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佛紅泥
山間古道，賀成憑藉記憶不斷變換路線，奔著山頂方向去，那三張用無數性命換出來的地圖，在這巋巍道境之中，簡直就是無價之寶。除卻身後一直跟著的女孩，賀成這一路倒還算是輕鬆，就算遇上了從山上衝下的怪物，也能憑藉霍心給的那枚石頭，躲避過去。
又是一隻飛隼襲來，不等賀成敲擊那枚石頭，身後的女孩一躍而起，抬手一握，便是一柄長刀，那幾乎與女孩等高的長刀一揮而就，飛隼當即被斬為兩截，女孩落地拍拍手，回頭看著賀成：「賀公子這麼喜歡隱蔽自己，也得看看情況嘛，這飛隼靠的是精神力去識別目標，公子躲得起身形，也蓋不住你的精神波動啊。」
賀成點頭，收起石頭道了謝就要走，被女孩抬手攔住：「我說賀公子，這巋巍道境，一山之間，可以有千種變化，其中怪物靈木，更是數不勝數啊，公子此次前來既然是獨行，那必然要遭遇許多困難，何不與我同行？畢竟你我也算是打過交道的嘛，彼此可以互相信任嘛。」她笑起來，乾乾淨淨，倒是讓賀成有些失神。
女孩又道：「公子別怕，我雖說投毒，但是不會毒害公子的。」她抬手一握，空中傳出暴鳴，賀成眯眼，他認得，這是鍊氣師入元門境界后能夠做到的手段，眼前的女孩竟然也是個鍊氣師？而且就算未入元門，恐怕距離也不遠了。
「如何？」女孩笑笑，賀成搖搖頭：「姑娘是想恫嚇我？逼我就範不成？」
女孩搖頭：「哪有哪有，我這是與公子交個底，既然想與公子這種人合作，自然要有些誠意才行嘛。」
賀成打量著女孩：「不知姑娘為什麼纏著我不放？姑娘要是帶上我這麼一個四層氣的鍊氣師，可幫不上姑娘任何忙啊，反倒極有可能阻礙姑娘。」
女孩點頭：「我知曉，不過我也明白，以公子的手段心性，又怎麼會冒著極大的危險來闖這巋巍道境呢？公子必然有後手的，我可跟之前那群什麼，什麼狐狸幫的不一樣，我只是對公子好奇，想要了解公子一些，公子不介意吧？」
賀成默然，搖了搖頭：「姑娘這話說得真是委婉，姑娘與我同是鍊氣師，以姑娘的實力，我介不介意，都沒用啊。」
女孩笑起來，依舊是乾淨燦爛：「我可不會強人所難，不過公子要是不答應，我也肯定會一直跟著公子的，我看公子身上有許多秘密，與其被我一一發現，不如與我同行，互托後背，豈不是一件樂事？」
賀成低眉，思索片刻，最後點了點頭：「既然姑娘抬愛，我也不再多作推脫，只是，還不知曉姑娘的姓名。」
女孩雙手叉腰站在賀成面前，高興地仰頭笑起來：「吶，賀公子既然願意與我同行，你我不妨做下約定，同那一夜在羅家的約定一般，」她湊過來，看著賀成的眼睛說道：「公子與我在這道境之中，不可以對對方說謊，出去之後，這道境中的事情，當作沒發生，你我依舊不認識，如何？」
賀成搖頭：「姑娘若是想與我互訴衷腸，直說便是，又何必定約定呢？」
女孩揚揚下巴：「哼，我知曉賀公子聰慧，但一旦做了承諾，便不會食言，對吧？」
她見賀成不答，又說道：「公子放心，我只是對公子很好奇，所以想要從你嘴裡聽到真實的信息，畢竟以公子的頭腦，要欺騙人家這種女孩子，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
賀成連忙抬手：「行了，姑娘就別誇了，我答應便是。」
女孩滿意地點頭，也不跟在後面了，她與賀成並肩同行：「既然公子答應了下來，那我就先問了，公子之前在那洞穴之中放出來的東西是什麼？是你氣府中的靈氣嗎？可怎麼感覺像是什麼毒一樣呢？」
賀成搖頭：「不是毒，要說是不是靈氣的話，應該能算是靈氣吧。」
「應該能啊，」女孩嘟起了嘴：「我修鍊氣一道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靈氣，以往甚至聽都沒聽過，還有這種能夠吞噬侵染道則的靈氣，之前在洞外聽公子說，這種氣，連他們精神都會被吞噬？」
