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春秋 第一百四十四章 倒是幸運

黃沙卷積下，天地都被染成了一個顏色，連那艘從黃沙中穿出來的小巧航車，都是土黃色的外殼，像是要與這天地融為一體。此世間再不見別的顏色，更難聽到屬於文明的聲音，那狂風的吼叫將航車的轟鳴完全蓋住，若是尋常人，根本不可能在這等環境中生存下去，即使境界稍低的修道者，也不可能在這等境地活下去。但是那艘土黃色的航車稍稍停頓，朝著下方落了下去，順著那航車燈光指引可以看到，在風沙肆虐的大地上，有一個人，一步一步，速度極慢地朝著前方邁步。

「朋友，只要十五枚道玉，就能帶你穿越這片沙塵，並且將你送到最近的城鎮，你要是答應，點點頭就行！」土黃色航車外面竟然有個篆刻了符文的擴音器，那聲音傳出去，竟然能夠壓住風聲。航車裡的人正盯著屏幕，他們以此謀生，畢竟這片平原並非一直是這般嚴酷環境，往往上午還是和風徐徐，中午就開始起沙暴，許多不知情的人大都會陷入沙暴之中，若是無人搭救，遲早喪命。

航車屏幕中，下面那人抬起頭來，竟然咧開嘴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

航車裡的氣氛一下子凝滯住了，副駕駛扭頭看著航車的駕駛員：「哥，他是不是搖頭了？」

駕駛員吸了口氣，覺得不對勁，這人莫非是腦子被沙暴吹壞了？他連忙俯身，沖著那擴音器再次提醒道：「朋友，若是你需要幫助，還請點頭，莫要聽錯了！」

這次下面那人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站定，張開嘴：「不必了，多謝好意！」

那聲音像是在航車裡兩人的耳邊響起一般，副駕駛員愣了一下，扭頭與駕駛員面面相覷：「哥？我幻聽了？」

「好傢夥，是個高手！」駕駛員當機立斷，朝著擴音器拋下一句打擾了，拉著駕駛桿就往上抬，小巧的航車很快穿入漫天土黃之中消失不見了。

黃沙之中，那人影低下了頭，沙粒伴隨著狂風，如同飛速旋轉的刀刃一般，稍有不慎，必定受傷，但是他漫步狂沙之中毫髮無損，這並非是因為什麼法寶在庇護他，而是他對靈氣的精準操控，在這幾日的風沙錘鍊之中已經被磨礪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賀成十指如飛，帶著某種韻律敲打著面前的空氣，那波動順著空氣一層層傳遞出去，在心眼的協助之下，對著風沙最猛烈之處衝擊過去，與那風沙的威勢相互抵消。賀成得以邁著步子，在狂沙之中一步步前行。

混沌有些感慨，剛進入這片區域的時候，賀成尚且需要他的協助才能保全自身，不過幾日，他對心眼的運用，對靈氣的操控，已經到達了另一個層次：「你前幾日說的那個詞是什麼來著？」

「化境！」賀成答道：「華夏古武之中，據說練武到了極致，登峰造極之時，便達到化境了。」

「出神入化？」混沌又問，他以前對沒有道則存在的世界並不抱有太大的期盼，畢竟道則的演化，能在極短的時間裡加快文明的進步與生靈的進化，但是賀成幾日前對他形容的那華夏古武，讓他態度稍有改變，賀成說，鍊氣一路並非只看靈氣的濃厚程度，磨礪操控能力，先入化境，也能極速提升戰鬥實力，他如是說了，竟然也如是做到了。

賀成點頭：「出神入化，若沒有心眼幫助，沒有小瑟曦的強化大陣，我進步的速度不可能這麼快，這麼一想，在道則降臨之前，就能夠走到化境這一步人，才是真正的不世奇才。」

混沌不這麼想：「這可不好說，你這顆星球邪乎得很，保不準在道則降臨前還有什麼大機緣被他們拿走了呢。」

賀成笑了笑，並不回答，只是驟然問道：「快了吧？」

「哼，」混沌從氣府之中出來，化為人影與賀成並肩，那白色人影似乎更加凝實了，並且細節更加完善，只是距離真正的人，依舊相差甚多。眼看著賀成收束靈氣，黃沙逼近，混沌人影搖搖頭：「不行，要不算了吧，這沙暴看起來，可不是你的肉體能夠硬抗的。」

賀成皺眉，最後點頭：「也是，我觀此處沙暴似乎還不是最強，」他抬手再次操控住靈氣，再一次邁步前行：「我帶你去到沙暴最強的地方去。」

混沌人影似乎很是後悔，語氣竟然有些犯慫：「算了吧，算了吧，不就是黃沙嘛，沒必要拿命去拼啊。」

「我答應過你，天地萬象，我帶你去看遍，怎麼可以食言？」賀成與混沌並肩前行，只是搖頭：「再說了，前面沙暴應該就是最強了，這次不看，你我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看到了。」

