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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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暗夜裡的其他人叫他什麼嗎?他們叫他雜種,見不得光的私生子。父母再怎麼樣,一個小孩又有什麼罪過。可是二爺,從小到大都好像是父母罪孽的承受者。多麼可笑?就因為他爹,被譽為暗夜最優秀的繼承者,迷上了一個普通女人。

他爹混賬,家裡已經有了妻兒,還跑去糾纏別人,結果生下了二爺。可這又關二爺什麼事?因為老子的混賬事情,卻讓他承受了所有。六歲的時候,親眼看見爹媽被仇家結果在家裡,他被他媽藏在柜子里才勉強逃過一劫。

可是,被接回嚴家,他又成了所有人攻擊的對象。那些人怎麼說?他們說如果不是二爺的母親,那他們優秀的繼承人嚴展風就不會死。你說可笑不,如果不是他們優秀繼承人的糾纏,或許二爺的母親就會平安一生。

可是,既然不喜歡,甚至是厭惡透了二爺,卻還是把他接回了嚴家。嚴家家主老爺子的心思深著呢?一直以來,暗夜繼承人的選拔都是相當嚴苛,最多的就是兄弟間的競爭。說的直白一點,就是讓骨肉血脈相互殘殺。可是怎麼辦,嚴展風,也就是二爺他爹就那麼突然死了,膝下也只有兩個兒子。和之前妻子生的,家中長孫嚴朔,再另一個就是二爺。

老爺子這是鐵了心的要讓二爺做他訓練家主的陪練,他想要培養的人是嚴朔,可卻也培養二爺,讓他成為了嚴朔一個有力的競爭對手。甚至到後來,二爺比嚴朔還要優秀。

暗夜中的人,都不能稱之為人。他們之間又哪裡有親情可言。嚴朔自然而然的視二爺為眼中釘肉中刺。暗算刺殺沒少過,明面上,背地裡的齷齪手段也一個沒落下。」

在這種情況下,嚴越要想活命,就只能一眼還眼,以牙還牙。

言商沉默著,她想起了之前在R國的時候,嚴越身上的藥性發作了。平時那樣高傲的一個人,那時候卻在她的懷裡縮成一團。

他迷迷糊糊的說著:「······六歲那年第一次見到所謂的祖父,我很緊張,他讓我伸出右手,我卻把左手給了他。那天,他從旁邊人的手裡接過戒尺,一下一下的打在我的手上。最後指著我高高腫起的那隻手說『記住了嗎?疼的這只是右手』」

胖子又說:「可是,二爺依然不是壞人,他和那些在暗夜裡的人不一樣。他雖然沉默寡言看上去陰寒,可是他會為了一下微不足道的手下求情,把刀生生插進自己的腿里。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為了能夠活命。在暗夜那樣的地方,如果沒有一些手段,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二爺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自保而已。

他對付過的那些人,哪一個不是十惡不赦的惡徒?惡狼與惡狼之間的爭鬥,誰又能判斷出對錯來?除了你,二爺他沒傷害過無辜的人。」胖子說。

沉默半晌,又補了一句:「再說,你也並不無辜不是嗎?我是個粗人,不懂得這些個彎彎繞繞。我只知道,嚴越雖然三年前不該那麼對你,可你對他不也夠狠嗎?」

言商喉嚨吞動,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胖子看她沉默的樣子,又提醒了一句:「幾個月前,我聽二爺說起過,好像是要去什麼地方。具體的事情我也不清楚。」胖子說完,只是微微點頭便離開了。

他說這些,也不是為了說明嚴越有多可憐,喚起言商的同情。因為胖子深知,嚴越的那樣的人,不需要同情和憐憫。他說出這些,只是讓言商了解一下,了解一下嚴越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哪怕他的這些語言,不足以說出嚴越所有的事,經受過的事,也是說不出來的。

了解一下,再去判斷嚴越是什麼樣的人。不然,對嚴越來說也不公平。

去什麼地方?

胖子的這個回答和沒有回答是一樣的。

言商在那家咖啡店坐了整整一個下午,坐到她覺得等他回去的時候,說不定嚴越又會回到公寓,對她說一句:公司的事情比較忙。

可是,很明顯的,一切都是她所想。

回到公寓的時候,公寓裡面一片冷清。做飯的保姆,已經離開了,估計是沒等到她回來,便將做好的飯菜放在餐桌上,用東西罩著。

冷冷清清的公寓,言商環視了一周。

她走到餐桌旁坐了下來,一口口,平靜的吃著東西。可是咽下去的東西都覺得卡在嗓子那裡。

她吃完飯,如常的洗澡洗頭髮,坐在梳妝鏡前,拿吹風吹頭髮。只是一會兒,胳膊便酸困不已。

「以後,你不方便做的事,都由我來做。」說的話還在耳邊,可是承諾著做事的人,卻不清楚去了哪裡。

「我懷著你的孩子,這樣辛苦,竟然將我一個人丟在這裡。」言商滿是埋怨的開口,可是一出口心裡的酸澀便想汪洋般洶湧而來,幾乎要淹沒了她。

孩子,也不要了嗎?就這樣把她丟在這裡。

言商對著鏡子,明明勾起了唇角,可是眼淚卻不受控制的流出。

······

言商也不再打電話,去問嚴越的行蹤。

她每天很正常,正常到近乎反常的按時吃飯睡覺。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又過了將近三周的時間,嚴越還是沒有任何的消息。

