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曲鐵窗淚?
「大人,您叫我?」廳中,狼奔望著上司的背影,心中惴惴不安。
雷狐的聲音冷漠如霜:「你覺得,你現在應該站著和我說話?」
狼奔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屬下該死!不該放任雷鼠去做那種事。」
「放任?」雷狐冷笑了一聲:「這麼說是雷鼠主動去挑戰那些低級奴隸的了?狼奔啊狼奔,你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以為雷鼠死了就能把一切推脫得乾淨了?」
「屬下不敢!」狼奔伏在地上抖若篩糠。
雷狐轉過身,眯起眼睛盯著狼奔:「你最好希望我能在一個月內找到實力與忠誠度都比得上雷鼠的奴隸,不然……我看奴隸印記也挺適合印在你身上的。」
狼奔猛然抬頭,狼眸子里寫滿了震驚和恐懼,被貶為奴的妖族不是沒有,不少迫於生計的妖族會賣身為奴,印上印記進入了角斗場。
可一旦印上了這個印記,妖便失去了所有的尊嚴,在其他妖族眼中的地位甚至比人類奴隸還要卑賤。為了生存而放棄尊嚴的妖,不配為妖!
狼奔的部族很弱,雷狐的背景卻很強,若他真的遷怒與自己,恐怕無妖能攔。而自己則會被部族當做棄子,甚至引以為恥。
雷狐蹲下笑眯眯地拍了拍狼奔的臉,說道:「你也不要急,還有一個月的么不是?」
「是是是!」狼奔被這危險的笑容嚇得冷汗直流。
雷狐起身,拿出手帕擦了擦手:「那個殺死雷鼠的奴隸,我明天不想見到!」
「可他是胡……」
雷狐頓時暴怒,一腳踢在狼奔的右胸,斷骨之聲足足響了六次。
「我說不想見到,你聽不懂什麼意思么?」
尖銳的聲音刺得狼奔鼓膜生疼,他艱難地吸了一口氣:「屬下已經在辦了。」
忽然,大廳外傳來了一個嫵媚的聲音。
「喲!雷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我的人說殺便殺了?」
一道婀娜的身影款款而來,赫然就是收馬瀟為奴的狐美人,她看著雷狐,美艷的嘴唇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雷狐面色一變,轉眼又換上一副親熱的笑容:「胡姐姐你說笑了……」
狐美人看向別處:「雷大人嘴還真甜,一聲姐姐地叫得我好生歡喜。不過我年齡大了,若是你家雷豆豆這麼叫,我倒也接了,被年輕人這麼叫姐姐,可真是彆扭得緊啊!」
話慢慢變味了,別人可能不知道,但雷狐是部族嫡系,怎能不知道雷豆豆就是部族老祖宗的小名,老祖宗已經是有數百年修為的大妖,卻依舊不被狐美人放在眼裡。
雷狐有些憤怒,可一想到老祖宗千叮嚀萬囑咐的場景,還是慫了。
「小雷啊,我知道你心氣高,但到了那個地方一定不要惹胡夫人啊!」
「那要是她惹我了怎麼辦?」
「那就告訴我,我馬上就帶著祖傳雷符過去!」
「老祖宗是要替我撐腰么?」
「我要當著她的面,劈死你這個不孝子!」
「……」
「記住,讓你叫媽媽就叫媽媽,讓叫奶奶就叫奶奶,必要的時候……爸爸也是可以叫的!」
他很難想象,看起來如此年輕的胡夫人,竟讓老祖宗這麼忌憚。老祖宗的立場足以讓他知道現在該做什麼。
「胡十六之事是我下屬辦事不利,這頭狼不聽話,對您的奴隸動了殺心,不過已經被我阻止,我下去就好好懲罰他!」雷狐面不改色,可再也不敢叫姐姐了。
老祖宗叫她姐姐,要是我也叫姐姐,那不就差輩兒了么?
