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7
氣溫徹底回暖,櫻花開的正盛的時候,言商懷孕已經將近八個月。
孕後期要更辛苦一些,嚴越幾乎包攬了所有。
給她洗頭髮,擦頭髮,準備飲食。甚至有一晚半夜三更去城東買一碗面。
去的時候,麵店老闆自然已經休息了,被嚴越的敲門聲吵醒,披著衣服從窗戶裡面探出頭來。
嚴越也從這窗戶塞進去了一大把的鈔票,最後才算是如願以償的替言商買到了一碗面。
可開了那麼久的車,買了一碗面回來。回到卧室的時候才發現說想吃面的人已經睡著了。嚴越也沒忍心叫醒她。
言商第二天都不知道,嚴越大半夜的開了車去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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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三次去洗手間出來的時候,言商發覺嚴越正靠在床頭看著自己。臉上帶著些倦意。
掀開被子上床,在被他攬入懷裡的時候,言商還是忍不住提醒:「要不我去隔壁卧室睡吧,這樣干擾你休息。」
孕後期,頻繁的上廁所。她現在晚上兩三次的洗手間,而嚴越是個淺眠的人,只要她起身,他也會跟著醒來。
如果他們睡覺離的遠一些還好,言商可以盡量放輕起身的動作,可是偏偏嚴越就愛摟著她睡。
有時候第二天起來,他的胳膊也被壓麻了,又怕壓著言商,晚上基本不動,第二天起來身體僵硬。可嚴越依然樂此不疲。
聽到言商的提議,他把人往懷裡摟了摟,霸道的拒絕道:「不要,哪裡也不要去。」
這話說的有些任性,又帶著幾份沒睡醒的沙啞慵懶。此時縮在他的懷裡,還有他身上清冽的氣息纏繞在言商的身邊。竟然莫名的生出一些心安來,言商又向他身邊靠了靠。
她微微抬頭,看他閉上眼睛時的安靜模樣。
「要想去醫院,就去。」閉著眼睛看似睡覺的男人突然一句。
言商的身體有些僵硬。
「孩子生下來,我準備了一份禮物給你,你應該會喜歡。」他又說了一句。
「什麼禮物?」言商下意識的問。
嚴越沉默著,沉默到言商以為他睡著了。原以為等不來回答,可是半晌之後,他卻又一句:「你會喜歡的禮物。」
答和沒答也沒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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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兩個月的休假結束,嚴越又投入到工作之中。
一周的時間,他也只有那麼一兩天會去公司,其它的時間,都讓人把文件送到了公寓。
他開啟了公寓辦公的模式,說是不放心言商一個人在家。
言商失笑:「還沒到八個月,離生產期還遠著呢。」
可嚴越就是不放心,哪怕公寓里還有阿姨。他還是把文件帶回來處理,因為在公寓可以時時刻刻看到言商。
即使他在一旁處理文件,就看言商只是安靜的坐在沙發的另一端看電視或翻書,都會讓他覺得格外的滿足。
這天,公司有個會議,嚴越不得不出席。早上起來的時候,還是一臉的不情願,看言商躺在床上,半睜著眼睛看他,心裡更加不樂意去公司。
「快去吧,也就一天的功夫。再說你這老闆這麼干,公司的人還吃不吃飯了?」言商幾句話,嚴越就去了公司。
當然,去之前還不忘佔個言商的小便宜,在她臉上輕啄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像是偷吃到糖果的孩子一般。
如果,時間定格在這一刻也好。
可是我們哪能決定這時間怎樣流轉?