三周的時間,發生了很多的事,許晉柏那邊的治療並沒有中斷,甚至就在一周前,他已經醒來。

醫生是嚴越找的,治療沒有中斷就說明嚴越授意。言商的心,稍微安定下來。他能授意,就說明並沒有出什麼事,他只是在某一個地方,好好的活著。

知道許晉柏醒了,是胖子給的消息。言商接到電話的時候,只是淺淺的應了一句,她也沒有再去醫院看。醒來就好,讓以前那個優秀驕傲的許晉柏又重新回來,就很好了。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常的軌跡,言母偶爾會打電話來,說要來雲市看言商,可是工作太忙,一直沒有時間。迄今為止,她還不知道女兒懷孕即將生產的事。

而言商,也對這事隻字未提。

言商坐在陽台的藤椅上,她有些失神的看著窗外。從這裡看下去,可以看到行道樹的花已經敗落了,在地上厚厚的鋪了一層。這景象像極了一年前,她和嚴越剛剛回雲市的時候。

那時候,也是這樣的時間,也是這樣的景象。

現在一切都正常,一切都好,除卻兩周多時間,一直沒有出現的嚴越。

************

夜色溫涼如水。

言商開始頻繁的做夢,好幾次醒來,除了空曠的卧室,再沒有其他任何的人。

她總是夢到嚴越突然間就出現了,可是醒來卻發現,這公寓里只有她一個人。

言商又一次驚醒了,她伸手去抓,卻什麼也沒有抓住。

一個人的感覺沒有錯,她剛才感覺到是嚴越回來了。他身上的氣息,他手掌的溫度。還有他吻下來時,濕熱的觸感。蜻蜓點水般的一吻,卻帶著難以言說的眷戀。

言商以為,又是她的錯覺。

可當她撐起身子,手觸及到床沿,那剛剛被人坐過的溫熱時,言商整個人愣在那裡。隨即跌跌撞撞的下床。

「······嚴越,嚴越······」她喊了好幾聲,回應她的卻只有無盡的寂靜。

拉開卧室的門,站在樓梯口,卻凄然的發現客廳里只有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終於,她渾身失去了力氣,滑坐在地上。滿心的酸澀凄然。

······················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從公寓樓出來,開著車隱匿在黑暗裡。

握著方向盤的手,骨節分明。

···

何淮靖一臉從容的踏進頂層酒店套房的時候,正看到站在窗前的男子,拿著酒杯灌酒。他沒有絲毫客氣的走過去,坐在那沙發那裡。

「放著快要正產的老婆不管,在這裡喝悶酒?」語氣當中帶著明顯的調侃。

嚴越回過身來,卻並沒有回答何淮靖的這句調侃的話。

他伸手虛指了一下桌上的幾份文件,「看一看,如果沒問題的話就簽個字。」

何淮靖拿起了那份股權轉讓協議書,很認真的翻看了起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這是要把激越企業全部送給他嗎?

「給我這麼一大塊肥肉,不像是你的作風。」何淮靖挑眉。「你的條件是什麼?」

常人還有個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概念認知,更別說久經商場的何淮靖。他才會不相信,嚴越能在這麼好的事情上想到他。

