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到台北的第二天,亦築即與德利共進午餐,剛見面時德利不太說話,起初亦築以為他的沉默是對自己的拆夥表示無言的抗議,但是經過仔細的觀察,亦築知曉是自己多心了,德利似乎是為了別的事而心煩。
當亦築告訴他自己要去巴哈馬時,德利立刻說道:「當然,我不反對……」
「真的?」亦築覺得相當難以置信,德利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方、好說話了?她還以為自己會被他臭罵一頓呢!
「雖然這會使我失去一個好妹妹與好夥伴,但我並不想成為你的絆腳石,我自己能找到工作的,你不用擔心,以前不是有很多工作等著我去做嗎?」
「是的,你的鋼琴彈得那麼好,一定能順利找到好工作,只是我們長久合作了那麼多年,我現在突然向你說我要去巴哈馬,我心裡感到很愧疚……」德利表現得愈不自私,亦築的內心就愈感到歉疚。
「你不要掛意我,我們又不是連體嬰,總有一天還是會拆夥的。」德利想要以輕鬆的玩笑沖淡這沉悶的氣氛。
「謝謝你的諒解,聽了你的話,我覺得寬慰許多。」
「希望你到巴哈馬後會更有名氣,亦築,你是個有實力的歌手。」德利的臉上露出祝福的笑容。「而且巴哈馬的風光明媚,你可以盡情地享受。」
聽他這麼說,亦築總算釋懷了。「可惜我到巴哈馬是要去工作,不是觀光遊玩,而且到了一個陌生的新環境,一定會把我的積蓄花光。我可能會花許多時間在工作賺錢上,不過,只要一有空,我一定會好好地瀏覽巴哈馬的風情和景緻。」
這時,德利像是想起什麼事情似的,突然沉下臉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孟克雷一毛錢也沒給你,就那麼輕易地攆你走?」
瞬間,亦築因憤怒而漲紅了臉,「德利,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那種會被金錢收買的人,我的離開與孟克雷毫不相干,他連我要去哪裡都不知道呢!安排我離去的是他母親,她說得很委婉,希望我從此銷聲匿跡,所以我就答應她的請求,決定到巴哈馬去。」
「哦!原來如此,孟克雷做不到的事,就由他母親來完成,真是母子連心啊!」德利難掩他譏諷的神色。「你確定孟克雷真的不知道你要離開?」
「當然,我答應他母親絕不告訴他我的行蹤。」亦築相當篤定。
「而你就這麼相信?搞不好這件事是孟克雷夥同他母親設計你的,你不要太天真啊!」
「他母親是個溫柔慈祥的女人,這點我信得過。」
德利以戲謔的眼光看著她,訕笑道:「你該不是喜歡上孟克雷了吧?所以一直幫他們說話,嗯?」
亦築的臉上霎時窘得紅通通的。「當然不是,我有自知之明,你不該拿這件事來開玩笑的,德利。」她嘴巴雖是這樣說,但她艷紅的臉頰其實有一半是為了「孟克雷」三個字而紅的。
「對不起,亦築,把我剛才的話忘了吧!」德利歉然地按住她的肩頭。「如果他到巴哈馬找你麻煩的話,馬上告訴我,我立刻飛去巴哈馬,幫你趕走他。」
「謝謝你。」亦築心不在焉地回答,心想,德利真是不了解孟克雷的為人,如果孟克雷真心要找到她的話,一定會盡一切的力量,排除萬難,而且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沒有人可以趕走他。
但有個疑問是——孟克雷會去找她嗎?
