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然而那些污言穢語，豈是一個六歲小孩能明白的。

「不過玉林姑娘，我看你這三天兩頭，估計湊不夠吧？」王三得意一笑，志在必得道：「我看你不如現在就從了我？」

何玉林僵硬的笑道：「再等等！我一定會想辦法湊齊的！」說話間，十指緊緊交握，骨節泛白。

她得有時間逃跑，帶著這個孩子逃跑。

「那行，兩天我還是等的起的！」王三大笑道，反正這個漂亮姑娘早晚都得是他的，現在家裡那隻母老虎病倒了，這下氣死她。

王三奸笑道：「你也別耍什麼花招，要知道周邊的村子，可都有我的人。」

何玉林強忍著恐懼，有一瞬間，她覺得整個世界都是王三的魔爪，怎樣都逃不掉。

於是她故意迎合，想讓王三減輕警惕，道「我哪逃的掉啊？行行好！再給我兩天的時間！」

好說歹說，才讓王三一行人離開。

何玉林見著那群人走了，關上籬笆院門，瞬間失了骨頭似的，跌坐在了地上，渾身都在發抖，明明是三伏天，樹林蟬聲不斷，她卻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

要知道，王三的老婆，算得上他們這一大修行的高手，王三在家裡就得夾著尾巴，世人都不明白這兩個人是怎麼在一起的。

如今他老婆重病，他倒是更加囂張了。

「娘？你沒事吧？」小雪連忙推開門，跑到了何玉林身旁，一把抱住她。

何玉林有氣無力道：「沒事......」

「娘？要不我們逃吧？我不要你去做那個壞人的小妾！我要你留在我的身邊！我也要留在娘的身邊！」

何玉林這才從方才的驚恐中緩了過來，抬手揉了揉小雪的腦袋瓜，消瘦的臉顯得越發的蒼白。

「好！我們現在就回屋，收拾東西，馬上離開這裡！」

隔壁有位老婦，賊兮兮拄著拐杖一撅一拐的挪過來，神色有些慌張，在柵欄外對何玉林喊道：「小雪！把門打開！」

小雪頓住腳步，回頭一看，是隔壁的張婆婆，是個善主，兒子在外頭做小生意，家裡也有些小錢，但是張婆婆並不常住這裡。

小雪驚喜道：「張婆婆！」

「去開門吧！」何玉林柔聲道，小雪跑開時，她抬手將眼淚擦掉。

小雪拉開木栓，看見張婆婆，整個人心情都變好了不少。

畢竟，曾經吃到的糖，都是張婆婆從外面集市特意買回來帶給自己的。

張婆婆笑的很是和藹，他拄著拐杖，站在門口，左右觀望了一下，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

暗暗罵道：「那痞子又來欺負你了！真是討厭！」

何玉林無奈一笑：「畢竟當初是我欠他錢。」

「別這麼想，咱們進屋說。」

「好！」

張婆婆一邊走一邊念叨著：「他還真是有臉！要不是我一把年紀了，准得亂棍敲死他，跟他拼個你死我活。只可惜，現在年紀大了，還有個兒子，也幫不上你什麼忙。」

「張婆婆，你已經幫過我們很多了！」

「是不是他後天就要來討債了？」

「是。」

「還不了怎麼辦？」

「去......他家做妾......」

「簡直是混賬東西！！！我就知道他會這麼做！我兒子在城裡，遇見一個姑娘居然也欠他的債！他把那姑娘折磨的不成人樣！那姑娘後頭自殺了！」她自己找了個凳子坐下來。

「自殺了......」何玉林更加的焦灼難安，她這一生愛過一個男子，還為他生下一個女兒，只是一場地震，什麼都沒了，直到意外後來在江邊，撈著了嬰兒，她行屍走肉的生活才結束。

「所以現在，你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吧！我這次回來就是給你通風報信的。」

「可是這周邊都有他的人。」

「阿林，在這裡呆著就是真正的等死！況且你還帶著小雪。」她身形佝僂，皮膚如同乾癟的樹皮，但那雙眼睛仍然清澈明亮，清明是非，一點也不糊塗。

何玉林看了一眼小雪，雖然不是她親生的，但是她會想盡辦法把最好的給她。

小雪安靜靜地站在屋子一角，天真道：「娘親會帶我走的！」

「對！逃走！！」張婆婆鼓勵道，說這話的同時，將拐杖狠狠的往地上一杵。她歪了歪身子，從衣服口袋裡，哆哆嗦嗦的掏出了一錢袋放在了木桌上，道：「你們先收著，不多，十天行程還是夠的！」

突然門被打開，幾個村民笑嘻嘻的站在門口，爭先恐後說道：「加我一份！！」

「我也有！」

「早看那油頭不順眼的天天欺負人家！」

「對！」

鄉親們能捐錢的捐錢，能送食物的送食物。

張婆婆笑著罵道：「幫人用腦袋！你們這樣一咕嚕地湧進來！不怕被看到？！！出去！出去！一個一個來！！」

「是！是！是！」

每個參與這場密謀的人，都有一種莫名的興奮勁。

可能是王三橫行霸道多年，村民早有不滿，現在都幫著何玉林，想讓她帶著孩子逃走。

「謝謝！！」何玉林眼眶濕潤。

......

