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失誤
三人離開大堂亦往北折去,道路深深,蟲吟凄凄,月光鮮明依舊,幾經沉浮起落,惟有前行!
「不錯,後面果然有人!狗賊,就知道會來。」
「真的?那怎麼辦梅姑娘,要不要……」
「不要擔心,他若沒來我倒覺得奇怪了。」
「你……你不擔心會跟上咱們?」
「放心,沒事;借他兩條腿也跟不上!」
「哦……這樣我則……哎,那要是令尊不在梅花陣中呢?」
「不、不可能!我找過了,家裡沒有,應該就在那裡。」
「嗯,我的意思是萬一,萬一你爹已經……」
「不會的,鍾大哥……行了,咱們別說,趕緊走;看——快到,前面……」
梅宛引入山丘夾道一番穿行,少許,已來至樹林旁,仍然可見煙霧繚繞、水乳融合,如同蒸籠、滿含期待,又如同江湖、沉寂無聲,而耳邊風在不停地吹動,腳下閃現著烏青光芒,涼意陣陣,亦夢亦真。
「這……這兒便是……那個陣法?!」
「沒錯,這正為我家的梅花陣!還是老樣子、還是老樣子……」
「真是這樣大的梅林——就算走走也會迷路呵!」鍾寧徐徐收回目光,「梅姑娘,那現在又該怎麼走?」
「鍾大哥,你倆把手和刀先捆連起來……」梅宛待其完后則將那條衣帶的另一端繫結於自己腰上,「行了,這下只管跟好便是,盡量少出聲;另外肢體會發麻,要多活動!」
兩人點頭,當下跟隨梅宛挺進眼前一樹叢之中,立時打了個冷顫,甚末也看不大清,接著便往旁折行,在裡面或鑽或跑、轉來轉去,好似捉迷藏般,但覺身體麻絲絲、輕飄飄、濕漉漉的,幸虧還有指導,心神穩定;忽然陡地漆黑,如墜深淵,繼而步子亦變得緩慢凝滯……
「咦……奇怪,這兒怎麼會有條帶子?」
「什麼帶子呀?哪裡……看不見!」
「哦,你們看不見的。」
「哎喲,我手腳又開始不行……快、快……還有多遠?梅姑娘,別管它什麼帶子不帶子了!」
梅宛心念一轉便甩手將之扯下,再次投入開動,步伐漸趨加快,前方又變亮起來,耳畔呼呼作響,若乘風飛翔、若踏月歸去,香氣如影隨形,醉人胸懷;不知經過多久,終於停頓。
「到了、到了……正好、正好!」
「到了,梅姑娘?哎呀,好像已走過上千里!」
「是呵,真夠累的;這在哪?哎……不還有嗎?」
正看前方也排布著梅樹,相對高大而瘦削,殘存些許葉子,月光潑灑,如此明朗,更顯清秀傲立又綽約丰神,真乃別具韻味,間隔卻已緊湊得多,不過還是透露出外面情景來。
「這便為第九道:虛設的,然也不完全是;來,跟我走!」
又穿過一樹間,視線立時開放,但見是塊平坦的荒地,色澤較灰暗,植物稀少,好像只有些苔蘚,而邊際則雜草叢生,兩側延伸;四處靜悄悄,難聞聲音,猶若脫離塵世,三人不由長出了口氣,俯下喘息,感覺渾身乏力、遍體陰冷,盡量支撐著,幸虧也已逐漸回復。
「好了,兩位大哥,都解開吧。」
「好、好……這陣法真是難過,梅姑娘真是聰明!」
「哪呀?我這也是第一次,全賴家父教的。」
「反正你家絕對不簡單!哎,梅姑娘,這怎麼空空的……只在中間像有個亭子。」
「是的,咱們過去。」
原為八角式涼亭,古樸莊重,飛檐若離,在裡面卻鎮壓一尊缸罐物體,大腹便便,青光閃閃,周遭且還弔掛數條螭龍,仔細可見頭部較粗壯、嘴巴開張、眼睛凸出,格外奇特,另於其上則放置方案台,發現正乃八卦模型,中心白魚黑眼對準著「震卦」,恰與整個梅林布局相吻合!
瞧梅宛把手放在中心陰陽圓盤上竟開始輕緩轉動起來,終使白魚黑眼對準乾卦、黑魚白眼對準坤卦,即聽一聲尤為沉悶而僵滯的響動,已於亭子以北不遠處暴露出個埠,近前便知內面乃是台階,陡沉!
拾階而下,大約走過十多步來個對摺,周圍突地縮緊,如身在長方筒里,烏青壁面冷重壓人,片刻至底,發覺又被堵住,形似死路,然於其上左邊同樣裝置八卦輪盤模型,只是陰陽魚眼正盯准「乾坤」,似乎也可撥動,果見梅宛再調回「震巽」,涼氣劇烈一抽,牆體竟緩慢開裂旋轉,原乃巨型石門,可內中黑糊糊的,毫無半點聲息。
「爹……爹……你在哪?我來啦!」
梅宛用火摺子點亮一側燈盞,才看到乃是間大廳,不過卻造設整整八面牆壁,對稱而連合、嚴峻而莊重,然似乎僅為這樣,並無甚其他物事,非常虛空,唯在中央有個圓形的好像石案,也作成陰陽雙魚狀,分外寬鬆,可以容下幾人坐卧。
「梅姑娘,這裡哪有什麼人呵?」
「是呀,一點生氣也無,陰冷冷的;那歐陽狗賊……」
「哎喲、哎喲……頭怎麼又暈起來了?不行……不行……那酒……」腳一軟,鍾寧竟倒伏在案上。
「頭、頭……誰叫你喝那麼多的?哎呀,我……我也感覺到,這、這酒倒挺有後勁……」
只一會,二人已昏睡過去,其實應為受傷不輕、體力虛弱,加之近來未好生歇息,悲夫,難能矣!
