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9章 不必勉強
宸王府,後門。
魏青棠到的時候,那輛馬車已經停靠在門邊,馬車夫恭敬地站在一旁。
她走上前,疑惑問道:「請問車內所坐何人,為何不出來相見?」
馬車中傳出一聲輕笑,接著是個熟悉的聲音:「果真是宸王妃……」
車簾掀起,露出一張精緻陰柔的五官,明明是溫和笑著,可眼底鋒芒暗斂,幾乎讓魏青棠忍不住失聲:「沈——」她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可還是忍不住滿心震驚。
因為那個人、那個人竟然就是洛陽城外,同她定下盟約的沈閥之主,沈策!
他簡直膽大包天,竟敢一個人偷偷溜到京城來!!
沈策看見她的萬分震驚,唇邊掠過一個愉悅的笑容,他道:「有客自遠方來,宸王妃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魏青棠掐住手指,迅速對雪衣衛吩咐:「快讓馬車進來!」
沈策這樣的身份,一旦被外面人發現,絕對會扣宸王府一個通敵叛國的帽子!
她語聲一落,雪衣衛立刻打開後門,馬車軲轆轆地駛入,魏青棠看見馬車夫取出輪椅,迎他下來之後,又從車中抱出一個人。
「霍大人?!」
那眼窩深陷、昏迷不醒的人,不是霍從文還有誰?只是他的臉色比上次看見更差了,慘白近灰,幾乎是死人的氣色。
這沈策到底搞什麼幺蛾子,竟敢一個人隻身帶著霍從文進京?!
感受到女子震驚不解的目光,沈策微微一笑,似乎想要開口解釋,然而甫一張嘴,便是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竟是直挺挺地朝前摔去。
「閥主!」馬車夫失聲驚喚,雪衣衛聽到這一聲也愣了。
閥主?哪家閥主?難道是……
魏青棠徹底鬧懵了,只見那馬車夫放下霍從文,忙不迭地跪到她面前:「宸王妃,求你救救我家閥主,他連趕了七天七夜的路,肯定是身體撐不住了!」
魏青棠抬手揉揉額角,真被這位不速之客給弄昏了頭,她定定神,道:「先把人送到後院客房,再去百草堂請秦老神醫過來,就說是我身子不適,切記不得對外泄露!」
「是!」雪衣衛領命。
宸王府外,兩道鬼鬼祟祟的人影窩在角落。
「看見了嗎,剛進去那輛馬車!」
「看見了,而且我還看見宸王妃臉色不太好,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裡面肯定有古怪!」
「嘖,守了這麼多天終於有點眉目了,你繼續在這兒守著,我回去稟告晉王!」
「快去快回!」
一個時辰后,秦易儒匆匆入府。
他一腳踏進客房,只見兩人並排躺著,一個臉色灰敗,另一個更糟幾乎聽不到氣兒了,他喲嗬一聲:「什麼情況,你們宸王府最近怎麼總死人?」
魏青棠可不敢跟他磨嘴皮,沈策就不說了,霍從文她是一定要救,賠笑道:「老神醫,這兩位是吟越的朋友,還請您出手相救。」
秦易儒嘀咕了一句你們夫妻就愛使喚人,倒也坐到床邊開始號脈,他先看的沈策,只一小會兒就道:「這人沒事兒,長途奔行給累昏的,待會兒我開兩貼葯就行。」又去瞧瞧霍從文,頓時眉毛一挑,「這有點意思了,手骨錯位、筋脈盡斷,還中了毒?」
這老神醫一下子興奮起來,捋起袖子去翻霍從文眼皮。
他動作粗魯,嚇得那馬車夫跳起要攔,魏青棠忙道:「這位就是秦老神醫。」
「秦老神醫?」馬車夫呆了呆,震驚叫道,「天下第一神醫秦易儒?」
老爺子不高興了,袖子一揮:「一邊兒去~別吵著我老頭子!」
馬車夫立刻站到一邊,眼角餘光掃視魏青棠,心下依然震撼得很,要知道閥主這些年花了大力氣找秦易儒,可次次無功而返,這位宸王妃只一句話就把人請到,看來確實不一般。
這時老神醫號完脈,縮手歪頭,似乎遇到什麼為難之事。
魏青棠抿抿唇:「老爺子,您有話不妨直說。」她先前也給霍從文看過,這位霍大人身上的毒非常厲害,連凝元蠱都不敢接近,所以有心理準備。
哪知秦易儒道:「那我就明說了啊,這小子應該是死過一次……」
「死過一次?」魏青棠脫口驚呼,秦易儒道,「不對,應該是半邊身子踏進鬼門關,然後被什麼人給強行救回來了。嘖嘖,不得不說救他的人夠狠啊,這雷公藤、鉤吻、曼陀羅都是劇毒之物,他竟敢混著一起用,還好這小子命硬自己挺過來了,要不然早到地府見閻王去了。」
魏青棠完全聽懵了,她以為是那山西的奸商給霍從文下的毒,可怎麼聽秦易儒一說,又好像不是?
