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一鍋端
千騎卷過原野,隔著數里遠都能聽到雷鳴般的蹄聲。看著滾滾而來的煙塵,劉宇胸中豪情迸發,恨不能躍馬揮刀衝出去斬將奪旗。
典韋不屑地朝堡下吐了口唾沫,道:「一群雜碎,找死來了。」
顧明笑道:「老典,你新得的刀正好借這幫羌賊開開葷,咱們比比誰殺的多。」
白利揚了揚手中槍,道:「老典總算把槍還我了,上次我不在殘堡讓你們出了風頭,這次誰輸誰贏可說不定。」
劉宇嬉笑道:「咱們殺賊算在典兄的名下,典兄陞官可要請兄弟們喝酒。」
眾人紛紛打趣,典韋拍拍胸脯道:「放心,老典心中有數,都記著呢,等回到主公身邊,還你們的人頭。」
馮勝站在一旁,羨慕地看著劉宇這些人說笑,面對千軍萬馬輕鬆自如可不是說說而已,自己與羌人廝殺過,手裡也有幾條人命,面對滾滾而來的羌騎,遠沒有劉宇等人輕鬆。
羌騎在二百步外停住,在塢堡的北面排開,蹄聲靜默,塵煙卻隨風飄漫過來,嗆得人呼吸不暢。饒賓黑巾蒙面,打量著遠處的塢堡。夕陽下,塢堡有如巨石,殘陽染上血色。
身旁,率隊的滇闊不耐煩地抽出刀,生硬地道:「先生,趕緊下令攻堡,大哥還等我回去攻城呢。」
饒賓道:「不戰屈人之兵為上,滇將軍,派人前去招降。」
滇闊催馬向塢堡馳去,來到五十步外高聲喊喝:「堡內的人聽著,趕緊獻堡投降,要不然血洗塢堡,一個不留。」
身後,號角聲「嗚嗚」地響起,羌騎揮舞著手中鋼刀「嗬嗬」發聲,寒光亮成一片,威煞十足。不少堡丁面色蒼白,「格格」地磕牙聲清晰入耳。
滇闊勒得戰馬人立而起,猖狂地揚刀向著塢堡虛劈,劉宇寒光一閃,對江漢道:「射死他。」
江漢抽出三隻箭,一箭向滇闊的面門射去,滇闊厲喝一聲,揮刀將箭劈落。正要舉刀示意,第二隻箭又射來,滇闊連忙將刀一橫擋在面前,「當」的一聲箭射在刀面上彈落。
剛將刀拿開,眼睜睜地看著第三隻箭又來了,滇闊嚇得魂魄出竅,再想舉刀已來不及,只能竭力向後倒去。
利箭擦著滇闊的頭皮飛過,在他的額頭上開出一條血糟,滇闊從馬臀后摔落在地,馬兒嘶鳴著向遠處跑開,他手下的兵馬向前馳救,帶動著羌騎紛紛向前,攻堡開始了。
羌騎咆哮著,箭雨如蝗而至,塢牆上豎起成排木盾,「篤篤」有如驟雨,打得木盾搖晃不定,馮勝大聲地叫喊著,「穩住,還擊,把受傷的抬下去」。
箭雨將殘陽撕扯成縷縷血色,不斷有人中箭倒下,堡下的羌騎如浪潮般用利箭拍打著塢堡,號角聲混和著呼嘯聲驚天動地。
扛著木盾觀察了片刻后,劉宇道:「不能一味躲著,誰跟我一起殺出去。」
顧明笑道:「小宇,我早就想衝出去了,走。」
白利道:「同去,同去。」
不遠處的馮勝覺得熱火沸騰,高聲呼道:「我跟你們一起去。」
馮家塢堡有南北兩門,南門悄然裂開,劉宇一馬當先衝出塢堡,身後六十餘騎如同洪水般瀉出,撲向不遠處的羌騎。
滇闊的額頭皮開肉綻,鮮血乾結糊在臉上,猙獰可怖,扭曲著臉怒吼道:「殺進堡去,一個不留。」
看到堡內有人殺出,滇闊二話不說,催馬便迎了過去。滇闊是滇若的弟弟,饒賓生恐他有失,道:「多去些人,不要傷了滇將軍。堡內的人可能想溜走,攔住他們。」
相隔不過百步,劉宇能清楚地看到滇闊額上的傷口,仿如多出一隻血眼,此人是被江漢射下馬的羌將。擒賊擒王,先砍了他。
大青馬奮蹄急奔,勁風撲在臉上生痛,劉宇感覺胸口處有團火苗在「突突」著,也不知道是不是龍珠在作怪,劉宇死死地盯著越來越近的羌將,準備一劍將他斬於馬下。
滇闊咬著牙,死死地攥著鋼刀,剛才那一箭讓他顏面盡失,不殺幾個漢狗難以血恨。看到對面漢人手中拿著長劍,滇闊暗中冷笑,一看就知道是個沒打過仗的雛雞。
騎馬衝殺,直刀直劍耗力更大,兵器撞擊很容易震飛脫手,而略帶弧形的彎刀才能藉助馬速推劈,滇闊嘴角露出獰笑,一會自己便像割草般地將對手的人頭割下。
雙馬接近,刀劍同時向前劈出,斬風劍劃出寒練與彎刀相遇,輕巧地將滇闊手中彎刀削斷。滇闊大驚,往右側帶馬避開劍光,與典韋的馬頭相遇。
