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蜂蜇
洛陽城沸反盈天,宮中卻是歌舞昇平,天子在西園一呆就是五天。
明光殿,盧植很忙。奏章堆積如山,偏偏還有幾個侍郎告假,幾名令史又抱著一堆奏章進殿,盧值實在有些吃不消,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對眾人道:「都歇一下吧,大夥走動走動,這段時間辛苦了。」
劉宇從長安帶回來一些茶,與金市售賣的茶餅不同,是散茶。劉宇將茶和茶具一起獻給盧植的時候,說是三輔遊學時從野老處學得泡茶之法。
與流行的烤茶之法相比,泡茶之法甚為簡陋,將沸水倒入少許散茶中,待葉散后香味自現,茶色淡綠素雅,盧植喝了一口便喜歡上了這種泡茶法。
劉宇轉述野老的話,泡茶有清心、提神、健體之功效,盧植晚間讀書時飲茶,確實感到頭腦清晰、精力旺盛,於是將散茶帶進了明光殿。
淡黃色的茶葉在盞中散發出清香,殿中諸人聞香而動,紛紛上前討要。一壺茶倒上七八盞便空了,重新續上水,散茶可以反覆沖泡,不像烤茶研末,連渣都喝進肚中。
「盧公,這泡茶之法比起烤茶來要雅得多,味道也淡雅可喜,我讓家人到市面上尋找,可惜都是茶餅,找不到盧公這種散茶。茶餅泡了來的茶顏色和味道都不及這散茶,喝慣了盧公的散茶,便連美酒也少了幾分滋味。」
盧植笑道:「立賢要是喜歡,我下次休沐時帶些來送與你,劉宇送給老夫不少。」
「盧公,不能厚此薄彼,下官也極喜這散茶,厚顏討要一點。」
討要聲不斷,盧植微笑頷首,劉宇這份禮物送得很稱他的心意。前兩天忙碌沒有休沐,倒是耽誤了這孩子的學業。
盧植猛然想起劉宇現在是官身,要到河南尹署當差,估計脫不開身到府上就學,得讓他把休沐的時間調至與自己相同,絕不能荒廢了學業。
自己不想他太早當官,也就是怕他冗於煩雜,追逐名利,無心就學,那便是捨本逐末了。唉,天子任他為河南尹署督郵,也不知是好是壞,等下次休沐見到他,自己要好生問問。
將盞中茶一飲而盡,盧植道:「都散了吧。立賢,你將這幾日重要的奏章擬成條目,我好拿給萬歲過目。」
想到天子五天沒有出現,盧植眼中閃過一絲憂色,天子沉迷酒色,朝臣各自爭權,天下動蕩不安,百姓生不如死,內憂外患,烽煙四起,這樣的江山還能維繫多久?
洛陽北,邙山,背山面河,是理想的營塋之所,自東周始便是帝陵選址處,東漢天子中有數人安葬於此,八百兵馬駐守護衛陵寢。
漢順帝憲陵西北是片荒山,雜木從生,灌木蔓結,荊棘密布,便連牧羊人也不來此處。傳言山下有鬼冢,曾有獵戶誤入身死。
天上有月,風搖動樹枝有如鬼影幢幢,數道黑影在山腳處站定,扯開荊棘覆蓋的巨石,發力推開,露出三尺高的窟窿。為首之人彎腰鑽入,其他將荊刺重新覆在洞口,然後悄然隱沒在旁。
往裡走出十餘丈,便有光亮傳來,牆上插著火把,那人身著黑袍面覆黑巾,看不見容貌。每隔兩丈便有火把,照得甬道通亮,原本是處地宮,通道深邃,腳步聲空蕩迴音,冷氣森森。
那人腳步不停,熟悉地在地宮中行走,轉角處偶爾有暗影侍守,看見那人也不理睬,有如陶俑。行了一柱香功夫,面前霍然開朗,是處寬闊的大廳,正中間原是擺放著陵寢主人棺木的地方。
寶藏早被掏空,棺木也不知丟到了何處,換成了一張高案,案上放著香爐,三根香燃著,裊裊散發出香味。香爐旁放著個金鐘,紋飾華美,不知是不是陵寢舊物。
高案后擺著錦席,無人落座,垂著幔帳,看不清後面。左右各擺著四張錦席,坐有六人,伍鎮徑直走到左首第二位空席坐下,和其他人一樣閉目不語。
約摸過了一刻鐘,一聲清脆的鐘響,伍鎮睜開眼,恰好看到高案后收回的那根手指。目光掃視,不知何時八人都已就齊。
蒼老的嗓音從高案後傳出,伍鎮面無表情,每次議事嗓音皆不相同,有粗豪、尖細、清脆,甚至前次還是女人的聲音,這位宗主肯定是練習過什麼變音術。
「有人出價五百斤金,刺殺河南尹署督郵劉宇,這是劉宇的資料。」
紙片輕飄飄地浮起,卻有如有無形的手牽引著落在每個人面前,伍鎮心中暗凜,首領的功力已入化境,這手舉輕若重的技法足以讓他坐穩探丸郎掌門的位置。
「咱們探丸郎很久沒有接這麼大的單子了。」右側首位慨聲道。
探丸郎,始於西漢,收受錢財刺殺官員,行動前以紅白黑三色抓鬮,區分任務,紅丸殺武,黑丸殺文,白丸後勤,故稱探丸郎。后被長安令尹使計,召江湖高手滅殺,探丸郎元氣大傷,逃出長安總部,星散於江湖。