......

午後陽光炙熱，地面熱氣蒸發，溽熱的風吹過。在義山溫城郊邊一處大宅子里，一個胖墩墩的男人叉著腿坐在躺椅上，一旁的人給他扇風去熱。

「三爺，你說玉蘭那小妮子會不會趁這兩天的時間跑了？我們看到，村子裡面的人，都去過她家，會不會是想幫他逃跑？」

用竹籤掏著牙縫，大魚大肉只剩下殘羹冷炙，僕人在一邊清理著，他漫不經心道：「逃不了！我派人在村子外守著呢！就算變成一隻蒼蠅，這小妮子也插翅難飛！」說完，順手摺的那根牙籤，隨手丟到了地上。

「小鳳呢？給我拴好了沒？」

下人諂媚笑到：「拴好了！！姑娘的暖春苑等著您去呢！！」

「哈哈哈哈！我倒挺喜歡她像瘋狗一樣叫的樣子！！」說罷他起身，迫不及待的就往暖春閣去。

推門之後，一女人罵到：「王三！你這個變態！放開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祖宗十八代！！老子欠你的錢早就還清了！！老子要不是一時疏忽大意！怎會畫你這狗東西的押！！！」

王三笑容扭曲：「哈哈哈！老爺我就喜歡你這樣潑辣的！！！潑辣又怎樣？你欠我錢，到頭來還不是要給老爺我服務？嗯？小美人兒？！！」

「我要去縣衙告你！！」

「縣衙？有用嗎？你以為這嚇唬的了我嗎？你恐怕不止去了一次了吧？啊？哈哈哈哈！！」

裡面的女人氣得牙痒痒，羞恥憤怒無處發泄，只能任人宰割。

隨後大門關上，女人叫罵不斷。

第二天一早，何玉林帶著盤摻和行李抄小路逃走。

天空小雨淅淅瀝瀝，林間小道，樹葉被拍的劈啪作響。

何玉林打著傘，根據村民們，多年進出山村的經驗，走這條最陡的坡，遇到王三，手下的可能性很小。

畢竟王三手頭的錢有限，能雇傭的手下，數量也有限。

有一條坡道實在太陡了，被雨水淋濕之後，泥濘路面，變得濕滑，而凌晨，天還黑幽幽的，整個樹林顯得格外|陰森，時不時刮過一陣陰風，就像黑山老妖即將出世。

何玉林心跳的厲害，她把自己和孩子，用一條繩子系在一起，這樣不會走丟，要是跟在身後的孩子，腳程慢了，自己也可以把她抱起來，往前逃。

而一到陡坡橫擋於她們身前，何玉林和辛雪，都停了下來，抬頭望著那抖坡，左左有兩個成人高，對他們而言，攀爬上去，事件極其費力的事。

何玉林收了傘，而雨卻越下越大，雨點落進眼睛，模糊視線。

「小雪，跟緊我！」何玉林回過頭，對小雪嚴肅道。

「娘！我......害怕......」小雪望著面前的陡峭山坡，心裡已經想出了千百種從陡坡上摔下去慘不忍睹的模樣，甚至能感受到，身體狠狠墜落在這些凹凸不平山石嶙峋的地面所帶來強烈的疼痛感。

就算她再勇敢也還是個孩子，面對陡峭山崖和狂刮的妖風，如同魑魅魍魎，叫人心生寒意，後背發涼，彷彿背後總有森森白骨等著她。

小雪聽村裡的孩子講過很多的鬼故事，這其中，就包括有這座後山的鬼故事。

不知哪裡來的烏鴉在樹林間掠過，翅膀撲閃而過，讓一顆枯死的樹枝，晃出鬼氣森森的感覺。

小雪一抖，可是王三比這陡坡更恐怖！！如果她再耽擱下去，自己娘親就會陷入危機。

「別怕！我們得快點走！！」何玉林一把拉住小雪。

小雪擰緊眉頭，腳步跟著往前，心卻仍然在，恐懼的沼澤掙扎。

小雪爬在前面，手死死地抓住平板能覺得可靠的岩石凸起處，因為被雨水沖刷，原本坑坑窪窪的石面也有些滑溜，她緊咬牙關，竭力克服自己內心的恐懼，何玉林緊隨其後，時不時推她一把。

「再往上，一點點，我們、就到了！」何玉林一句話，因為喘氣停頓了好幾次，她只要抬頭，視線就被雨水模糊，只能隱隱約約的見到小雪的小腿和鞋。

但是她能感覺的到，她們快爬完這最險的陡坡。

一旦過了這條道，剩下的路就不難了。

辛雪，逐漸克服自己內心恐懼的同時，她感覺自己的手掌摸到了一處平整的地方！！

是陡坡上方的小路！！！

小雪喜極而泣道：「娘，我們快要爬上去了。

「好，小雪！」

但她們剛爬上去，還沒來得及緩一口氣。

「哈哈哈哈！是啊在這裡等你們好久了！！」一個張狂而熟悉的笑聲，在他們耳畔響起，像魔鬼一般，笑出了世間所有的邪惡。

一群人稀稀疏疏的腳步聲，踏的地面泥濘，水花四處飛濺。

她們被人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