「湮滅殆盡，」賀成換了個詞：「那氣並未吞噬他們原有的東西，只是侵染破壞，使生靈衰微至死，無論是精神，肉體，還是所修之道，一旦被侵染，變會走向覆滅，最終湮滅殆盡，當然，這種情況是有限度的，修為高出一定程度，應該就能避免被侵染。」
女孩吸了口氣，她方才還想讓賀成把那氣放出來看看，沒想到會這般可怕：「那，賀公子有什麼想問的，也只管問，我也不會騙公子的。」
賀成想了想，最後開口：「不知，不知姑娘，姓名是什麼？」他說話有些急促，似乎心頭有點慌張。
「佛紅泥。」女孩乾脆回答，沒有任何猶豫。賀成默念了兩遍，才反應過來：「世間竟然還有這等姓氏？」
佛紅泥點點頭：「那又該我問公子啦，公子在羅家的時候，曾經下毒，那毒以葯成，我以為只要是丹師，多多少少都能做到，可後來查找，才發現這個竟然也需要一定境界才做得到，公子身後的那位高人是誰？」
賀成眉頭稍皺：「是一個怪人，說出來姑娘也不知道。」
佛紅泥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問，她點了點頭，又問：「公子當真只是四層氣的境界？」
「姑娘要是想問亞腦道境的事情，只管問便是。」賀成微微側頭，看了看佛紅泥的側臉：「先與姑娘說清楚，道境不是我轟穿的。」
佛紅泥又一次笑起來：「嘿嘿，公子當真是聰慧，那我就問了，世人都說公子進道境前，還是一層氣，這一點我沒問題，可怎麼會就在那道境之中，短短一個多月，就破境到了四層氣？」
賀成抬手，引出一脈死氣，使之懸在手上。佛紅泥往旁邊走去兩步：「公子有話好好說，別沒事兒就動這個呀，這東西怪嚇人的，公子還是收起來吧。」說話間，佛紅泥細細感知了一下那黑氣的波動，似乎真的不是什麼毒，的確是賀成氣府中的氣。
賀成將手中的氣舉起來一點，：「在這邊是姑娘所問問題的答案，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在這種靈氣的幫助下，才能夠一路破境而上。」
佛紅泥聞言，走過來，看著死氣詢問賀成：「鍊氣師的靈氣，都是能夠吸納入氣府的，納入氣府之後，便與外界靈氣隔斷開，是獨屬於自己的靈氣，那賀公子有這等詭異的靈氣，自己不會受到影響嗎？」
賀成伸手一捏，死氣散去，搖搖頭：「不會，紅泥姑娘問了這麼多，也該我來問一問了吧。」
佛紅泥點頭：「我來猜猜公子想問什麼，公子是不是想知曉我的修為實力？」
賀成自嘲一嘆：「紅泥姑娘真是聰慧過人，之前你那一握，空氣中傳來暴鳴，這是人元門的情況吧，隨意揮動，便能夠調動外界的氣，而不像入玄階段，需要極力去控制才行。」
佛紅泥點頭：「不錯，我雖然未入元門，但已經是九層氣將滿的狀態，一旦進入十層，就能出玄而入元，真正意義走上鍊氣的大道！」她眸子中有亮光，看得賀成有些獃滯。
「公子看什麼呢？」佛紅泥伸手拍了拍賀成的面頰，賀成連忙轉過頭去：「那，那紅泥姑娘既然有如此實力，必然是當時第一，為何不顯山不露水？」
佛紅泥搖頭，翻出一個包裹，從裡面掏出一個李子，吃了起來：「賀公子不也非比尋常嗎？那賀公子又為何不顯山不露水呢？公子的理由，便可以當成是我的理由。」
賀成點點頭：「姑娘言之有理，但我還有一個問題，能夠培養出姑娘這種人的，勢力必然不小，但同時又不讓姑娘顯露，莫非，姑娘是外來者培養出來的？」
佛紅泥又一口咬在李子上，她搖頭：「外來者，與外來者有什麼關係，公子若是想著那天我在羅家投的葯，那我只能說那是意外，我投藥原本只是聽我師父的，想看他們之中最厲害的能是什麼樣，可惜啊，還沒看到呢，就被公子的出場打斷了。」
