焦頭爛額，一看到兒子電話，直接接起來。

「醒了？」

昨晚聊天不歡而散，姜權挺過意不去的。

姜言曜沒好氣：「為什麼不叫我？！」

他明明答應今早去送杞茉。

姜權啪的一聲合上文件夾，嚴肅道：「自己不積極不主動，反而現在怪我？我很忙，不是來聽你質問我的。」

父子脾氣相似，都不是好惹的主。

「...算了。」沙發上的男人擰著眉，狠狠吐了一口氣。

他爸爸現在動不動就是話裡有話，聽著糟心。

掛掉電話姜言曜沒急著吃飯，手機收到了N多條生日祝福，他點開杞茉的頭像，指尖飛快：「謝謝你的禮物，一路順風，天涼了記得多穿衣服。」

很官方，很客套。

於是他又刪除重新輸入：「不虧是你的眼光！手錶我很喜歡！過年記得回來。」

發完還跟了一個賣萌的表情包。

21歲的第一天，一切照舊。

中午陽光依然刺眼，還好手錶和留言提醒他，杞茉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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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前四年總要簡單交代，今天還是要收藏的卑微寺爾，哈哈哈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