旁邊馬車夫垂下頭,輕聲道:「是閥主……」
「沈策?」她倏地扭過頭看他,那馬車夫黯然道,「前兩年我們閥主在地窖找到霍大人的時候,他就已經快不行了,閥主找了好多大夫甚至巫醫,都說只能準備後事。直到西疆來的一個行腳郎中說他有個秘方可以保命,但不保證日後能不能醒、或者醒了會不會變成廢人,所以……」
「所以你們閥主就給他用了那秘方?」魏青棠睜大眼,臉上表情簡直難以形容。
即便她醫術不精,也知道那雷公藤曼陀羅是毒中之毒,用這些東西去救人,那就是飲鴆止渴啊!
而且看霍從文現在的情況,就算醒了,只怕也生活不能自理,淪為一個廢人……
這沈策到底在想什麼?
馬車夫噤聲不語,秦易儒摸了摸鬍鬚,又道:「魏丫頭,你也別怪他了,這小子的心脈非常弱,若不是當時下一劑猛葯,恐怕早就沒命了。我看看啊,這小子用了那秘方之後,應該又撐了兩三年,不過現在藥效到期,身體又迅速衰弱下去,嘖,情況不妙啊~」
聽到這兒魏青棠總算明白,為何沈策會冒險入京,那是因為霍從文的身體極具惡化,已經快撐不住了……
屋內一陣沉默,她看著那個曾經的鐵面判官變成這個模樣,其中多少還是受自己牽累,心下很不是滋味兒。
抿抿唇,將秦易儒拉到屋外問:「老神醫,您實話告訴吟越,他真的沒救了嗎?」
秦易儒捋捋鬍子,思索一陣:「那也未必,這小子求生之欲挺強的,要是能再找來一株鳳枯草,配合老夫的針灸說不定有轉機~」
鳳枯草?
魏青棠一怔,唇邊不由浮起苦笑。
這天下第一靈藥豈是那麼好找的?
當年雲殊重症垂危,柳折枝送了半條命才不知從哪個深山老林里采來一株,現如今又到哪裡去找?
「行了魏丫頭,生死有命,這東西說不準的,看看你家那位,鬼門關前都不知蹚多少回,最後還不是活蹦亂跳地回來了?」秦易儒看出她情緒低落,安慰道,「好啦,命里有時終須有,說不準明天就蹦出一株來了呢?」
老爺子拍拍肩,就去給沈策開藥方了,魏青棠在原地站了片刻,苦笑道:「說得是容易,可……」別說她不想讓他死,就一個沈策,還有他那三十萬閥軍杵在洛陽,也沒人敢讓他出事。
晚上雲殊回來,魏青棠將沈策的事告訴他,男人眉梢微微一挑,眼底浮起兩分玩味:「想不到他竟能做到這個地步……」
魏青棠正在鳳枯草的事發愁,聞言一怔:「什麼?」
雲殊撫了撫她的頭髮:「沒什麼,你剛才說,鳳枯草?」
魏青棠點頭:「對,鳳枯草,就是上次柳公子采來為你續命的靈藥,可這鳳枯草極其罕見,又喜歡生長在陰寒之地,這一時半會兒的,上哪兒去找啊?」
雲殊看著她,倒是緩緩開口道:「若真要尋,京城倒是有一株。」
魏青棠已經愁了一下午了,乍聽這話喜上眉梢:「真的?那在哪兒?」
凝著女子急切的模樣,雲殊目光柔和幾分:「廉平手上。」
「廉平?」她一呆,「廉平郡王?」
老天,怎麼會在這紈絝子手上?
察覺她的不解,雲殊徐徐道:「昔年老郡王妃路過滎陽,曾救過一個落難郎中,郎中無以為報,便將這家傳珍寶贈予老郡王妃。後來朝中有皇親病重,想向老郡王妃討此奇葯,被老郡王妃一口回絕,這才漸為人知。」
魏青棠獃獃點頭,想不到還有這麼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
她稍作思忖:「這樣吧,我明日親自登門,向老郡王妃討葯,不論她提什麼條件,我都儘力滿足。」
雲殊頷首,想了想又道:「不必勉強。」
魏青棠一笑,湊在他嘴角親了下:「是呀,有殺神做我的後盾,當然不用勉強~」她這一撩撥頓時惹了火,男人目色一深,握住她的腰肢便往床榻方向去,這時屋外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一名雪衣衛進來,急道,「王爺、王妃,今天進府的那位客人醒了,說是想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