混沌再無多餘言語，白氣籠罩住賀成，兩道身影合二為一，青年步伐穩重，朝著前方狂躁的能量中心走了過去。

在賀成帶著混沌前去沙暴中心看景色的時候，距離此處尚有數十里的地方，那艘土黃色的小航車從飛沙之中鑽了出去，稍稍調整飛行姿勢，就朝著前面青色的厚重城牆飛了過去。

航車裡的二人還沒從驚愕之中緩過來，尤其是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年輕人，他那緊握操縱桿的手還在顫抖，以至於校對進城航線都遲遲沒能校對準確，直到駕駛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年輕人才反應過來：「哥，剛才那人難道是上位修道者？」

駕駛者皺著眉頭：「不好說，畢竟我聽說許多上位修道者都能隱匿或是更換自己的模樣，若真的是上位修道者，看起來二十來歲，倒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這要真是個上位修道者，他沒事往我們這邊跑幹嘛，這暮雲關窮鄉僻壤的，還能有上位修道者惦記著的東西？」

駕駛人正說著話眼睛猛地一縮，連忙拉起操作桿，險而又險地停下了航車，航車前漂浮著一個體型頗大的人，那個胖子穿著一身青衣，面色竟然也是青色，與身後那城牆幾乎融為一體，要不是最後時刻駕駛者看到了對方那滴溜溜轉的眼珠子，只怕依舊撞上去了。

那青面胖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竟然還能在空中悠哉悠哉地踏步：「停下來就好，進入暮雲關之前，我們要檢查你的航車行駛記錄儀！」

航車的前蓋打開，駕駛員一臉堆笑地爬出去：「大人，我們都是這暮雲關裡面的人，不知這是出什麼事情了？怎麼今日突然就要檢查了？昨日我們離開的時候，可還跟往常一樣啊，也不曾見到大人在這裡，更沒聽說回去還要檢查記錄儀。」並非是這艘航車存在什麼齷齪勾當，而是這航車被這兄弟二人改造過，一旦查起來，那絕對是要被強扣的，往日里收了兄弟二人好處的守城官員如今也不知去了何處，駕駛員一想到這裡，不由有些心慌。

「廢話多！」青面胖子又拍了拍肚子，似乎那裡是個寶貝，要時不時查看一下才能安心，胖子繼續道：「趕緊找出來，不然我就親自動手了。」

駕駛員顫顫巍巍站在航車上，他可不能憑虛御空，面對胖子的威勢，連忙爬了回去，一屁股坐在位置上，連連喘氣，航車前蓋關上，胖子眯著眼，透過那透明前蓋看著航車裡的兩人，像是在看兩隻困束在籠中的倉鼠一般。

「哥？怎麼辦？」這是副駕駛第一次跟隨兄長出來跑活，他可不想這是最後一次。

駕駛員頹然搖頭，長長嘆氣，航車雖然是現如今最方便，也是最常見的交通工具，但是對於他們這種尋常家庭來說，擁有一輛屬於自己的航車，至少要花費大半輩子的積蓄，今日這一艘航車一旦被扣下，他們的家庭經濟來源，也就基本上斷了。

航車外的胖子等得不耐煩了，舉起手來，有細碎的聲響出現，那是一道道青色的藤蔓，從胖子手中生長出來，就在他要動怒出手的時候，航車的前蓋再一次被打開了。

駕駛員手裡捧著一個黑色的金屬卡片，低著頭，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在等著老師的訓斥。

胖子嗯了一聲，收手又拍了拍肚子，從圓滾滾的腰間摸出來一個小玩意兒丟了過去，揚揚下巴：「插進去，播放從你離開暮雲關到現在的航行記錄。」

駕駛員又嘆一口氣，像是預見到了結果，但他不敢反抗，老老實實站在航車上，將那金屬卡插入了胖子丟過來的東西之中。

畫面滾動，不時有卡頓與閃爍，那是因為航車被更改過，電路變幻，這記錄儀不能正常運轉，但胖子似乎沒有在乎這一點，只是不斷催促駕駛員加速畫面。

黃沙與天際在不斷地交互，眼看兩日的畫面即將到頭，胖子誒了一聲：「剛才那是什麼？」

駕駛員連忙將畫面調整回去：「是，是我們剛才在沙暴前碰見的一個人。」

看著畫面上的賀成，胖子咧開嘴，閉上眼笑起來了：「不錯不錯，倒是幸運！」他拍打著肚子，又摸出來一個傳訊儀器，要召集附近的十多個同等修為的修道者，來圍剿賀成。

「不錯，倒是幸運！」黃沙卷積中，賀成看著眼前的景象頗為滿意：「這等程度的沙暴，怕是幾十年都難以見到一次，混沌，你說是吧？」

「幸運是幸運，但我總覺得不對，你小子哪次想做的事情是順順利利的？現如今你壓根沒考慮過掩蓋蹤跡，一路行來，只怕八極庵早就嗅到了，這要是在你我演化的時候出來，嘖嘖嘖。」混沌沒有說下去。

賀成搖頭：「無妨，來一個殺一個，他們找我，我又何嘗不是在等他們？」青年就地坐下，開始去捕捉那細微至極的波動，氣府之中，死氣波動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