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石破天驚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棺槨之下,微微仰視著,他忽然覺得很諷刺,區區一個人類少年竟然堂而皇之地躺在被盤羊族供奉的高位。
他當然不相信馬瀟死了,前幾天見他還好好的,怎麼可能轉眼就毒發身亡了?
陰謀,這一切都是陰謀!
范雄摸了摸自己乾枯的臉,從那天突破失敗,他的生機就如泄了氣的皮球一泄如注,直到蒼老成這般模樣才止住頹勢,想要恢復沒有個三年五載是不可能的。
不過幸好,經過這次危機,他和魔源的融合度大大提升,用不了多久,他就成為真正的魔了。
「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啊,剛破壞我的計劃,轉眼又給妖族挑撥離間!」他摩挲著自己的下巴,「不過你的好運到此為止了。」
范雄忽然騰空而起,浮向棺槨上空,你不是喜歡裝死么?這回我就讓你假戲真做!
然而,當他看到棺槨裡面的狀況時,瞳孔驟然一縮。
因為裡面……什麼都沒有!
不,不可能!
魔族的假死術是有要求的,不可能無聲無息就使得生機復甦,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范雄臉上浮現出冷冽的殺意。
跑?你再跑能跑到哪裡去?林子里被我布下六十四個魔阱,只要你出現到它們十丈之內就會立刻被我感知,以你的速度,還能逃回降龍山不成?
獵殺開始了!
不遠處,馬瀟狠狠地吐了一口血痰,假死術原理是將全身生命力收聚到丹田之中,想要恢復將其從丹田釋放即可。
聽起來雖然簡單,但無論收聚還是釋放都需要一個緩慢的過程,稍稍一塊就會對經脈造成不小的損傷。
但幸好馬瀟修鍊的方法本來就是元氣的吞吐來淬鍊經脈,可饒是如此,他也受了不輕的傷。
「真特么!」
千算萬算,竟然把范雄這個點算漏了。巧合是不可能的,不然不可能羊兆青剛走,范雄精確地找到棺槨的位置。
至於他說找女兒,完全就是屁話!從玫玫遇害到現在都多少天了,這夫婦倆一直在忙著他們的魔窟計劃,哪有一點著急女兒的樣子?
現在要怎麼辦?
按理說,逃回降龍山是最理智的選擇。但馬瀟並不想這麼做,兩個盤羊逃走了,但逃到哪裡去尚未可知,萬一他們去戰場報信,羊兆青肯定會主動息戰回來保護老爹的屍首。
撤退無疑會付出很大的代價,但整體來看卻有止損的效果。
馬瀟要的是盤羊族全部覆滅,至少羊兆青這個族長要戰死沙場,不然自己身後隨時都會出現一個玩命追殺的妖將,這是馬瀟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所以,必須找到羊頂天。
不管殺不殺,都要讓他失去通風報信的能力。
至於范雄,既然你想玩,我就陪你玩玩!
馬瀟心中一狠,改轍換向,朝著羊頂天逃跑的方向追去。
范雄悠然漫步在林間,魔阱封鎖住了所有回降龍山的路,如果不出所料的話,不出一刻鐘就會有魔阱彙報馬瀟的信息,所以他很悠閑,就像等待魚兒上鉤的資深垂釣者。
一刻鐘過去了……
兩刻鐘過去了……
依然沒有一個魔阱發出信號,范雄再也淡定不起來,立刻施展了追蹤秘術搜尋馬瀟的氣息。
片刻之後,追蹤秘術奇效,范雄的臉色也蒼白了不少,自從突破失敗,他的魔源受到了極大的損傷,產生魔氣的速度降低了十倍不止。這次施放追蹤秘術,對他來說又是不小的消耗。
大致方向鎖定了,但距離精確定位還差的太遠。
范雄看著截然相反的方向,氣極反笑:「真是個賭狗!到現在還想著通吃?」
追!
逃!
馬瀟即是獵物也是狩獵者,但他絲毫沒有作為獵物的自知之明。看筆記的時候他就知道以後跟魔族打交道的機會絕對不會少,所以就把每個法術都牢牢地記在了心裡,凡遇到事情,多計算一個條件就能多一分勝算。
所以在剛才做選擇的時候,他很清楚范雄在自己逃跑的路徑上布了魔阱,這也是他狠下心來冒險追羊頂天的原因之一。
羊頂天從來沒這麼顛簸過,也從來沒這麼憋屈過。
在羊壯的肩膀上,他只感覺五臟六腑都攪成了一團,恨不得一股腦地吐出來。眼淚鼻涕嘩啦啦地流著,「放我下來!」
羊壯當然不依,抱著羊頂天的雙手愈發緊了。但接著,他的脖子受到一次重擊,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跪坐在地上,羊頂天啜泣著擦掉臉上的液體,啜泣道:「我知道你們都對,但我寧願背上滅族大罪,也不能當一個懦夫!」
他站起身來,狠狠地嘔了兩下,幾乎要將內臟都吐了出去。他的眼睛紅紅的,歉意地看了羊壯一眼,毅然決然地踏上了通往蜂巢的路。
他知道自己不是范雄的敵手,但一定要讓營地里的事情告訴族長。到時候不管是繼續死戰,還是退兵防守,自己都要和族人共進退。
很危險!