「感覺怎樣,馮勝?」
「好……好多了,主公……」
「快說:到底怎樣、跑哪去了?」歐陽武一把抄起地上之人,「真是急死,這黃花……」
「阿武……不得無禮!」歐陽極亦站了起來,平緩道:「馮勝,不急,慢慢說,到底如何?」
「主公,屬下無能!」馮勝一拜,「那丫頭果真也從『乾門』進入,這沒什麼說的,然裡面比較黑暗,我只有聽腳步聲追趕,發覺是繞西邊而行,並且走法恰正與咱們相同!」
「哦……那後來呢,怎的沒追上?」
「還那第五道——『坤陣』,實在是什麼都看不見,何況體力也……」
「那……他們進的到底是否為第八個入口?」
「這個……弟子、弟子……」
「這下好吧,到嘴的肥肉沒了!」歐陽武將手一甩,「爹,我讓逮住那小娘皮你偏不聽!」
「好了,你給我住口!誰知道她懂不懂?逮到則一定會說?」
「嗯,不錯,大伯,這梅家姑娘口齒厲害、手腳厲害,實在……實在難說呵!」
「哎……對了,主公,屬下剛聽見他們說什麼『帶子不帶子』。」
「帶子……什麼帶子?」歐陽極一怔,「你是說我們今天……」
「這就無法確定了,因為絲帶在那頭,又摸不著。」馮勝接道:「況且他們好像也用帶子相系的!」
「他們……沒這麼巧吧,同樣地點、同樣帶子?!」歐陽軍轉而笑道:「再者好好的又突然說帶子幹嗎?大伯,可以檢驗下,應該會有所發現。」
「不錯……不錯……老夫估計也是在說我們帶子,而且她能看見?!這樣算來進的還為第八個,肯定如此。」
「對、對……是這樣。」馮勝亦不禁露出喜色,「我就說那第八個入口一定沒錯!」
「爹,既然這樣,那還等什麼?你趕緊破陣呵!」手撫摸包裹紗布的脖頸,慘笑滋生。
「現在恐怕還不行。」歐陽極望著月光下烏壓壓的梅林,雙目已變得有些散亂起來,「那丫頭倒真乃她老子所生,同樣入口、同樣沒燈、且同樣為中秋節……太巧合了吧?!」
「主公說的是;可不管怎樣既然這丫頭進去就足實代表能行,既然能行那咱們也一定可以!」
歐陽極點點頭,「那這究竟該從東邊走還是西邊呢,進入『坤門』之後又當如何?」
「屬下覺得咱們既難以選擇不如依照先行者,至於進入之後那定是再要通過餘下三陣。」
「話自然沒錯。」歐陽極略嘆道:「但這進去后又分兩種走法,一為接著過『震、離、兌』,二則回頭過『兌、離、震』,但是皆會逆風而行,只怕仍看不清!」
「那倒是……」馮勝目光來迴轉動,忽而聲息加重:「主公,你看這『坤陣』如斯特殊,肯定乃整個陣形關鍵之所在,果真一旦突破相信應該會產生什麼變化?!對了,再說咱們今天不剛發現於第二道中逆行並無絲毫氣流,依此類推下去必將亦然。」
「對……對,是這樣,不過總還要選擇為哪種走法,而如果一經錯誤很可能再也出不來!」
「大伯,你先別急;咱們再好好想想,一定會有什麼辦法的!」
「辦法、辦法……又辦法,現在一切都晚了!」雙眼直欲噴火,將面前梅林燒個精光,歐陽武霍然拍打腦門、大步上去,「唉呀,瞧咱們也真夠笨的,把這兒樹全砍掉不就……」
「不……阿武……快住手!」
可惜話音剛落即聽咔嚓一聲,碗口粗的樹榦卻已攔腰斬斷,花枝紛飛,然而緊接著腳下竟是顫抖起來,並且伴隨大風呼啦,眾人東搖西晃,幾經差點跌倒,還好須臾過後又歸於正常。
「你……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能砍老父早砍了!」
「我……我……」
「大伯,且別生氣;這……剛才怎麼回事呵?」
「唉,據說在此陣中還有架『地動儀』,一旦對樹木造成強行破壞則會導致形勢失衡進而牽引它觸發機關……嚴重的話,那咱們就永遠也別想得到梅家絕學!」
「地動儀……莫非乃是漢朝那個什麼姓張的發明?!」
「正是;關中梅家不但武學造詣舉世無雙並且在機關設計方面亦同樣首屈一指……」
「好了,馮勝……」歐陽極不由哼出一聲,「再怎樣,那也只是從前!」
「是、是……風水輪流轉,當今則屬於主公您歐陽家的天下!」
「這話也不要說了,沒看今晚我們……」
「是呵……大伯,那你們又如何得知此事,怎麼也沒聽提起過?」
「還不是梅家那小子……簡直就為茅房裡的石頭,待到臨死之前也只吐露出這些!」
「他娘的……當真是要逼和尚拔毛嘛!」目光越發獃滯,歐陽武手指緊緊鬆鬆,再又深咽一口水,「爹,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總不能站這裡傻等乾耗著?!」
「惟今之計也只能……對了,你倆帶人去看看他們從何處登島;另外傳令:加強泊口警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