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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在冰面上無聲地泅開,赤紅色的粘稠液體,不斷地延伸,不斷地向下滲透。

"哈……哈哈哈………我果然還是,不願意像這樣消失啊………"

「但已經不得不消失了吧。從前的關照我還得對你說聲謝謝……我並不是有能力同你一起背負起那些罪孽的人……這點很抱歉……但是我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所以絕對不能和你一起死去。」

「什麼嘛,已經變成怪物的你還想要苟且偷生嗎?」

「嗯,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還想要活著看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沒有看到那一天還真是遺憾。真是太好笑了,我的副官里出了一個像你這樣的人——那些奧林匹斯山上的蠢貨,絕對想不到還會有這一天吧。」

「………」

「………阿普利爾……」

「怎麼?」

「……你……。」原本想要說出的話語還是沒有說出口,白髮的男人的目光漸漸暗淡,最後,合上了眼睛。嘆息道:

「真是……我那麼羨慕的……」

「我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母親。原本,也只是想永遠在克里特島上,與您一起,聆聽著那片潮聲罷了………」

………

「母親,我能成為偉大的王嗎?」

「母親,我也要——」

海鷗在蔚藍的天空上滑翔。歐羅巴牽著兩個男孩的手漫步於金色沙灘上,那時候還沒有扭曲,沒有死亡,沒有怨懟。風滑過指間,帶起海浪的氣味。

「啊,可以呦,如果是米諾斯和拉達曼提斯的話,就一定可以的。」美麗的公主拿起兩個男孩的手,疊放在一起,幸福而滿足地笑了:

「我的孩子們,都有被神明好好地眷顧著呢。」

…………

「小姑娘哭了嗎?要爺爺來哄也可以哦。」

「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要趕快去找鶴丸。」少女的聲音有點顫抖,這不是因為對米諾斯的逝去而感到難過。而是因為兩人之間的聯繫,在米諾斯消亡的那一瞬間,令阿普利爾窺得了他命運中的一星半點,但僅僅是這微不足道的一個片段,巨大的哀傷就險些將阿普利爾整個吞沒。

但那邊的黑色結界已經破滅,阿普利爾只能看見,鶴丸國永掐住有著與自己一般容貌的少女的脖頸,狠狠地抵在了地面。少女手中出現了巴型薙刀,劈風斬浪般朝那女孩斬去。三日月宗近和鶴丸國永同時叫道:

「等等!」

「這玩意兒現在沒法殺啊———」

少女險險地站住了腳步,吃驚道:「有什麼不可以的現在搞定不就……」

目光和自己的身體對視。對方癱著臉,朝她招了招手:

「呦,你好。」

「我叫愛娜溫。」

「………」少女遲疑了片刻:「冥衣?」

「冥你媽的衣!」文弱的少女暴跳如雷。滿口祖安:「我是你爹,你個數典忘祖只顧自己快活的東西!」

說著又吸了吸鼻子,周身散發出濃郁的酸味兒:「我在聽念經的時候你卻在帥哥的海洋里徜徉,憑什麼啊憑什麼憑什麼啊老天如此不公——」

「………」阿普利爾抽了抽嘴角,哐地把巴型戳進離少女不足一公分的地里。:「可以不要用我的身體說奇怪的話嗎?」

一邊瞪了鶴丸國永一眼,後者無辜地聳聳肩,讓開了。換上阿普利爾,後者伸了個懶腰,一腳踩在她的臉側,冷若冰霜,聲若洪鐘地說道:

「念經?你祖宗我現在就物理超度了你。」

????到底為什麼突然突然一下子這麼生氣啊!

愛娜溫不動如山,目光向上:

「白色的………」

「……………」

「…………………………」

「主上冷靜啊你且聽她如何分辨??!!」

「啊哈哈哈哈,男人喜歡白色。」

「你別添油加醋了行不行?!」

………………

愛娜溫和阿普利爾互相之間都極度討厭對方。兩位都爆發出極度怨念的氣場,氣場交疊,主上的怒火令身處其中的兩隻付喪神都十分茫然。三日月和鶴丸國永對視一眼,互相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見了一行字:

都是你的錯。

以及…………

總之不是我的錯。

………

「全是你的錯!」阿普利爾拍案而起,兩隻刀子精各抖了兩抖:「如果吸收冥界力量的一直是你,這一切從一開始都不會發生。」

阿普利爾明顯是知道愛娜溫的存在的。並且對自己和她之間的關係心知肚明。

愛娜溫慢條斯理地扣著指甲:

「啊你說什麼我沒在聽的啊——」

「之前不是和你說了嗎?我不會甘心的,我要成神的。你看現在我不就成了?哎呦喂心愿已了,我現在心裡那個空虛的啊……」愛娜溫揉了揉自己的心口,空虛道。

「我現在不想和你廢話,這一次我是真的會剁掉你的腦袋的。」

「用誰剁,用他嗎?」愛娜溫指了指鶴丸國永,一臉嫌棄地擺了擺手:「他捨不得的,我試過了,換一把吧……就……」

三日月宗近毛遂自薦,很有眼色地朝阿普利爾平移數米:「哈哈哈哈,老爺子我也想要有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呢。」