第二天。
德利送亦築到中正機場,臨行前,他在她耳旁私語:「不用擔心,我會讓孟克雷慌張一下。」
「你在說什麼——」亦築話才問了一半。
德利匆匆的把她推進了出境室,催促道:「快走,要不然你就要送飛機走了。」
亦築不得已,只好跟著擁擠的人群往前走,但是臉上仍帶著錯愕,頻頻回首,只是德利已消失了。
飛機上,亦築倚著機艙的玻璃窗,睜著大眼,茫然地眺望窗外一片片飛過的雲朵,心裡一逕掛心著德利剛才那番詭異的話,及他的未來;德利的天性嗜賭,常常拋開工作到私人賭場,不眠不休地賭,亦築希望他不會因此而荒廢了事業……
到了巴哈馬機場,當亦築正準備出海關時,聽到擴音機中傳來自己的名字,同時她遠遠瞧見一位戴著寬大遮陽帽、身著花襯衫、白長褲的男士,正頻頻向她招手,亦築慢慢的朝他走過去。
「你是桑亦築小姐嗎?我是歐卡飯店的司機,歡迎你到巴哈馬來。」那男人黝黑的臉上堆滿笑容,「我幫你提行李。」
亦築尾隨著他走到陽光下,蔚藍的天空、新鮮的空氣……與台灣真是大異其趣,在亦築的眼底,周遭撒滿熱情陽光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她尚來不及細心觀賞四周的景色,司機已發動引擎,朝歐卡飯店飛駛而去。
「我聽經理說,你是從台灣來的,旅途愉快嗎?」
「還好,不過很累。」亦築以一口流利的英語簡潔地回答他,她望著後視鏡中的司機,只見他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一臉善意的笑容,使亦築的嘴角不禁泛起一抹笑意。
「聽說你是以歌手的身分被邀請的,是不是?」司機以巧妙的技術在漫天灰塵的道路上急駛。
「是的,我是來你們的飯店駐唱。」看到兩旁不知名的熱帶樹,提供了穿著鮮艷衣裳的行人涼爽的樹蔭,令亦築深感興趣。
「我想你一定能跟經理合作愉快。」司機笑著說。「他那個人極受大家歡迎,尤其更能博得女性的歡心。」
「聽起來倒像個可怕的人。」亦築喃喃低語。
司機聞言,低聲輕笑,「不!經理是個非常好的人,你今後有什麼問題的話,盡可以找他幫忙。」
「我希望永遠不要發生問題。」
「到了。」司機突然向左邊大大地搖著手叫道。
在長滿各種樹木的中間,有著一座嶄新、耀眼的白色建築物,而爭奇鬥豔的花壇、綠色的草坪,把這座建築物烘托得更美輪美奐。
亦築讚歎地欣賞了一會兒,便推開雙重玻璃門,走進豪華的大廳。
一名身材壯碩的金髮男子馬上笑盈盈地迎向前,伸出手與亦築打招呼。
「你一定就是桑亦築小姐吧!我是宜安.哈孟特,歡迎你到歐卡飯店來。」
「謝謝你。」亦築禮貌性的與他握手。「能腳踏實地真好,方才在機上昏沉沉的,好難受!」
「你的精神看起來很好啊!」宜安.哈孟特和氣地說:「孟媽媽說你長得很漂亮,但我覺得光用『漂亮』不足以形容你。」
「謝謝,你過獎了!」亦築謙虛地笑著,然後低頭望向自己仍被對方握住的右手。「呃……我的手……」
「對不起!」宜安趕緊鬆開手,「我太熱衷於說話,竟然忘了放手,走!我帶你去看你的住所。」
宜安一邊介紹飯店的設備,一邊帶著她走到一幢白色的房子前。「我們就住在飯店後面的房子,為了使個人的私生活不受干擾,我們替每個歌手準備一間自己的宿舍。對了,你一星期唱五天,星期六、日休息,不過如果你願意加唱的話,我們會多付你薪水。」他不厭其煩地解說細節。
「你就是這家飯店的經理嗎?」亦築好奇地問。
「我是這裡的經理兼老闆。」
「哦!」亦築吃驚地打量眼前這位沒有任何矯飾、和藹可親而且不擺架子的男人,他既然是歐卡飯店的老闆,應該是相當富裕的,但他似乎沒有一般富賈的銅臭味。
「實際上是股東而已,因為有一半的股份是孟媽媽的,當初她與我父親合夥開了這家飯店。」
「咦……」亦築訝異地瞪大圓眸。
「孟媽媽沒有告訴你這件事嗎?」
亦築困惑地搖搖頭,隨即佯裝若無其事地說:「沒有,哈孟特先生,這家飯店與孟克雷有關嗎?」
「你說孟媽媽的兒子?當然沒有任何關係!克雷才不會對這麼小的產業感興趣呢!搞不好他根本不知道他母親有投資這家飯店。」
亦築鬆了一口氣,看來鈺揚的奶奶遵守了她的諾言。
宜安.哈孟特站在被椰子樹包圍的白色平房前,開了門,然後把鑰匙交給亦築,臉上掛著微笑。「桑小姐,今後半年這兒就是你的家,我會吩咐司機把你的行李拿進房間,讓你可以開始整理行李;不過,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先吃個午飯,小睡一下,再整理行李。」