跪在地上的狼奔:「???」
狐美人也懶得拆穿,招了招手,一個狼妖便僵硬著身體從外面走過來,赫然便是狼流!不過此時他面容獃滯,不知道中了什麼邪術。
「說吧,你們怎麼使得壞?」狐美人聲音平淡,卻好像又有著懾人的魔力。
狼流發著呆,一字一頓地說道:「喂他吃同類的肉……」
狐美人冷笑:「雷大人,你手下的手段可真是花樣百出啊。」
雷狐訕笑道:「我這就給胡十六送上好的飯菜。」
「不用了!」狐美人揮手道:「一個奴隸哪用得著浪費食物。」
「那肉……」
狐美人慢慢走出大廳,只留下冷漠的聲音:「若他餓死,你們就以死謝罪吧!」
「……」雷狐悚然一驚,他知道這狐美人是那種說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的人物,要是胡十六餓死,恐怕自己真會性命不保。
雷狐想了想,望著狐美人妖嬈的背影,高聲問道:「若是他吃了呢?」
夜色中傳來狐美人冷冷的聲音:「殺了便是!」
……
另一頭。
「馬兄,這……」上官鐵鎚只覺胃部陣陣抽搐。
馬瀟也是臉色鐵青,太陽穴突突跳著。袋子里的碎肉有燒灼痕迹,表皮有些碳化,但裡面卻稍顯完好,看來應該死於爆炸,再加上碎肉里一截短小卻不稚嫩的斷指,這人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
用力一甩,袋子飛出了牢門,摔了個七零八落。
眾奴隸不解,一個個探身過去,看到是人肉之後不少都扶著牆吐了起來。沒吐的也是臉色蒼白,顯然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小子,你這是在斷絕自己的後路。」黑鐵塔冷言嘲諷,一雙銅鈴大的眼睛陰晴不定地打量著馬瀟。
「你再嗶嗶我斷了你的後路!」馬瀟冷哼一聲,便枕著手心閉眼冥想起來。
「你!」
上官鐵鎚譏嘲道:「豎子啖汝父?」
黑鐵塔氣急,卻又摸不準這兩人的虛實,只得悻悻坐回地上。過了一會兒又覺得就這麼偃旗息鼓有些丟面子,便向旁邊的奴隸問道:「他說的話啥意思?」
瘦子頓時有些興奮,輕易地打破了尷尬:「我知道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來咬你爹啊!」
一個巴掌重重打在瘦子後腦勺:「就你他娘的有文化!」
瘦子:「???」
上官鐵鎚見眾奴隸暫時沒有動手的打算,便與盤膝與馬瀟並肩坐下,小心地運氣療傷。但他還是很謹慎,時時刻刻注意著其他奴隸的動向,這個世界最可怕的人往往就是那些一無所有的人。
運了半天氣,上官鐵鎚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為什麼馬瀟冥想了這麼久,卻依然氣若遊絲。
「馬兄,你用的什麼功法療的傷?」
馬瀟沉吟了兩秒鐘,說道:「掃廁專用——控水術。」
「……」上官鐵鎚無語了,小聲問道:「你難道不會其他法術?」
馬瀟點了點頭。
「那你怎麼轟殺的雷鼠?」
「運氣。」
「……」
上官鐵鎚糾結了半天,說道:「馬兄,下面的口訣是我家傳法術往生決,是不二的療傷法門,不過你要答應我永不外傳!」
現下也不是糾結家法的時候了,就算會被族內長老懲戒,那也得活下去才行。
馬瀟心裡大為感動,爽快地點了點頭,接著耳邊就傳來了一串晦澀難懂的口訣。
但馬瀟聽到后卻有一種詭異的熟悉感,這特么怎麼跟遊戲里的療傷術那麼像啊?
不過往生決比療傷術難了很多,馬瀟集中注意力才將口訣給順了下來,一絲清涼的真氣順著經脈游遍全身,經過傷口時引起一陣酥酥痒痒的感覺。這玩意兒還真好用!
