腺體有損的和親太子(六)
他顫聲問道:「究竟出了何事?」
然而,裴玉質並未理會於他。
他這才發現裴玉質已然人事不省,他伸手探了探裴玉質的鼻息,指尖不受自控地打著顫。
萬一……
萬一裴玉質……
幸而裴玉質的鼻息即刻拂上了他的指尖,雖然微弱得近似於無。
「裴玉質……」他堪堪出聲,忽聞不遠處有足音傳來。
未多久,一太醫進得房中,麻利地剝去了裴玉質的下裳。
由於這下裳已與皮肉粘於一處了,太醫直如剝去了裴玉質的一層肌膚一般。
失去了下裳的遮掩后,雙臀暴露無遺,其上竟是一塊好肉也無。
裴玉質生生地被疼醒,一掀開眼帘,便看見了素和熙。
「師……」對了,師兄為了保護而被肢解了,眼前身著女裝之人固然是他的師兄,但他卻不可喚其為師兄,不然,他定會招來師兄的懷疑。
「子熙。」他喚了一聲,方才認識到自己目前的狀況。
是了,他不久前因私自帶師兄出宮而被慶平帝打了十大板。
疼得鑽心蝕骨,他從未這般疼過。
素和熙見裴玉質恢復了神志,一把握住了裴玉質的左手,急聲道:「夫君,你定要撐住。」
裴玉質不知為何素和熙會如此言語,縱然疼得厲害,但區區十大板自然要不了他的性命。
他又險些忘了他在這個世界並非修仙者,足足十大板完全能要了一名地坤的性命。
地坤不勝嬌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僅能被關於後院,一個接著一個地產子。
但地坤既然嬌弱至此,為何能負擔得起繁衍的重任?
據聞,懷孕甚為煎熬,產子更是無異於去鬼門關走一遭。
這個世界實在矛盾。
他微微闔上了雙目,左手被素和熙握得更緊了些,緊接著,又聞得素和熙道:「夫君,撐住,不許丟下臣妾。」
他努力地睜開了雙目,望住素和熙,啟唇道:「孤……」
唇瓣乾裂,嗓子發澀,不過是被打了十大板而已,一時間,他竟然說不出話來了。
於是,他勉力沖著素和熙勾了勾唇角。
他並不擅長微笑,直覺得自己的唇角極是僵硬。
素和熙乍然見得裴玉質露出慘笑,心懷忐忑,萬一……
裴玉質緩緩地闔上了雙目,他並未就此昏睡過去,他僅僅是無力睜開雙目罷了。
他又聞得素和熙道:「夫君,你且睜開雙目。」
師兄為何突然這麼關心他?
是出於憐憫么?
他拚命地睜開了雙目,凝視著師兄,艱難地道:「孤……孤……無事……」
陡然間,他感知到了一股子溫熱,回首望去,才知是太醫在為他處理傷口。
或許師兄並不憐憫他,而是鑒於有太醫在場,不得不做出一副關心他的模樣吧?畢竟師兄乃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太醫將帕子浸入溫水,絞乾后,輕手為裴玉質拭去了血污。
表面上的血污被拭去后,又有新鮮的血液爭先恐後地流淌了出來。
裴玉質膚白如玉,襯著這猩紅,散發出孱弱的美感。
素和熙收回視線,與裴玉質四目相接。
裴玉質目色平靜,仿若身受重傷者並非己身。
但裴玉質確實面無血色,且身體正因痛楚而戰慄著,指尖甚至已嵌入了他的掌心。
地坤大多嬌弱,裴玉質這身皮囊確如尋常的地坤般嬌弱,意志力明顯遠勝於尋常的地坤。
若非親眼目睹,僅從裴玉質的神情判斷,他定會以為裴玉質是在做戲。
太醫費了好一番功夫,方才成功地為傷口止血。
止血后,裴玉質皮開肉綻的傷口更顯扎眼。
素和熙鬼使神差地心口發疼,於他而言,裴玉質乃是慶平帝的幫凶,雖是他名義上的夫君,卻並非他心悅之人,他心疼裴玉質做什麼?
