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執拗

天色漸漸黑了，可是在陳州市內的東幹道和人民路交叉口向西這條路，人流卻是越來越多了。不算寬闊的道路兩旁幾乎是停滿了各種各樣的車輛，道路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成群結夥地來來去去，尋找著吃飯的地方。

作為陳州市內最繁華的飯店一條街，只要過了6點，這裡就開始熱鬧了起來。幾乎到了夜裡面2點，這裡才能安靜下來。

而豫香園正是其中的一家飯店。只不過今天的豫香園和平常時間有點的不一樣。敞開的大門前有個人就坐在大門口。他的手邊放著一把尖刀，就在他的旁邊不遠處，站著一男一女。

兩個人就在他的身邊，男的一臉的焦急，幾乎是用懇求的聲音在說話。

「黑子哥，你趕緊走吧，等下老闆他們要是真的找人了，那你麻煩可大了。」

「是啊，黑子，你這樣鬧也不是個事啊，現在這男女朋友分手多正常的事情，要是老闆他們到時候報了警，到時候吃虧的還是你啊。」女人跟著道。

「哥，感情這事情不能較真……」

「也不能硬來。黑子，難道你還想要坐牢不成。」

……

坐在台階上的男人沒有說話，如果有經常來這裡吃飯的人來這裡的話，也能認得出來，這個坐在台階上的男人是豫香園的大廚陳黑子。

而在他旁邊勸說他的，正是這豫香園的男女領班，陳明義和何娟。

只是這豫香園今天根本就沒有人來，沒人敢來，任是哪一家門店門口坐著一個鬍子拉碴，手提尖刀的男人，都沒有人敢來。

更何況，他在這裡已經坐了整整一個星期了。

他依舊還是那句話。

「讓陳華華來見我。」他稍稍抬起頭來，聲音好像就好像被幾層砂紙揉了一遍似的，沙啞難聽。眼睛裡面已經滿布血絲。

何娟看著陳黑子，她又是頭痛，又是心疼。她是和陳黑子一起進的豫香園，她非常了解自己這位朋友為什麼會這樣做。

陳黑子有個女朋友，原本是這裡的服務員，兩個人在這裡上班已經是三年了，都已經準備結婚買房了。可是任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小妮子，竟然和陳黑子分手了，不過分手就分手了，這小妮子竟然跟自己老闆何文禮搞到了一起。這不是瞎胡鬧嗎！

找誰不好，你找他。黑子能不生氣嗎！

可是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又何必再這麼執拗下去，再這樣的話，說不定還得被抓進派出所。她拍了一下陳明義，示意他進去弄點水。

陳明義點點頭，跑到屋裡面給陳黑子拿出來一瓶礦泉水。

陳黑子把礦泉水喝掉，然後把瓶子遞給了陳明義道了一聲「謝」。

陳明義小心地湊到他的身邊，他小聲道：「哥，你給我畫個道吧，只要你別在這繼續坐著，我給你跪下行不行。」

陳黑子看了一眼陳明義道：「好，你讓陳華華來見我，我立馬走。」

陳明義氣的跳腳，他只能打電話給老闆，他喵的，你惹得事情，你來收拾。

可是他才拿到了電話，卻是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只見街對面，老闆何文禮帶著陳華華正朝著這邊過來。而跟在他身後的，則是十幾號人，這些人都提著鋼管過來了。

而這邊陳黑子也發現了對面的情況，他一直面無表情此時此刻稍稍有了一點變化。然後緩緩地站了起來。

陳明義回頭看了一眼陳黑子，臉上露出了猶豫的神色，按道理他應該立馬過去跟老闆報告這邊的情況，可是他實在是害怕自己這位朋友看到眼前這一幕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他咬了一下牙，直接把何娟拉過來，讓她過去說一下這邊的情況，他則是留在這裡看著陳黑子。

今天說什麼都不能讓他動手了。

何娟跑過去把這邊的情況說了一下，轉眼間的功夫，幾個人已經是來到了這邊。看著提著刀的陳黑子，何文禮心裏面直打哆嗦。他也是沒想到，平日里這個嘻嘻哈哈的小子，竟然有這麼兇狠的一面。

不過這時候他也不能慫，他咳嗽了一聲道：「黑子，我和華華好了，這已經是無可辯駁的事情。這件事你沖我來。想怎麼辦？畫出個道來，看我能不能接得住。」

何文禮這話說的硬氣，可是他心裡卻是一點都不硬氣，他實在是被陳黑子搞怕了。當時惦記上陳華華的時候，他並沒有把陳黑子當回事，因為陳黑子他太了解了，這小子不過是附近落霞村的村民，在市裡面也沒有什麼背景，也就會炒個菜罷了。

撬了他的牆角也就撬了，可是誰也沒想到這小子直接提刀就出來了。嚇得他拔腿就跑，要不是那一次陳明義拉得快，說不定自己現在就得躺在醫院。

這小子也是個狠人，提了一把刀就坐在店門口。

他報警，警察來了，還把他抓走了一次，可是只要是放出來，他就繼續回來在這邊坐著。再有警察來，就把刀收起來，就說在這邊等人，警察讓他走，他也聽話，但是只要警察一走，他就繼續回來。

這一個月來，豫香園的生意是直線往下降。他都快急瘋了，道上的人他也找過兩個，可是對方一看，扭頭就走。

這些人眼尖著呢，一看陳黑子就明白，這主兒是玩命的，犯不著為了幾個錢把命搭上。

照這樣下去，他這家店就得黃，他今天實在是沒招了，喊了這麼十幾個人來給他助陣。但是只要情況有變，他也是想好了，自己拔腿就跑。至於這個陳華華，雖然有點可惜，但是既然你想要，還給你好了。