得到的,失去的,擁有的,抑或是逝去的,都終究像是一幅幅快速播放的圖畫。
嚴越一個早上就結束了會議。
回到公寓的時候言商卻並不在,保姆在打掃房間,擦著桌子。
「言商去哪兒了?」嚴越環顧四周,發現言商真的不在便問了一句。
保姆想了半天,才想起言商臨走前的一句話。
「太太說,她去趟醫院。」
得到這個答案,嚴越不置可否,只是端起了桌上的水杯。溫吞吞的一杯水下去,卻沒有讓他的心靜下來。
在那裡坐了半天,也盯著桌子上的水杯看了半天。
嚴越還是起身走到玄關處抓起了放在那邊桌上的車鑰匙出了門,不是言商去醫院看許晉柏讓他不高興,他只是不放心她一個人有著八個月身孕去。
保姆還沒有來得及說一句,言商也剛走沒多久。
不需要向手下詢問,嚴越都清楚的知道許晉柏在哪個病房。
給他治療的醫生每一次診斷之後,都會向他彙報許晉柏的情況。嚴越所知道的就是許晉柏現在還沒有醒過來,依然沉睡著。
VIP特護病房,即使是中午,走廊里的人都非常少,甚至是格外的安靜。安靜到皮鞋踩在地上,都會傳來回聲。嚴越向走廊最裡面的那間病房走去,那邊有個座椅。
他既不放心言商,又怕自己打擾了她,會讓她不高興。
打算著,就坐在那裡等她。
病房的門是半掩著的,裡面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傳了出來。
言商的聲音,太過熟悉。熟悉到嚴越只要一聽,就能夠從她的語調里辨別出她的喜怒來。
可現在,他聽到的只是痛苦,只是凄然。
——「我忘記了你,哪怕我每天都努力的告訴自己不要忘記,我一遍又一遍的寫著你的名字。」
——「我想,如果你知道,如果你知道我遭受的一切,一定會來救我。你一定會來的是嗎?」
她的聲音沙啞,帶著哽咽。一點點的向自己信任依賴的人,說著她曾經經受過的傷害,而給予她這傷害的,正是現在站在病房門外的人。
——「我害怕,我害怕那裡的一切。我害怕哪一天早上,他又會來我的房間,拿著那些葯,一點點的叫我忘記。我過去是那樣害怕他、憎惡他······」
嚴越站在門口一動不動,他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又無奈的鬆開。慢慢的,他覺得渾身都失去了力氣,手撐住了牆壁上的扶手,才讓自己站住。
原本眼神中的神采,一下子全部消失殆盡。一個轉身的動作,他都完成的那樣艱難。
轉身,一步步的向前走去,其實他的身體都在輕微的顫抖。
走廊里,走過來一個護士,有些奇怪的看著站在病房門口的男人。
「先生,你哪裡······」話還沒有說完,看到男人眼神里的陰寒,這話就卡在了嗓子里。
嚴越走遠了,只留給護士一個高大但卻孤寂異常的背影。
可惜的是,他並沒有聽完言商的話。
可惜的是,他湧現而來的愧疚,終究掩蓋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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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清楚越哥在哪裡······」
掛斷電話,言商有些無力的癱坐在床邊。
連淺白也不知道他在哪裡嗎?
心裡毫無徵兆的慌亂。
那天,她從醫院回來,發現嚴越並沒有在公寓,她又去書房看了,書房的門緊緊鎖著,很明顯,他並沒有在。
言商有些失魂落魄的來到樓下,卻聽保姆說,嚴越問她去了哪裡,就拿著車鑰匙出門了。
她以為他是工作上的事情沒有忙完,晚一些應該會回來。
言商吃過晚飯,一直坐在客廳里等。她等了一夜。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沙發里。嚴越一夜沒有回來。
言商就這樣等了兩天,撥出嚴越的號碼,顯示無法接通。
她換了公寓里的座機打,用外面公用電話亭打。可是都顯示無法接通。
現在,連淺白都不知道他在哪裡。淺白的語氣,不像是在故意騙她。
嚴越,就這麼突然的消失了,毫無徵兆。讓言商措手不及。
公司他沒有再去,公寓也再沒有回來過。
這時候才發現,她對嚴越的了解少的可憐。
「先生肯定有事情忙,過幾天就回來了。」看言商心不在焉的坐在陽台那裡,保姆開口安慰。
「先吃一點東西,這時候得格外的注意你的身體,孩子重要。」
孩子,對,孩子。
嚴越那樣在乎這個孩子,又怎麼會不聲不響的不見。他那樣在乎這個孩子,可現在卻又突然的消失了。
這不是嚴越,這不是他一向霸道的作風。
可是,她還是出乎預料的慌亂。
淺白來電話了,說他也聯繫不到。
「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聯繫不到他?你現在在哪裡?」
淺白的話有些出乎言商的預料,沉默半晌,他只是低聲應答:「······我也無能為力,越哥當初要我離開雲市,我就不會再回去。他不想讓別人插手你們之間的事,別人自然不會插手······」
他越說,言商越絕望。
為什麼,所有的一切明明都好好的,為什麼又突然會出現這樣的事?