鶴丸國永:「?????」

阿普利爾一臉頭痛地扶額:「捨不得……?好我懂了,這事下次再說,愛娜溫,死前有什麼遺願嗎?」

不是主上你到底懂什麼了他不懂啊。

「你不害怕?冥神的力量或許會被別的什麼佔掉哦。」愛娜溫依舊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從見到阿普利爾開始,之前在鶴丸國永面前建立起的形象就節節崩碎,被風吹走有去無回了。

「你才是最危險的吧,本質上就是想把一切生靈都安樂死。哪怕是惡魔有了權能最多也只是想殺殺人,作威作福一下,只有你這種人才會想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然後美名其曰慈愛。」

「………真是毫不留情啊,我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分化的呢?」

「不知道,正如你所說的,我在帥哥的海洋里徜徉。」阿普利爾面癱著臉朝三日月招了招手,後者乖乖地湊了過去,用那張艷冠本丸的臉朝愛娜溫綻放出了一個嘲諷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而你只能被迫念經,還把和尚給念跑了。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別。請不要把我們混為一談。」

「………………」

「……所以我說要宰掉你是認真的,而且我現在宰你比宰豬還要輕鬆。所以雖然我不知道某個人為什麼要放你一馬,但我畢竟也不是什麼魔鬼,在讓你體驗完審判庭的全套服務前,我不會讓你輕易地死去。」阿普利爾摸了摸某流氓老刀的發頂后,啪地合攏雙手,扭了扭脖頸。

鶴丸國永:「………」

不知為何感覺自己被針對了。

「鞭子,夾子,鍋子,選一道開胃菜吧。這是我最後的仁慈了,然後我就會拔掉你這能說會道的舌頭。路尼說的沒錯,判官的神經很脆弱,我們需要安靜。」少女勾起嘴角:

「往後的十八種酷刑,要我現在說給你聽嗎?」

「……………」

抗爭三秒后,愛娜溫屈服了。

這傢伙根本也就是個變態吧!!!

為了世人能安心死去而誕生的溫柔小白花,天生就和酷刑八字不合啊。

「搞定了。」

阿普利爾依舊面無表情,她向三日月宗近解說道:「我是在和冥王結契后才發現有這麼個人存在的,沒多久后她就消失了——鬼能想到她是被束縛在木欒子里了。」

「對付人類用的木欒子畢竟性能有限,只能容納靈魂中脆弱的一部分吧。這傢伙就是這麼個沒有骨氣嘴又欠又中二還慫的一批的人……人類。」

人類就是這樣,脆弱,懦弱,膽小。

強大的妖精種當然會對其不屑一顧。哼。

三日月宗近無言地端詳了少女許久,垂下眼帘,掩飾住了自己波動的情緒。

「那麼……把冥界本源的力量交出來吧。」阿普利爾朝愛娜溫勾了勾手指:「交出來,這具身體也不能留著了,毀掉后你愛去哪去哪吧,別出現在我面前就行。」

「等一下。」

「?」

「得到……這種權能后,你打算怎麼做?」愛娜溫抬眸看著阿普利爾:「雖然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權能。但你別忘了,你的力量來源於這個世界的地脈。」

「我會交給安倍晴明。」阿普利爾說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都意外的話:「你不會以為,扭曲到這個程度的世界還有救吧?我已經做到了我該做的事,接下來,是否要用這種力量苟延殘喘,應該交給這個世界的人來決定。而那孩子是扭曲的源頭,我想他應該有這個資格。」

「妖精是自私的,你要讓我再施展一次那種封印,老實說我已經做不到了。我還想活一段時間。能做的我都做了,這個甩手掌柜我恐怕是當定了。」

少女兩手一攤,淡定道。

「………那些人呢?你不管了?」

「管個屁,我是妖精又不是聖母,哪能人人都操心?」

「…………」

「但是,你如今是從者之軀,早晚會消失。在那之前你會先狂暴化變成可怕的怪物,這就是你之前為什麼肯定自己該死的原因。」愛娜溫冷靜地說道。

「所以呢?」

「但是,我現在有一個辦法,既能讓你繼續活下去,又能挽救這個世界的問題……甚至,你那些碎掉的刀劍都能夠歸來。」

阿普利爾微微睜大了眼睛。

「說。」

「我把身體還給你,你再進行一次時間回溯——這一次不用再躲過誰的眼睛了吧?你用冥神的權能,帶著這個世界,一起回溯,回溯到這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時候。我也有時空的能力,我可以幫你。嘛雖然不能保證這個世界能夠正常存續下去,但這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愛娜溫認真地說道。

「…………」這次輪到阿普利爾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她才感謝而又不失敬佩地感慨道:

「我不是聖母,你才是。」

………哈啊這個人在說什麼呢?明明自己本質上也是個老好人吧。身為妖精沒有那時候的記憶了,但還是人類的時候不也是和自己一個樣子嗎?寧願死也要保護的家人其實背叛了自己,所以身為妖精的她才會那麼努力地想要挽留真正愛著自己的人吧。