裴玉質覺察到素和熙的視線,頓覺羞恥。
可素和熙連他赤/身/裸/體的模樣都見過了,事到如今,他有何可羞恥的?
且他總有一日會與素和熙行雲雨之事。
太醫為裴玉質上過葯,並將傷口包紮妥當,才道:「可有乾淨的下裳?」
素和熙正欲去取一條褻褲來,裴玉質卻並不鬆開他的手,他只得示意裴玉質鬆開他的手。
裴玉質低首一瞧,自己的指尖竟已嵌入了素和熙的掌心,遂猛地收回了手。
由於過度用力,傷口被牽動了,原就被疼痛浸透了的神經再遭重創,使得他又出了一身薄汗。
待疼痛稍緩,他赫然瞧見自己的指甲蓋中藏著些許血液。
顯然他適才傷了素和熙。
「對不住。」他又沖著素和熙笑了笑。
素和熙再度見識到了裴玉質的慘笑,甚覺不解。
裴玉質為何尚有餘力向他致歉?
難不成這一切乃是裴玉質的苦肉計?
若真如此,裴玉質到底懷揣著什麼目的,需要對己身下這等狠手?
素和熙從頂箱櫃中取出了褻褲,遞予太醫,未待太醫接過,他改了主意:「由本宮來吧。」
「老臣這便熬藥去了,勞煩大皇子妃好生照顧大皇子。」太醫言罷,立即退了出去。
房門被闔上后,素和熙小心翼翼地為裴玉質穿下裳。
裴玉質一身的肌骨無一絲瑕疵,雙足猶如名家精雕細琢而成,每一寸的弧度皆無可挑剔。
素和熙不懷任何邪/念,為裴玉質將下裳穿妥了。
下裳一遮掩住層層包紮,他發疼的心臟稍稍舒服了些。
裴玉質不知自己該當說些什麼,兀自睜著雙目。
素和熙欲要為裴玉質將身體蓋上,又生怕錦被壓迫傷口,想了想,問道:「冷么?」
——這白玉宮燒了地龍,足以對抗春寒,但傷者體虛,不耐寒。
「冷?」裴玉質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寒冷,遂頷了頷首。
素和熙心生一計,取了一玉枕來,將玉枕直立,為裴玉質撐著錦被。
師兄太過體貼了。
「多謝。」裴玉質又歉然地道,「疼么?」
素和熙意識到裴玉質是問他被其弄破的掌心疼不疼,遂答道:「不疼。」
「對不住。」裴玉質抿了抿唇瓣,「孤不該弄傷你。」
素和熙搖首道:「無妨,卻是你,孤方才還以為……」
「還以……」裴玉質輕咳一聲,身體旋即蜷縮了起來,「還……還以為……以為孤……孤死……死了么?」
他才不會死,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死,倘使死於這個世界,他便須得回到原來的世界,承受澹臺鈺、方見明以及樊紹的輪番折磨。
與此相較,他寧願再被慶平帝打十大板。
「孤……孤絕對……絕對不能……不能死……」他凝視著素和熙,正色道,「孤若是死了,子熙會如何?」
他覺得自己很是陰險狡詐,他趁機對素和熙用了苦肉計,要素和熙為他所感動。
素和熙情不自禁地向裴玉質承諾道:「從今往後,孤會好好地對待你。」
「多謝。」他的苦肉計似乎達成了。
裴玉質以視線描摹著素和熙的眉眼,他若是死了,素和熙便須得在這個世界滿腹仇恨地活下去,直至魂飛魄散。
一念及此,他著實撐不住了,以齒尖咬著自己的口腔黏膜,讓自己振作些。
素和熙倒了一盞茶水來,喂予裴玉質。
裴玉質就著素和熙的手,用著茶水,茶水滋潤了他的喉嚨,教他好受了些。
而後,素和熙放下茶盞,低下/身來,取了一張錦帕,一面為裴玉質擦拭汗水,一面問道:「是何人所為?是慶平帝么?」
儘管並不受寵,儘管生母出身低微,可裴玉質到底是慶平帝的庶長子,能打裴玉質板子,能將裴玉質打得血肉模糊者惟有慶平帝與嚴皇后。
嚴皇后十之八/九不喜裴玉質,不過慶平帝尚在,嚴皇后並非蠢人,即便對裴玉質恨之入骨,亦不會越過慶平帝,對裴玉質動用私刑。
排除了嚴皇后之後,惟一的嫌疑人便是慶平帝。
果不其然,裴玉質頷首道:「便是父皇。」
他年已一百又二十四,但甚少下山,缺乏歷練,一時半刻猜不透慶平帝的心思。
慶平帝當真是因為他私自帶師兄出宮,才命人打了他板子?