他不是還在計劃著婚禮嗎?他不是還在等著孩子的出生。
可是,突然之間人就不見了。直覺告訴言商,嚴越是不想見到她。
因為淺白的反應實在太過平常,如果嚴越真的出了什麼意外,那他的反應不會這麼平常。
想到這裡,她心裡反而沒有那麼的焦灼。
淺白的最後一句話是:「言小姐,越哥是真的在意你,你不知道他為你做了多少的改變。當初催眠,讓你忘記一切。你很痛苦沒錯,可我也看到他抱著被藥物折磨的你,那痛苦不堪的神色。他為了你,成立激越企業。我知道他不喜歡那樣商場爾虞我詐的生活,一個隨心所欲二十幾年的人,被圈在四四方方的辦公室里。他不喜歡,甚至說是厭惡。你只說他是為自己洗白,可是卻不知道,他想要有一個稍微乾淨一點的身份,好和你站在一起。」淺白頓了頓,又繼續開口:
「你是警察,和我們從來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所以暗夜沒了,嚴家只剩下越哥一個人。就連曾經暗搓搓的喜歡過你的東子,也以那樣慘烈的方式死了。
沒錯,我們從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和你在一起,越哥還是那個雖然不知溫情為何物,但依然好好生活的暗夜二少。你可以否定一切,卻不能否定他對你的感情。感情是不分貴賤的不是嗎?」
言商靜靜的聽他說完,她手裡的手機慢慢的滑落,掉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她不是不知道,嚴越是愛她的。
她不是沒有糾結和掙扎。
只是,一直沒有讓自己,直面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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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淺白那裡知道了胖子的聯繫方式。
這是言商所能知道的,和嚴越有關的最後一個人了。
她寧願嚴越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說清楚所有的事情,可是接受不了,他突然就消失不見。他是嚴越,就算是惡劣到極點,就算是喜歡無休止的欺負她。
可是,他不能就這麼沒擔當的突然消失掉。
見到胖子的時候,是在第二天中午。他和言商並不熟識,只有幾面之緣。可一直待在嚴越的身邊,他卻知道言商和嚴越之間所有的事。
胖子見到言商,還是有些詫異和局促。一時之間不知什麼該說,什麼又不該說。
「言······言小姐找我什麼事?」胖子盡量控制著自己,不讓一直以來已經說成習慣的髒話冒出來。
何況他緊張啊,哪個歹徒見了警察會不緊張?哪怕言商只是曾經的警察,可胖子還是緊張。
「嚴越,他······和你有聯繫嗎?」
胖子臉上浮現出詫異,腦子反應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沒的沒的,越哥現在好好的經營著公司,我也就是隨便混日子。不過絕對再沒幹之前那些勾當。」他又想了一會兒,補充一句:「金盆洗手了,對,就是金盆洗手。」
顯然的,他誤解了言商的意思。
「我是說,你最近幾天有見過他嗎?」言商問。
胖子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可是他心思簡單,也沒有想那麼多。搖完頭,只是又專註的坐在那裡。
一會兒又抬頭看了眼言商,有些忍不住的開口:「你就不能和二爺好好過日子嗎?這孩子都快出生了,還在折騰。我覺得二爺被你折騰的也夠累。」胖子好半晌,才從言商的話里聽出來事態的不對。
他以為是言商又在和嚴越鬧,他們這糾纏和鬧騰,雖然都習以為常了。可胖子還是替嚴越打抱不平。「二爺誠心和你過日子,可你千方百計卻想著怎麼送他進監獄。你聯合警察毀了他的所有,二爺不是也沒要你的命嗎?真不知道你這女人怎麼這麼狠的心?」
他的語氣近乎呵斥,言商只是平靜的聽著,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一直以來,嚴越和她之間的事,是沒有人敢說些什麼的。現在,難得的,她聽到了這些或許一直壓在嚴越身邊的人心裡的話。
胖子穩了穩心緒,才又開口:「二爺不是好人,在暗夜培養下長大的人,還能有好人嗎?可他也不是壞人。他沒有你想的那麼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