從逃跑之後,他就一直有這種感覺,不知道是死裡逃生的應激反應還是確實有敵人在盯著自己。
羊頂天的速度很快,幾乎是在玩命飛馳,好像只要他速度夠快,就不會有危險追上他一般。
然而,事情並不如他所願,在荊棘密布的毒蜂林中,忽然有一個人影擋住了他前行的路。
他愣住了,因為他看到了本應該死去的長老,準確說長老奪舍后的人類身體,而此刻,長老正在沖著他笑。
「長老!」他心中本能一喜,正欲向前卻被危險的感覺生生止住了腳步。
他沒有兵器,便隨手摺下一根樹枝,橫在自己胸前戒備地盯著馬瀟,寒聲問道:「你是誰?」
陰謀的味道!
即使羊頂天並不聰慧,也隱隱感覺到了,長老的死就是陰謀的開端。
馬瀟咧開嘴,笑得很慈祥:「你這小夥子跑那麼急幹什麼?來讓二爺爺看看你!」
不論語氣還是神態都和盤羊長老一模一樣,但這等模樣落入羊頂天的眼中卻如同惡魔一般。他知道此事不得善終,便再也不多說廢話,取出一個帶有木刺的瓶子,狠狠扎入自己的頸動脈中。
他的氣勢猛然攀升,瞬間就達到了妖兵的臨界點,雖然絲毫沒有突破的跡象,但戰鬥力卻提升了幾成不止。
馬瀟也收起了他的演技,準備應對這些天來第一次正式的戰鬥。
之前,他要麼是逃命要麼是挨揍,根本沒有正常打過一次架,他都快忘記打架是什麼感覺了。
這下終於有適合練手的了,只不過隨時追上來的范雄卻有點破壞體驗,所以這場戰鬥必須速戰速決。
「頂天角!」
羊頂天一上來就祭出了他的最強殺招,血脈沸騰的條件下,他的元氣前所未有的充足,他有信心,就算面前的是個妖兵,他也能撞下幾塊骨頭來。
「水蔓!」
至剛之物必須用至柔之技克制,下一秒羊頂天就被藍色的水蔓纏繞住了四肢,頂天角的攻勢也微微頓了一秒,然而就是這麼一秒的時間,馬瀟輕鬆繞到了側面,周遭的元氣瘋狂向右手匯聚,盡數壓縮到經脈之中,接著就爆發了無窮的崩勁。
「咔咔咔……」
羊頂天一側的胸骨斷了好幾根,一口鮮血就噴了出去。
可即便如此,他也硬撐著沒有昏倒,散亂的頭髮下,一雙布滿血絲的眸子憤怒地看著馬瀟,恨不得將此人生吞活剝。可是遭受重創,他現在直起身子都困難,更別說繼續戰鬥了。
馬瀟嘆了一口氣,他本來以為他會下殺手的,但沒想到還是下意識地留了一手,他走到羊頂天的面前,輕聲說道:「對不住了!」
然後就是一記手刀,將羊頂天打昏了過去。
他有些惆悵,又有些恨自己不爭氣,在這個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的世界,不應該對敵人留一絲同情。他一直這麼勸說自己,所以在設計激怒羊兆青時沒有一絲心底負擔。
但間接操控是一回事,直接動手又是另一回事,羊頂天雖然是盤羊族的一員,但並沒有做出對不起自己的事情。
算了,饒你一命!
「啪啪啪……」
不遠處響起一陣鼓掌聲,馬瀟不用想都知道是誰。
看起來蒼老幾十歲的范雄緩步走了過來,陰陽怪氣地說道:「沒有想到你這麼陰險毒辣的人竟然還心存可笑的憐憫。」
「我還不夠畜生,得多向你學習。」此刻逃跑,難於登天,馬瀟索性大大方方地跟范雄聊起了天。
「恐怕你沒有學習的機會了,為了感謝你幫我獲得魔源……」
「你決定放過我?」馬瀟問道。
「我給你一個痛快,你自裁吧!」
馬瀟:「呵,呵呵!」
范雄臉色逐漸轉冷:「如果我動手,你可能死得很不體面。」
馬瀟依舊冷笑,兩個人竟然僵持住了。
忽然,馬瀟笑了出來,輕蔑地看著范雄:「同樣都是魔族,你可比我腦袋裡的那位差遠了,人家放的狠話至少還算有理有據。你呢?沒啥本事瞎裝比……」
還讓我自裁,你咋不上天呢?