素和熙接著問道:「慶平帝為何要懲罰你?」
裴玉質不願素和熙為此而感到愧疚,遂撒謊道:「孤於兵部任職,辦事不利,父皇為了讓孤長長記性,才教訓了孤。」
據素和熙所知,裴玉質僅僅在兵部掛了閑職,既是閑職,如何能辦事不利?裴玉質必定在撒謊。
他追問道:「如何辦事不利?」
裴玉質答道:「此乃機密,不能告訴子熙。」
素和熙毫不留情地將裴玉質戳破了:「你於兵部掛了閑職,你若非皇長子,根本無權上早朝,是怎樣的閑職能讓你辦事不利至被慶平帝重罰?」
「孤……」裴玉質閉口不言。
素和熙一字一頓地威脅道:「是你自覺些,向孤坦白,亦或是由孤逼你坦白?」
裴玉質依舊閉口不言。
裴玉質究竟懷有怎樣的秘密,不能為自己所知?
素和熙撥開裴玉質的髮絲,抬手撫摸著其後頸的腺體,往其上吹了口熱氣:「夫君現下身受重傷,定然別有一番滋味,不若臣妾現下便讓夫君沾上臣妾的氣息吧?」
現下?
裴玉質的面色更慘白了些。
他知曉所謂的腺體生於後頸,他亦曾撫摸過自己的腺體,但他不知被師兄撫摸腺體是這等滋味。
他的身體居然一陣一陣地發軟了。
是因為他是地坤,而師兄卻是天乾的緣故吧?
地坤註定會屈服於天乾,心甘情願地為天乾奉獻溫香軟玉,心甘情願地為天乾生兒育女。
一旦成就好事,天乾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控地坤的喜怒哀樂。
這個世界對於地坤委實不公。
見裴玉質仍是閉口不言,素和熙垂下首去,將略微凸起的腺體含入了口中。
這便是裴玉質身為地坤的證明。
須臾前,裴玉質分明因身受重傷,疼得將要失去神志,可被素和熙這般含著腺體,竟半點不疼了。
素和熙此前未曾碰觸過任何地坤的腺體,全然不知這腺體居然誘人至此。
他原打算威脅裴玉質,而今卻只想專註地取悅這腺體。
以防自己嗚咽出聲,裴玉質咬住了自己的手掌。
然而,素和熙卻是掰開了他的下頜,取出了他的手掌,逼得他被迫嗚咽出聲。
他向素和熙求饒道:「子熙,鬆開。」
素和熙含含糊糊地道:「為何要鬆開?」
裴玉質掙扎著道:「子熙方才不是承諾孤從今往後,要好好地對待孤么?」
面對裴玉質的譴責,素和熙促狹地道:「臣妾不是正在好好地對待夫君么?」
少頃,歡愉從腺體處瀰漫了上來,淹沒了裴玉質的神志,他定了定神,才道:「子熙,別欺負我。」
師兄,別欺負我。
素和熙見裴玉質雙目盈淚,心臟一軟,當即放過了裴玉質的腺體。
裴玉質以為自己已逃過一劫,卻見素和熙低下首來。
彈指間,他被素和熙的唇瓣覆上了眼尾,素和熙一點一點地吻去了他的淚水。
他下意識地闔上了雙目,任由素和熙為所欲為。
素和熙應當會親吻我的唇瓣吧?