馬瀟心中冒出一個念頭,既然療傷術口訣和往生決這麼像,是不是說明療傷術也是能用的?
既然療傷術能用,其他是不是也能用?
記得遊戲剛開服時,玩家們都很奇怪,為什麼武技和法術為什麼不設計成激活技能的傻瓜式操作,反而要玩家練習一大堆的基本功和咒語?
合著在這等著呢!開發遊戲的人到底和這個世界有什麼關係?或者根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
察覺馬瀟生機煥發,上官鐵鎚也有點懵了,且不說往生決有多難,就算是修鍊純熟,恢復速度也不可能這麼快。
但忽然,馬瀟停住了,身體一晃差點倒在了地上,臉色蒼白得一絲血色都沒有。
壞了,上官鐵鎚心底一沉,越高級的功法就越耗費能量。他起初沒想到馬瀟這麼輕易地就掌握了往生決,如今功法一啟動,他的身體就如同掉了底的水缸,能量傾瀉而下,可馬瀟都快餓成狗了,哪裡來的能量?
「馬兄,你沒事吧!」
馬瀟揉了揉腦袋,眩暈的感覺稍微減輕了一些:「不礙事,有些低血糖而已。」
「什麼糖?馬兄你兜里有糖也不早說,快拿出兩塊解解饞!」一聽說有吃的,上官鐵鎚頓時心痒痒。
馬瀟沒搭這個腔,虛弱地靠在牆上,小聲說道:「咱必須找點吃的了,那些人一直盯著咱們,若是再露出點疲態,恐怕就危險了。」
午夜已過,按理說為了明天的角斗應該早睡補充精力才是,可牢房裡卻仍有一大半的奴隸沒有睡覺,並且還時不時地瞧兩人一眼,若是說他們對馬瀟手中的印記沒有想法,上官鐵鎚是堅決不信的。
「可……上哪能找吃的呢?」上官鐵鎚嘆了一口氣,盛飯的木桶已經被狼流帶走,就算沒有帶走,恐怕也早已被其他奴隸舔得渣都不剩。
不自覺的,兩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囚室外的布袋上。
馬瀟頓時被自己嚇了一跳,這種事情遠在他的底線之下,他會堅決抗拒。但他還是低估了動物對食物的本能渴望,尤其是在用完往生決后,他的身體狀態就如同餓了好幾天一般。
胃裡不斷泛著酸水,兩人的喉嚨不自覺聳動了一下。
馬瀟頓時明白了,狼奔送肉食的目的遠遠不止羞辱自己那麼簡單。他就是想看自己吞下同類的肉!
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啊!
「嗖!」一絲火焰破空而出,穿過牢籠點燃了布袋。
馬瀟只覺腦袋一陣陣眩暈,心裡卻有一種從地獄中解脫的慶幸。防止自己變成禽獸,只能把這罪惡之源燒了。
上官鐵鎚也鬆了一口氣,有些感激地看了馬瀟一眼,如果不消滅源頭,他真的不保證自己不會做出禽獸不如的事情。
然而……
濃郁的烤肉味瀰漫了整個囚室,幾個睡著的奴隸都被饞醒了,吐過之後肚子里本來就空空的,現在又開始叫喚了起來。但看了看肉香的源頭,他們又一個個捂著鼻子背身睡去。
不吃同類的肉這個屬性,早已刻入了很多生物的本能之中,即使是奴隸也對這件事情有著天然的排斥。
「失誤……」馬瀟尷尬地咳了一聲。
「……」
看見兩人餓紅眼的模樣,黑鐵塔露出一絲喜意,戳了戳昏昏欲睡的瘦子:「別睡了,他們快堅持不住了!」
瘦子強打起精神,摸了摸藏在自己腰間的木刺,神色之間還是有些擔憂:「黑哥,能行么?他可是能轟殺雷鼠的高手啊!」
黑鐵塔不由生出一絲怒氣:「如果你不敢,就滾遠一點,別耽誤老子動手。」