但是算了,把這種事告訴這個笨蛋也沒有什麼益處。

那個和尚在砍伐自己之前都認定她是會摧毀這個世界的邪惡之人,她怎麼可能讓他的心愿得逞。

安樂死是幸福,可活著尋求的幸福才是正道。這是那個和尚告訴自己的話……想反洗腦也沒用了,已經深入骨髓了………日積月累下來,已經不得不,按照那傢伙的方式來做出決定了。

「怎麼樣?只要你帶著這個世界一起脫身。我會幫你,反噬我來承受。我不是你,我們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愛娜溫強調道。

「當然………我們是不同的。」少女也笑了起來。

「時間回溯的術式?搞得定嗎?」

「可以……畢竟和本丸的契約還在嘛,超脫於世界和時空的坐標……主要是坐標又被米諾斯的挖地行動搞的一團亂,對於作弊來說更加有用了。」少女的心情倒是很好:「但是在術式完成之前,我都允許你後悔。畢竟儘管是交易,反噬的結果確實蠻可怕的。」

「我當然會好好權衡啦,笨蛋!」

………………

「你有什麼要說的嗎?鶴丸國永同學?」回溯開始前,少女問道跟在她身邊的,還不願變回本體的某隻黑鶴。

「你是酸了吧,你絕對酸了,不然你怎麼可能不理我……」

「這事揭過。」阿普利爾輕描淡寫地審判道:「說當下的事吧,現在就你不肯變回本體了,為什麼?這樣可以讓回溯變得更安全,你想讓這來之不易的結果出點什麼岔子嗎?」

「………關於這事我想和你說清楚。」鶴丸國永正色道:「我要保留我的記憶。」

少女一頓,道:「就為這個?」

「就為這個。」

「暗墮的記憶太糟糕了,你們經歷了什麼,我連想都不敢想,我真的不願意你們保留下來。」少女看向鶴丸國永,認真道:「你是弒主之刃,這個烙印只有這一次消除的機會了,你想清楚。」

「因為是弒主之刃所以主上你也沒那麼好掌控我吧,必要的時候我可能會很強硬地胡來哦。」鶴丸國永隨意地說出了威脅人的話。

「不是你這………何必呢?」

「因為主上會保留這段記憶吧,作為施術人的話。」

「那什麼「我們一起」的話,原來又是在騙人嗎?」

「…………」

「你這樣會顯得我在搞特殊。」

鶴丸國永不屑地冷哼一聲,低頭在少女的臉上輕啄了一下,然後故作瀟洒地轉身,擺擺手:

「既然這樣,那就讓我變成特殊的那一個好了,主上。」

阿普利爾怔住了。術式的光芒開始輪轉。

「哼,狗男女。」愛娜溫在一旁悠悠地說道,但也不忘提醒道:「別緊張過頭跑出了術式圈,到時候被送到奇怪的地方我可不管。」

「………這難道不是以緣為媒介的回溯儀式嗎?就和那時梅林做的那樣,不管對方在哪裡都可以維繫住的。」

「………我說著玩呢,不然這個世界,還有散落在地面上的其他刀不就涼了?真是,變得更笨了……阿普利爾。」

「………咦?有嗎?」

「真是沒救了,一個男人把自己搞成這樣,這丟人丟大了。」

「…………」

「要回去了哦?阿普利爾?」

「啊,謝謝。」術式的光芒中,少女對著愛娜溫露出了一個由衷的微笑。

「這不是什麼好記憶……就當是做了一場夢吧。」

「你變了,愛娜溫。」阿普利爾搖搖頭:「你因為什麼而變的呢——很有意思的故事吧,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聽到。」

愛娜溫的臉頓時燒的通紅。

「啰……啰嗦!!!!說的我好像會死一樣,快滾,快滾啦,看到你就煩———」

阿普利爾撓撓頭。

這麼激動的嗎?

本來還想問問關於阿釋密達的事呢,但直覺卻告訴她,還是不問會比較好一點。

那麼………

熟悉的時空流傳,這不是阿普利爾第一次體驗這種感覺。但卻是心情最好的一次……發自內心的輕鬆和喜悅。

終結了過去,完成了輪迴。一次次的回溯,一場場的恩怨,她終於徹底從那些故事中走出,終於完成了這漫長的,對於她來說艱辛異常的蛻變。那些人,那些情感,她當然不會忘記,但是………雖然很抱歉,雖然已經反覆地道歉過了,但是她終究還是要走在自己的路上了。有了她容身的地方,有了她想要保護的事物………也因此,不會再回頭了。

「對不起,對不起……」

她低頭說著,眼淚隨著時空的回溯而被拋向身後。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對誰說呢?對自己說嗎?還是對其他人——?為什麼要道歉呢?其實這些,阿普利爾都不明白,她只是順應著自己的心情,一遍道歉,一邊哭泣著——卻又把這些歉意和淚水遠遠扔在了身後。

而這時,眼前也出現了明亮的光芒。少女奮力一躍,光芒盡頭,是一個熟悉的懷抱和一個似是等候多時的話語:

「歡迎回家,阿普利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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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的黑暗本丸就職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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