賀成眯眼，點了點頭：「這樣看來，倒是我虧欠姑娘了。」
「哼，那是自然，」佛紅泥點點頭：「知曉我為什麼對公子感興趣嗎？」
賀成搖頭，他停下腳步，腦海中回憶著地圖，思索接下來該怎麼走。佛紅泥舉起將吃完的李子核，對準山路外的空中狠狠拋過去，行至這個高度，空中已經有些許薄霧了，霧氣更快將那李子核吞沒，佛紅泥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因為特殊啊，你與我見過的許多人都不同。」
賀成不明白佛紅泥所指：「姑娘說的是什麼意思？我怎麼就不同了？」
佛紅泥反問賀成：「公子之前為何還想著不殺那狐狸幫的一眾人？他們明明都打定主意，想要殺公子奪寶貝了，公子為何還兩次三番準備放手？若不是他們都把刀架在公子脖子上了，公子怕是還不願意動殺心吧。」
賀成沉默許久，點了點頭：「不錯，若非那樣，我的確不準備殺他們。」
佛紅泥滿意地點頭：「我就是想弄清楚這個，為什麼呢？」
賀成皺起眉頭，迎著佛紅泥的打量，也看著她：「不喜殺戮，不行嗎？」
「不行，」佛紅泥不覺得這就是原因：「公子這等人可不是那些紈絝子弟，你能有這般心性，恐怕早就看透了世人的醜惡，公子也應該明白，殺一人，能救百人。那狐狸幫都明說他們曾經坑殺過二十多人了，公子還心慈手軟，豈不是等著他們繼續作惡下去嗎？」
賀成雙手環抱，思量著佛紅泥的話，良久，他點了頭：「姑娘說得沒錯，但我還是不喜殺戮，或許是還沒被逼到那一步吧。」
佛紅泥嘖嘖兩聲，又問：「那公子來這巋巍幹嘛來了？來彰顯公子的樂善好施？」
賀成苦笑：「紅泥姑娘就別調侃我了，我來這巋巍，自然是為了春秋道境做準備，當然還有一些別的事，就不方便說了。」
「公子想要提升實力，早晚會對上許多敵手，最好的辦法，便是殺掉所有對手，以根除後患，像公子今日一般，猶猶豫豫，恐怕將來的敵人只會越來越多。」佛紅泥搖頭。
「以前我努力修道的時候，只是想活下去，後來能夠活下去了，卻又發現這世間有什麼東西，是錯的，因此我想要提升自己的實力，去改正那些錯誤，既然是要改正錯誤，自然不能走錯誤的道路，一步也不行，因此有時候，我也會懷疑自己，這般做到底對不對。」賀成似是回答，卻又把問題拋給了佛紅泥，但佛紅泥給了他一個白眼。
佛紅泥說道：「公子的意思是我所說的是錯誤的道路咯？那公子覺得，要怎麼去做，去感化他們嗎？公子有感化這些人的功夫，倒不如多殺幾個，天下蒼生那麼多，公子就算想當救世主，也要清楚，這麼多人怎麼可能全救嘛。」
賀成笑著點頭：「紅泥姑娘或許說得沒錯，他日我必會好好體會姑娘的話，只是在我力所能及的時候，能救一個是一個嘛。紅泥姑娘也要明白，正是因為天下之人都同姑娘一般想，所以沒人去改變這些，所以壞人只能壞人。」
「哼，賀公子真是執拗，你若是想要那壞人變成好人啊，可得在他們殺死你之前加把勁兒了，不是誰都同那狐狸幫一樣呆笨的。」她忽而站定，天空中又是一隻鷹隼落下，佛紅泥眉頭緊皺：「這隼怎麼也到這裡來了！」
賀成拿出石頭，佛紅泥卻道：「公子別白費功夫了，這隼跟之前的那只是一個品種，只是攻擊防禦更強，所在位置也在巋巍山更高的地方，看來那山頂的雷暴，真是不小啊。」佛紅泥扭頭問賀成：「公子你那靈氣能否對方這鷹隼？」
賀成皺眉，搖了搖頭，並非是死氣無用，而是這鷹隼不比之前狐狸幫的人，根本不可能站在那裡等著賀成控制死氣蔓延過去。
佛紅泥搓了搓手：「這下可不妙，這東西我也打不過啊。」
眼看那鷹隼越來越近，賀成低聲問道：「那該怎麼辦？」
「公子不愧是新手，打不過當然就跑啊！」佛紅泥拉起賀成的手，御氣而行，直奔一旁的林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