伍鎮彈了彈紙片,有意尖聲道:「這個劉宇是王越的徒弟,怕是不好對付。」探丸郎生存至今,自然對天下高手有所了解,接單時盡量避免交手,此次五百斤金,實在是太誘人,所以組織才會接下。
首領的聲音變得清朗起來,道:「去年十一月,碎魂幫接了一單買賣,在開陽門刺殺劉宇,三人出手一死一傷,碎魂幫賠錢退單。這個劉宇身手不錯,大家要小心。」
「小小碎魂幫哪能跟咱們探丸郎比。五百金斤可是大買賣,不能錯過。」左側最末的位置傳來興奮地聲音。
伍鎮知道最末那人加入組織不過五年,正急著往前升,做買賣最為積極,葷素不忌。心中冷笑,他在組織中呆了三十多年,後面幾位差不多十年就要換上兩位,都是這般人物。
左側首位出聲道:「探丸郎自被迫離開長安之後,聲譽一日不如一日,昔日探丸三十六部只剩下現在的八部,人手也少得可憐,要不是靠著老祖宗餘蔭,咱們與碎魂幫也差不了多少。」
首領冷聲道:「劉宇觸怒京中大勢力,暗中買其命的有不少,這筆買賣錢倒是其次,若能殺了劉宇,探丸郎定能重振聲威,奪回魁首之位。所以此次刺殺劉宇,不再抓丸行事,大夥通力合作,務求殺死劉宇。」
…………
八月十五中秋,被拘了六天的劉宇總算可以走出官寺,盧植派人送信,讓他前往盧府一趟。
按照官場慣例,四百石官員可招募員吏兩名作為親隨,杜宇近水樓台先得月。雖然只是百石小官,杜宇卻十分開心,黑色官袍打理的乾乾淨淨,騎在馬上,不時伸手撫一下揚起的綬帶。
從河南尹署到盧府不遠,劉宇笑道:「杜平,今天是中秋,你爹娘看到你穿著官袍回家不知要多高興,你那兄嫂再不敢罵你了。」
杜平咧著嘴又摸了一下綬帶,道:「多謝主公。要不是遇見主公,杜平不過是坊間的小混混,哪有今日風光。」
街道上車來馬往,行人不斷。劉宇突然感覺心頭一跳,一提韁繩,大青馬揚蹄立起。
一隻利箭直射而來,鑽入大青馬的脖項,大青馬慘嘶一聲,朝地上倒地。劉宇不敢躍起,從馬背上滾落在地,藏身在馬側。
又是數只冷箭射來,大青馬的肚上中了兩箭,還有三箭從劉宇的頭頂飛過,射在地上濺得石屑亂飛。身前身後有十數名行人抽出刀劍,朝劉宇奔來。
杜平飛身下馬,手中劍一捅馬臀,馬吃前向前奔去,行人紛紛向旁躲避,阻住了殺手來路。杜平護在劉宇身前,撥開射來的冷箭,喝道:「主公,快走。」
瞬間,劉宇感覺周圍的一切緩慢了下來,杜平手中的劍緩緩劃出一道彎弧,冷箭帶動空氣的波紋,腳步聲、驚呼聲傳到耳中,在腦海中現出殺手們來襲的路線和時間。生死一線,劉宇向著街邊的店鋪竄去,同時朝著杜平喝道:「快跑。」
身形像一隻激發的利弩,沖開擋路的人群,劉宇撞進店中。冷箭如影隨形,「篤篤」聲不斷落在店鋪的門板上。此時已顧不上杜平,劉宇彈身向店后衝去,順手將身旁之人拉扯倒地,擋住刺客的腳步。
劉宇徑直向後衝去,前鋪后宅,一定有後門。身後腳步聲雜亂,殺手有的通過店鋪追來,有的乾脆躍上房屋,緊綴在劉宇身後。
解開身上的官袍,劉宇抖手朝向丟去,黑袍如網,罩在最前那人的身上,延緩了追兵的腳步。頭頂處聽到瓦片掉落的聲音,劉宇閃身避在柱后,「啪」的一聲響,鋼刀重重地砍在柱上。
斬風劍毫不留情,寒光一閃刺進殺手的胸膛,劉宇不敢多耽擱,繼續朝前奔去。前面不遠就是後門,不過劉宇發現門前有兩條大漢持刀封住去路。
前行無路,劉宇看到院角有叢修竹,身形朝竹子奔去,一拽竹竿,身形彈起,輕巧地落在旁邊院中。追兵有些亂了手腳,沒想到劉宇這麼滑溜。等有人越過圍牆,只見劉宇已經身在另一側的圍牆之上。
尾聲
有點遺憾,不得不跟書友們說再見,這次是市場的選擇。因為是買斷,《三國之璽傳天下》的數據不佳,三月底編輯通知要中斷了。
感謝賊眼佛心老兄、無家的孩子、宇十六加油(還專門改了網名,感動)、她和星河一樣閃耀以及其他書友,謝謝你們的認可和陪伴。特別賊眼佛心大哥,每天十票的推薦給了我莫大的動力,謝謝!
感謝編輯忘川流風與我簽約,平時的指點讓我學會了很多東西,給編輯最好的回報是書能大賣,可惜事與願違,讓編少的付出落了空,我有些慚愧。
反思一下,水平有限,趣味性不強,節奏拖拉,沒有得到讀者認可。這本書還未展開,連前部分大綱的一半都沒有寫到,甚憾。
因為不是架空,花費了許多精力在構建框架、查詢資料上,用詞、用句甚至俗語時都會考慮到是不是符合這段歷史,典故會不會是這段歷史之後出現的,疏漏難免,但自問用了心。
會完整地將這個小段寫完,算是個交待。想起那句笑話,「醫生我還能搶救一下吧」,這大概就是此時的心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