見黑鐵塔生氣,瘦子趕緊認錯道:「黑哥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說再高的高手餓暈的時候也是沒有戰鬥力的,我們再堅持一會,我就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
話音未落,囚室的鐵窗上邊掉下一團肉呼呼的東西。
瘦子:「……」
黑鐵塔:「???」
瘦子只覺後腦一陣又一陣的震蕩。
「讓你烏鴉嘴!讓你烏鴉嘴!」
掉下來的那生物一動不動,若不是那悠長穩定的呼吸,真的跟死了一般。
馬瀟提起那隻足足有三四斤的老鼠,也懵逼了:「咦,這小東西長得還挺別緻。」
這老鼠並不是平時家裡竄來竄去,能把女生嚇到尖叫的黑老鼠,反而有些荷蘭豬的模樣,想必肉質也是極為鮮美的。馬瀟轉身問道:「你們這裡的老鼠都長這模樣么?」
上官鐵鎚盯著花老鼠,眼睛都看直了:「這模樣的老鼠我見都沒見過,馬兄,這夠咱倆吃一頓了!」
馬瀟砸吧砸吧嘴:「要是有柴就好了!」
「嘩啦啦……」
鐵窗里,一根根形狀規範的柴禾掉了下來。
上官鐵鎚、馬瀟:「……」
黑鐵塔:「???」
不多時,牢房裡傳來了炭烤荷蘭豬的香味。
牢房外,兩個狼妖靠牆而坐靜靜地思考人生。
「我的小花……」狼奔想到養了好久的寵物,哭泣得像個孩子。雷狐大人這次真的生氣了,可是……你特么拿我的小花出氣算什麼英雄好漢?
「表哥,你這是圖啥呢?」狼流假裝出一副很心疼的樣子。
「不知道啊……」狼奔看了看自己還纏著白布的右爪,竟無語凝噎。
他在想今年好像也不是本命年啊,準備的大紅褲衩還沒穿呢!怎麼就犯太歲了?
倒霉的事情一出接著一出?像胡十六這樣的奴隸,他不知道搞死過多少個,就算違反紀律,可幹了這麼多年,還不是毛事沒有?可為什麼偏偏幹了這一票就出事了呢?
這種就像是親手給胡十六餵了瀉藥,卻又被逼著給他擦屁股,自己一邊擦,胡十六一邊拉。這種感覺,真是不可描述。
狼奔的心理防線有些崩潰,一直以來他都是全村狼的驕傲,一個小部族就出了他這麼一個成年前突破妖兵的天才,就算出來做事也是備受領導賞識。可今天……怎麼什麼都變了啊?雷狐還逼著自己給他找妖兵級別的奴隸,不然就給自己印上奴隸印記。
可,妖兵級別的妖把尊嚴看的比命都重要!誰甘心做雷狐的奴隸?難不成我狼奔的大好前程就這麼被葬送了?
忽然,狼奔心頭一動:「表弟,你現在距離妖兵境界還有多遠?」
狼流被這一聲「表弟」暖得不輕,頓時感覺狼奔都順眼了不少,即便他壓榨過自己很多次。
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只差臨門一腳了,可表哥你也知道,對於我這種沒有任何背景的妖,這瓶頸簡直比千年玄鐵做的枷鎖還要堅固。」
狼奔欣喜若狂:「你怎麼現在才給我說?我早就問樹精長老求了一顆破境丹,等的就是這一天!我的好兄弟,你可瞞得我好苦啊!」
「表哥……」狼流心底頓時湧出一股暖流。
原來……原來狼奔對我那麼好,而我竟然還一直錯怪他。
唉,我可真不是個東西!
「平時我對你是嚴格了點,但這也是為你好。畢竟……我們是兄弟嘛!」
「嗯!兄弟!」
月光下,牢房外,一對狼族兄貴相擁而泣。
此情此景,若是配上一首鐵窗淚就完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