他如是想著,素和熙卻並未親吻他的唇瓣。
素和熙清楚自己對於裴玉質生了憐惜之心,登時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他尚且不知裴玉質有何圖謀,他身處敵國,處境堪憂,何故憐惜裴玉質?
思及此,他直起身來,柔聲道:「歇息吧,待葯熬好了,孤再喚醒你。」
「孤當真能歇息了?」裴玉質不解地道,「子熙不是不許孤闔上雙目么?」
怪不得裴玉質一直強撐著,原來是自己之故。
素和熙頷首道:「孤允許你闔上雙目。」
「多謝。」裴玉質當即闔上了雙目,可是被素和熙取悅腺體的餘韻卻是久久不散。
好一會兒,他才睡了過去。
他夢見了四歲之時的自己,在人生地不熟的問情宗,怕生的他一直龜縮於自己房中。
一日,師尊為他講課,講過課後,一少年進來了。
師尊將他的右手放入了少年手中,囑咐道:「熙兒,今日起,便由你照顧玉質,玉質年歲尚小,若為你添了麻煩,你作為師兄且多擔待些。」
師兄恭聲道:「弟子謹遵師尊之命。」
師尊苦惱地道:「玉質這孩子樣樣都好,只是乖巧得令人心疼,全無同齡孩子的頑皮。」
「玉質性子如此吧,玉質倘若愛玩愛鬧,師尊定然頭疼得緊。」師兄蹲下/身,平視他,「玉質,你不必煩惱自己與其他的孩子不一樣,你只需做你自己便可。」
他素來安靜,他家中尚有一兄倆弟一妹,他們都比他會討父母的歡心。
是以,當師尊對父母道他根骨奇佳,若隨其修鍊,假以時日必能飛升成仙之時,父母並未表示反對,而是歡歡喜喜地將他送出了門。
他被師尊牽著手,待走遠些,回過首一瞧,家門早已關上了,只有隱約的喧囂持續不斷地從門縫中流瀉出來。
一踏出家門,他好似便不是這個家的孩子了。
對於父母而言,他或許是多餘的那一個。
有阿兄,阿弟,阿妹陪伴於父母已足夠了。
他再也不曾回過首,壓抑住了想要回家的情緒。
他沒有家了。
即使他不想修仙,他亦沒有家了。
父母時常要他活潑些,師尊亦然,惟有師兄與眾不同。
故而,自此之後,他便甚是依賴師兄。
問情宗中尚有不少年齡與他相仿的師兄弟,他們皆擅長撒嬌。
師兄生性溫柔,從不動怒,且與他們這些孩子的年齡差距不大,所以師兄弟們都喜歡師兄。
師尊僅有兩名關門弟子,便是他與師兄。
他的存在當然不會受到師兄弟們的歡迎,不出意料地被孤立了。
他已習慣被孤立,並不覺得難過。
每當有師兄弟向師兄撒嬌,打斷他與師兄的獨處,他便會自覺地去練劍。
他明白自己並不是討喜的孩子。
但師兄每回都會來尋他,指點他的劍法,陪著他練劍。
可是師兄被肢解了……
「師兄,師兄,師兄……」
素和熙正坐於床榻邊,聽得裴玉質含著哭腔喚「師兄」,頓生嫉妒。
他與裴玉質已拜堂成親了,裴玉質為何要於睡夢中喚「師兄」,裴玉質的師兄究竟是何人?
「師兄,師兄,師兄……」裴玉質一聲一聲地喚著,幾近撕心裂肺,喚得素和熙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