「我在飛機上已經吃過午餐。」
宜安了解地點頭,轉過頭喊道:「比尼,把行李搬進來。」他讓開一點位置,讓司機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搬進屋子。
亦築滿懷興緻地望著這間小巧涼爽的房間,空間雖然不大,但樣樣俱全,廚房、起居室、浴室都有,這點是最讓亦築滿意的。
「啊!這裡真不錯,房間採光很明亮舒適,坪數雖不大,但設計得相當棒,讓人覺得一點都不狹窄,謝謝你安排那麼好的房間給我。」
比尼放妥行李出去后,宜安.哈孟特的藍眼就一直盯著亦築。
「桑亦築……非常美麗的名字,是你的本名嗎?」
「是的,我的本名。」亦築微笑地說。
「亦築……」宜安的唇角現出一抹別具用心的笑意。「我是不是可以直呼你亦築?」
亦築大方地點頭。「當然可以。」
「你也叫我宜安好了。你一路勞累了,所以請你先歇一會兒,晚飯時間再到夜總會一起用餐。」說罷,宜安向亦築道別,然後走出門外。
宜安離開后,亦築關上門,放鬆身子,把身體深深埋入柔軟的床上,心中湧起複雜的情緒;三天前,她仍徜徉在英國鄉間,現在卻在天涯的另一方……
當她再度張開眼睛時,周圍已一片黑暗,窗外星光點點,不知從何處傳來人們的笑聲、車子輾過石道的聲音、椰子樹沙沙作響的聲音……
亦築躺在黑暗中,靜靜聆聽每一道細微的聲響,好讓自己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躺了半晌,她起身走到窗邊,拉起窗帘,把室內的燈打亮,然後到浴室沖了個澡。
洗過澡后,亦築換上一件淡綠色的洋裝,走向夜總會。
亦築一推開夜總會的門,宜安立刻神采飛揚地迎向她。「你的臉色看起來很好,想必睡得不錯吧!」
「是的,睡得很好,可是肚子已經在鬧空城計了。」
「我想也是,現在都快九點。」說著,宜安拉起她的手,「現在我帶你去吃點東西,順便見見三位工作上的夥伴。」
他們穿梭在座席間,宜安引領亦築到有三個男人邊吃邊談笑的桌子前。
「亦築,這位是喜劇演員布蘭多,這位是樂隊伴奏彼得,而這位是男歌手湯尼,跟你一樣在夜總會駐唱。」
三名年輕的男子均對亦築投以好奇的眼光,其中有一位開了口。
「宜安忘了告訴你,我是吉他手兼歌手。」湯尼挑起眉毛說道。
亦築報以微笑,謙虛地說:「以後我們合作的機會很多,如果我唱得不好的話,請多包涵。」
彼得撇了一下嘴角。「在你還沒來之前,湯尼就已知道自己的歌藝不好,放心,你絕對唱得比他好。對了,我忘了說一句話——歡迎你來。」
湯尼嘀咕了幾句,逕自啜飲著咖啡。
彼得輕輕地拍著湯尼的肩膀。「你雖然不似桑小姐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又有一雙粟色的大眼睛,但我還是衷心為你加油,別泄氣!」
亦築聽到他那毫不含蓄的讚美,不自覺地露出甜美的笑容,慧黠地笑道:「我的眼睛是黑色的。」
彼得定晴望了一下亦築的眼睛。「對不起,一定是燈光的關係,不然就是我的眼睛該給醫生檢查了。」
晚餐就在說說笑笑中結束了,等他們三人離席后,宜安才對亦築說明夜總會的情形。
「歐卡飯店的遊樂設施很多,包括潛水、釣魚、打球等,從這裡走大概五分鐘的路程,有一處很美的海岸,來歐卡飯店的人一定要到那裡一游才不虛此行;晚上,餐廳的酒吧內設有迪斯可舞廳。總之,雖然住宿飯店的客人需要支付昂貴的價錢,但也從這兒換取到相當程度的享樂,至於你的行動是絕對自由的,不過最好先告知秘書你的去處。還有,到海邊時要注意安全。」
「我會好好記住的。」
「你有沒有什麼特別喜愛的運動?」
「我很喜歡潛水,但在台灣很難找到適合的水域潛水,所以我的潛水技術差強人意。」
「如果你要潛水的話,我可以帶你去,你千萬別一個人跑去潛水,潛水時會發生什麼意外是很難料想得到的,我可不希望我夜總會的歌手遭到什麼危險,嗯?」宜安的臉上掠過一抹緊張。
「我會留心的。」亦築並沒有發覺他的緊張,只是覺得他可能對每個人都很親切且關心。
宜安.哈孟特實在是個冷靜而予人好感的男人,他的相貌端正、熱心有禮,是值得信賴的人,亦築忍不住拿他跟孟克雷比較一番,發覺兩人是完全不同的典型,但是宜安這種典型才是理想的結婚對象。奇怪的是,她雖明白這點,卻無法對宜安產生男女間的情愫,看來她完全是對孟克雷著魔了。唉!