他已經是打定了主意，當然這些心思他不能跟陳華華說。他的手摟住陳華華的腰，只要這小子敢過來，他就把她一推，然後閃人。

而陳華華看了一下何文禮，一臉的崇拜。

而陳黑子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陳華華的身上，他的臉抽了一下，甚至露出一抹笑意。

陳華華的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小皮鞋，身上則是穿了一件淡青色的束腰長裙，上半身還有一件粉紅色外套，臉上容光煥發，確實是漂亮啊。

她的胳膊上挎著一個小包，這個包他認得，以前的時候她跟自己說過，好像是什麼LV的。這種奢侈品他是沒有能力給她買的，他所能做的也不過是把自己每個月的工資交給她任她花罷了。

這堵門的半個月，他早就已經是想清楚了。

直道相思了無益，你既無情我便休，強扭的瓜不甜。

只不過有些東西，是他的，他一定要拿回來。

「你來了！」陳黑子擠出來一個笑容道。只是這個笑容很是難看，讓不遠處的陳華華有點害怕。

何文禮皺了一下眉頭道：「黑子，有什麼事情，跟我說。」

陳黑子根本就沒有看他，而是繼續道：「華華，你不願跟我好了，我沒意見。只不過我的東西，你要還給我。」

陳華華心頭一緊，這些年來陳黑子把他所有的工資都給了自己，兩個人想買房。可是陳華華把這些錢除了花了一部分之外，剩下的大部分都給了自己家裡。現在的她根本就沒有能力還錢。

「什麼錢，你的錢和我有什麼關係。」陳華華緊張道。

這句話一出，陳明義和何娟頓時就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別人不清楚，他們兩個可是清楚的很。只要開了工資，黑子除了留下來300塊錢的零花錢之外，所有的錢都交給她，這時候她竟然說這種話。

可是站在他對面的陳黑子卻是淡然一笑道：「我都沒提錢，你又怎麼知道我說的是錢啊。」

陳華華啞然。

卻聽陳黑子繼續道：「那些錢，你花了也就花了吧，反正你呢我也算是玩了三年了，算是給你的青春損失費，我呢也只當這幾年的把錢都餵了狗了。」

陳華華的臉頓時變成了鐵青色，餵了狗，那說的不是自己嗎。她剛要反駁，可是身邊的何文禮卻是攔住了她。

「你到底想說什麼？」何文禮冷冷道。

「把我的東西還給我，我立馬就走。上個月的工資，一分錢不能少。我的戒指，還給我，你要是敢說丟了，我現在就宰了你。」陳黑子雙目通紅，將手中的尖刀狠狠地攥在了手心中。

「說的好。」從陳黑子的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豫香園的鄰居百味居的老闆程東。

同行是冤家，兩家飯店挨在一起，平時也有一點小摩擦。他頂看不上這個何文禮的，平時就喜歡沾點這些服務員的便宜，摸摸這個摸摸那個。

而這一次他竟然還壞了自家手下的姻緣，他實在是看不過去了，這人就沒有一點的底線。他不怕何文禮，也樂得給陳黑子打抱不平，所以帶頭喊了一嗓子。

「就這個？」何文禮瞪大了眼睛，他實在是不敢相信。為了一個破戒指，堵了自己大半個月的門。嚇得自己這些天吃睡都是問題。

「就這個。」

「趕緊給他。」何文禮推了一下陳華華。

陳華華也沒有想到，陳黑子在這裡等了自己這麼長的時間，就是為了那麼一個破戒指。戒指就在她的包里，可是她拿出來戒指，卻是怎麼也不敢上前。

她拿著戒指，看看陳黑子，又看看何文禮，根本不敢過去。可是何文禮還嚷著讓她過去。

「給我吧。」何娟哼了一聲道。她一點也不客氣地把戒指從陳華華手裡搶過來，然後問何文禮要錢。

何文禮從自己腋下的包裡面直接拿出來一疊錢，數也沒數，直接給了何娟。何娟直接把東西遞給陳黑子。

看著何娟手中的錢和戒指，陳黑子把錢放進了自己口袋，然後把戒指戴上了小拇指。這是他家祖傳的戒指，上一次自己帶著陳華華回家的時候，是奶奶親手戴在了她的手上，說是要傳給自己孫媳婦。

他看了一下自己的左手，無名指背面他紋了一個一顆心，陳華華也有。他緩緩抬起右手，拿起手中的尖刀，然後猛地一削，那塊紋著心的手皮直接被他切掉了。

霎時間鮮血從他的手背上涌了出來。

陳明義一把抓住了他的左手吼道：「你幹什麼！」他看的清楚，陳黑子無名指上差不多有五六公分長的皮肉沒了，因為下手太狠，有的地方已經是看到了骨頭了。他用手捂住陳黑子傷口，可是鮮血根本都止不住。

「去拿紗布，愣著幹什麼。」陳明義對著何娟吼道。

被嚇呆了的何娟這時候才反映了過來，朝著店裡面沖了進去。

所有人都被這一下嚇呆了。何文禮不知道陳黑子為什麼要自殘，可是陳華華卻是明白，這是恩斷義絕啊。

等到何娟回來的時候，陳黑子的左手已經被鮮血沾滿，她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為了這麼一個爛貨，值得嗎！」她哭著嚷了一句。

陳黑子看著她勉強擠出來一個笑容，鑽心的痛感從他的手上傳來，他只覺得有點奇怪，無名指痛了也就痛了，可是小指為什麼也這麼痛。

他想要安慰一下何娟，可是眼前的天空卻似乎黑了下來。

已經在這裡蹲守了一個星期的陳黑子，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