說實話,范雄忽然出現的時候,馬瀟第一反應是自己要完了。
但當他說出第一句廢話的時候,馬瀟就覺得好像有些不太對,如果自己是范雄,肯定是要除自己而後快的,哪會嗶嗶這麼多?
莫非,他覺得我又底牌?
魔種!確認無疑了!
自己腦袋裡的那位地位比范雄高的多,即使實力差了些也能起到壓制的效果。
催動魔種打架無異於飲鴆止渴,馬瀟很清楚這一點,他也絕對不會再對魔種做出讓步,但這並不影響他虛張聲勢啊。
果然,提到了「腦袋裡的那位」,范雄神色微微一變。
「不如這樣,今天我們就當誰也沒看到誰,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康庄大道,你看是不是很合理。」馬瀟的嘴開始跑起了火車。
范雄:「呵,呵呵!」
他廢了這麼大的工夫,為的就是這一刻,雖然對馬瀟體內的魔種頗有忌憚,但他早就抱著魚死網破的心念,這個破壞自己計劃的人類!必殺!
至於他為什麼還說那麼多廢話,那是因為魚死網破和魚死網破是有區別的。
魚怎麼死,網怎麼破!這些都有講究!
講究的就是,馬瀟究竟會為了抵擋自己付出多大的代價?他苦苦與魔種對抗了這麼久,對成魔的抗拒十分明顯。現在他明顯陷入了兩難的境界,自己,和他腦海里的魔種,他究竟會成全哪個?
「你馬上要突破了吧,到時候你元氣充沛,但靈台卻會處於極其危險的境地。現在你若是借用魔種的力量,無異於將靈台騰讓給他。我說的對吧!」
「干你屁事!」
於是,場面又尷尬了下來。
兩人一直僵持著,只不過馬瀟找了個樹墩坐了下去,甚至悠閑地哼起了小曲,而范雄卻是臉色陰晴不定,艱難地下著決心。
拼,還是不拼,這是一個問題。
他閉上了眼睛,降龍寨的一幕幕又出現到了腦海中,馬瀟囂張得意的模樣讓他記憶猶新,不停地刺激著他暴虐的神經。
盤算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了,竟然這麼輕易地被馬瀟破壞了!
一定要殺!
就算拼得重傷,也要把馬瀟碎屍萬端!
他猛地睜開了眼,眼中滿是瘋狂的殺意。
「那就去死吧!」
冰冷的氣機瞬間鎖定了馬瀟,不管他如何躲,都逃不過范雄的索命一刀。
「有什麼本事都使出來吧!」
馬瀟深吸一口氣,現在不是留後手的時候,看來終於到掏出最後一張底牌的時候了。
范雄的身影越來越近,他全身上下都興奮地戰慄起來。他的腳步很慢,一是忌憚馬瀟可能會突然爆發,二就是,他想好好享受馬上要手刃仇人的快感。
他又這個自信,馬瀟逃不掉,即使激活了魔種,結果也會是馬瀟死,自己重傷的結局,畢竟馬瀟的本體太弱了。
看著馬瀟堅定自信的眼神,范雄匯聚了十二分的精力,他能想象得到,接下來的交手將士如此的石破天驚。
馬瀟深吸一口氣,通過丹田將元氣噴薄而出,聲音顯得渾厚而有力。
「我投降!」
范雄:「……」
石破天驚么?
石破天驚!
但這石破天驚的方式是不是有點怪?
咱們對峙了這麼久你就憋出一句這?是不是有點太不尊重對手了?
范雄只覺得智商被羞辱了,怒道:「晚了!」
難道你投降我就會放了你么?笑話!
雙臂收縮,砍刀蓄力,鎖定馬瀟的咽喉。
「我能給你帶來更大的利益!」馬瀟不急不慢地說道。
范雄神色微動,接著又是冷笑,肌肉收縮到頂點,馬上就是揮刀的時候了,到時候任你說的天花亂墜也是腦袋落地的結果。
「你難道就不想有人幫你去找范英報仇么?」
馬瀟見他依舊不為所動,只好拋出了最後的殺招:「只有我知道盒子藏在哪裡,如果你殺了我,恐怕這輩子都別想有報仇的機會了!」
范雄狠啐了一口唾沫,恨恨地收起了刀。
「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