「給你,你不想要?」嚴越說著,又倒了一杯酒。

一塊肥肉,誰會不想要,尤其還是何淮靖一直盯著的肥肉。何氏企業也需要轉型,在電子產品這塊兒,做的最好的也就是激越企業。

「在國內,除了你沒人能消化掉激越。條件很簡單,你接手激越之後,要把現有的激越企業的員工全部留下來。」

除了何淮靖,沒人能消化得了激越,因為裡面有一半的員工,是曾經暗夜之中的下屬。只要一徹查,一切就都保不住了。可這些人,都已經慢慢的過上正常的生活。

何淮靖笑了笑,應下來。

看著嚴越一口口灌酒的模樣,又問了一句:「再沒有其它的條件嗎?」

嚴越喝酒的動作一頓,其它的條件?他還有什麼割捨不下的呢?他的臉上浮現出一些難言的神色,轉而將酒一飲而盡。

「護言商一世的平安,你有這個能力。」他說完,將酒杯緊緊的攥在手裡。

唯一割捨不下,卻不得不割捨的人,就是言商了。

很遺憾的,他沒有看她穿上婚紗,拿著捧花緩緩向他走來的樣子。嚴越覺得喉嚨發苦,連帶著心裡都泛苦。他喝的酒太苦了。

「除了你,也大概沒有人可以傷害她了。」何淮靖一句,還是那般從容的,不慌不忙的語調。

嚴越苦澀的笑笑,或許是吧。

他深愛的女人,可是她所有的傷也都是他給的。

短短几年的糾纏,都會讓彼此覺得餘生蒼涼。這段糾纏耗光了所有的力氣,突然之間,一個怎麼也不會放手的人,卻學會了放手。

如果可以,他想要永遠和她一起,將她擁在懷裡。

如果可以,他想要和她一起,看著孩子慢慢長大,長成像他們的模樣。

可是,永遠沒有如果,永遠沒有。擺在他和言商之間的,是一條被堵死的路。他跌跌撞撞那麼久,將自己撞的鮮血淋漓,卻依然找不到一條出路。

他用盡了渾身的力氣,還是找不到一條生路。

何淮靖說:「你好像是活的失敗的,如果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還會不會選擇孤注一擲、不顧一切、眾叛親離的喜歡言商?」

嚴越沉默著。

站立在落地窗前,他一杯又一杯的灌下了烈酒,酒太烈了,喉嚨有著火一般的灼熱。可是怎麼也暖不了他渾身的寒冷。

他沒有回答。

可是心裡一直有一個聲音:「如果還能再選擇一次,我依然會去喜歡她。哪怕我的喜歡造就了她滿心的傷,哪怕一顆心給出去的時候,就已經料想到會被傷的面目全非。可我依然會愛她,不怪她對我從始至終的心狠,怪只怪我的彌補抹不平帶給她的傷痕······」

怪只怪,他們從來不屬於同一個世界,任他再努力,卻也到不了她的面前。

他終究出發的太晚,即使向著她的方向努力而去,到了終點才發現這是一條完全不同的路。

他不後悔喜歡言商,可他卻後悔傷害了一個他這樣深愛的人。

他把她拉離了原來的生活軌跡,他讓她身處在泥潭之中無法自拔。他曾經,把自己深愛的女人,生生的拽入了地獄之中。

可他,從未後悔遇見言商。

現在閉上眼睛,嚴越都能想起那個夏天,穿著短袖扎著馬尾的女孩跳下車來。

——「你怎麼了?」

——「我叫言商。」

——「我和你的嚴,不是同一個······」

她冰涼的指尖,輕滑過他的手掌,寫下「言商」兩個字······

********************************************************

我們,都忘記了來時的路。

··········

公寓里,出現了一個沒有想過會出現的人。

保姆開了門,看外面站著三個人。

「你好,我找言商。」帶頭的那個這樣說,拿出了警察證明。

保姆看到另外兩個身著警服的人,一時間有些錯愕,緊張的站在那裡,回頭去看坐在沙發里的言商。

聽到聲音的時候,言商已經回過頭去看。

他又這樣,健健康康的站在那裡,那個令人驕傲的,讓她曾經仰望著的許晉柏,又回來了。

許晉柏也看過來,他的眼神中,說不出的複雜和疼惜。讓同行的兩人等在門口,他一個人進來了。

分開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他這樣認真的打量著言商。

昔日機場里,那個撲到自己懷裡,不願意離去的女孩兒。

現在她坐在那裡,穿著孕婦裝,臉色卻憔悴的不成樣子。許晉柏說不清,自己是一種什麼感覺。心疼,難以自持的心疼。

命運,何其殘酷。

「小商,」他開口喚了一句。

言商沉默著,有些失神的看著他,從他他進這裡,她的心就不斷的往下沉。

她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抓起桌上的杯子,要給他倒一杯水。

「小商,他······自首了。」

水全撒了,撒在了外面,她的手不受控制的抖動,身體猛然的僵住。

「嚴越,自首了。」許晉柏重複了一句。

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難過,從來沒有。面前的言商,一瞬間,脆弱的就好像不存在一般。

「他說,隔間的抽屜里,有送給你的一份東西。」

沉默著,幾乎要將所有人都吞噬的沉默。

言商站起來,慢慢的朝著隔間走去。

這是嚴越的地方,他總是喜歡在那裡辦公。

她挪到桌邊,拉開抽屜,裡面安然的躺著一份協議。顫抖著,翻開來,最後有著他已經簽好的名字。

他那晚說著,孩子生下來,就會送她一份禮物。

是言商見了,會歡喜的禮物。

一份已經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

言商攥著那幾張紙,泣不成聲······

_____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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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忍割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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