典韋大喝一聲,聲如霹靂,手中大砍刀掛著尖嘯朝滇闊劈來,滇闊無奈,只得用手中斷刀往外斜推,想用巧力卸開刀勢。
斷刀與砍刀相遇,斷刀脫手而飛,砍刀勢如破竹,將滇闊斜劈成兩斷,再將馬頭斬斷,鮮血淋了典韋一身。
白利手中長槍前挑,將一名羌漢從馬上挑飛,落在地上,身後馬蹄踩踏而過,巨大的轟鳴聲匯合在一處。
馬匹撞擊起的洪流,飛濺而起的是鮮血,典韋已經替代了劉宇的位置,成為前鋒。砍刀橫掃處,羌騎紛紛落馬,六十餘騎在數百羌騎中留下一條長長的血衚衕。
饒賓得知滇闊已死的消息,半晌無語,喊殺聲變得糊塗起來。饒賓用力地搖搖頭,西邊血色雲霞變成了鐵青色,天要黑了。
滇闊是滇若的三弟,兩人感情極好,滇若知道三弟身死一定不會饒過自己,饒賓暗自咬牙,無論今夜能不能攻下塢堡殺死劉宇,自己都要趁天亮之前逃走。
「撞開堡門,裡面的錢財女人都是你們的,堡內沒有多少人了,加把力很快就是破堡。」饒賓聲嘶力竭地吼道。
劉宇等人返還了塢堡,出堡六十餘騎,僅死了兩人,殺敵近百,這樣的戰績讓馮勝興奮得滿臉通紅,在火把光中和身上的血衣一色。堡門關閉,迅速地被石塊封實,塢堡建成數十年,經歷過無數風雨,整個塢堡被圍在石牆之中。
馮平親自前來相迎,笑道:「劉公子潑天豪勇,六十餘騎殺得羌賊人仰馬翻,將來必定和令師盧公一樣成為一代名將。」
看了一眼滿身是血的兒子,馮平忍不住問道:「勝兒,可受了傷。」
「爹,都是羌賊的血。」馮勝拔著胸脯,收穫著堡丁們敬佩的眼光。
「好好」,馮平笑道:「我兒遠勝為父,馮家後繼有人。」
堡門處,沉悶的撞擊聲響起,整個塢堡都在顫動,羌人開始攻堡了。馮平臉色一變,道:「趕緊上牆,不能讓羌人破門。」
…………
斥侯將五千狐奴部圍困杜陽城的消息送至大營,牛輔召眾人議事。
郭汜摩拳擦掌地笑道:「五千羌賊,好大一場功勞,大人,出兵吧。」
李傕道:「先不急,最好是半夜前去偷襲,羌人都是輕騎,若是驚動肯定要落荒逃走,抓不住多少人。」
牛輔看著若有所思的賈詡道:「文若,你主意多,你認為何時出兵為上?」
賈詡道:「大人,韓昱早有反心,你說他會不會獻城投降?」
張濟沉聲道:「不錯,應該及早出兵,要不然杜陽城要落入羌人手中,生靈塗炭。」
「狐奴部南下是為了搶動杜陽城,若要將他們全殲的話不妨放他們進城,這些羌賊搶了東西定然不舍丟棄,方便擒拿。」
李傕的話透出濃濃的血腥味,大帳內寂然無聲。賈詡撫著鬍鬚默不作聲,牛輔盤算著這樣不僅可以立大功而且杜陽城的財物也落進了自己手中。
張濟忍不住道:「大人,不能這樣做,若是被太尉得知大人恐怕吃罪不起。」
郭汜冷笑道:「太尉遠在涼州,怎會知道杜陽之事。再說咱們是剿滅作亂的羌賊,太尉知道了也會為咱們請功。」
賈詡幽幽地道:「聽聞韓昱在杜陽城大肆搜刮民財,弄得天怒民怨,大人若將韓昱搜刮來的民財返還給百姓,定然萬民擁護,朝庭嘉獎。」
呼吸聲變得沉重起來,關於韓昱搜刮的民財傳言眾多,有說上千萬錢的,也有說超過萬萬錢,這樣大筆的財物到手,陞官享樂都是意想中事。
牛輔一拍桌子,道:「賊兵勢大,不可莽撞行事,多派斥侯打探消息,等羌兵破城,咱們再將羌賊一網打盡。」
…………
杜陽城官寺大堂,燈火通明。杜陽令韓昱呆坐在席上,身上案上放著一封信,是射進城來的勸降信。信中狐奴首領滇若允諾只要他打開城門,保證他的安全,不取他的財物,還派兵護送他前往涼州韓遂處。
目光落在信中迅速地挪開,那封信就像摻了蜜水的毒藥,喝進腹中多半要肝腸寸斷。韓昱貪婪膽怯,卻也知道滇若的承諾根本不可信,可是正如信中所說,就算官兵來援,他也是死路一條。
燈光下,韓昱的臉時而沮喪,時而猙獰,時而恐懼。足足呆坐了半個時辰,韓昱瘋狂地笑起來,起身將信在油燈下燃成灰,轉身向後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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