宜安送亦築回到住所,離開前對她說道:「好好休息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希望明天早上十點前,能看見你穿上演唱時的服裝試唱一下,我對我所僱用的歌手向來要求極嚴,一切都要先親眼監定過,包括衣服在內。」
「我知道了。」亦築走進房內,向他輕聲道了晚安,然後關上房門。
沐浴在溫馨晨曦中的歐卡飯店,充滿了美麗動人的異國情調,繁茂的熱帶花壇,在朝陽中益見璀璨,強烈的花香誘引蝶兒翩然醉舞,望見綠草如茵的草坪,令人有種想赤腳飛奔的衝動……
亦築自個兒到四處散步,等她回房換好登台的禮服,到演唱的地方見飯店經理宜安時,她已對新的環境有了初步的了解了。
而宜安正坐在窗旁等候著她。
排練開始,亦築握著麥克風,盡情地唱著她熟悉的英文歌曲,她很慶幸彼得與她之間有良好的默契,使她能順利地一展歌喉。
宜安頻頻頷首表示滿意,一曲終了后,宜安帶著調皮的笑容說道:「我必須寫給孟媽媽一封感謝函,因為她為我找來了一名優秀的歌手。」說罷,他大膽地在亦築的鼻尖上吻了一下。
「今晚首次登台,緊不緊張?」
亦築深吸了一口氣。「很緊張。」其實她是沒料到他會突然作出那麼親密的動作,看來她得趕快習慣外國人的肢體語言,他們把親吻和擁抱視為社交的一部分。
「放輕鬆一點,你的歌齡有多長了?」
「我從十八歲開始演唱,雖然已經唱了那麼多年的歌,可是每回上舞台,我都像第一次那麼緊張。」
「你唱得很好,相信觀眾一定會喜歡你的。」宜安拍拍她的肩。
「那是當然!」彼得十指使勁地敲打琴鍵,「湯尼那小子不知有多麼嫉妒呢!」
「不會吧!湯尼有他自己的歌唱技巧與風格,與亦築根本不相衝突,況且,他擁有廣大的女性歌迷。」宜安就事論事。
當天晚上,亦築坐立不安地在後台等待上台演唱,她的身體僵直,蒼白的臉上只剩嘴唇還有一點血色。
宜安用手環著她的肩膀,溫柔地道:「放鬆你的心情,亦築。」
「是的,老闆。」亦築由衷地感謝他的體貼,回以一記明媚的笑靨。
她深深覺得宜安是個成功的上司,從廚房的師傅,以至於夜總會的演唱者,所有的工作人員無不為他賣力工作,他雖具威嚴,卻能以親切的糖衣巧妙地包裹起來,尤其他隨時面帶笑容,顯得一團和氣,更是難得。亦築心想,宜安具有毫不遜於孟克雷的吸引力,而這股吸引力與孟克雷截然不同。
當晚的演唱極為成功,博得了許多熱烈的掌聲,當亦築款款步下舞台時,宜安朝她展開雙手,露出喜悅的笑容,在她的頰上親了一下。
「唱得太完美了!觀眾的反應非常好。」話一說完,宜安就開了一瓶香檳,以示慶賀。
隨著時光悄悄溜過,轉眼間亦築到巴哈馬已過了四個星期,亦築的生活漸漸穩定下來,同時她也覺得自己完完全全變成了歐卡飯店的一員。
亦築本來沒有早起的習慣,但來到此地后,她一天起得比一天早,為的是要獨享那安靜的清晨海邊;沒有人跡的海邊,那份美是難以言喻的,唯有用心靈去體會,方能感受。
每次亦築踽踽徜徉在海邊,心中總會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動,她望著海天一色,傾聽那不絕於耳的海濤聲,它彷佛在訴說著天地間的奧秘……
這些天來,用過早餐后,亦築常會陪宜安到附近的小村落走動,宜安是為了飯店的餐食,而親自到販賣場去檢驗貨色,他對蝦、蟹等海鮮的新鮮度非常關心。
而亦築打從來巴哈馬後,添置了不少新裝,其中有許多是宜安所出的意見。
宜安說道:「要成為一個成功的歌手,舞台上的服裝固然不可忽視,但在舞台下,也應保持漂亮的打扮,以防客人出其不意地出現。」
與宜安接觸較深后,亦築對他那種細微的觀察力與敏銳的監賞力,由衷地感到佩服。
有一次,亦築無意間與彼得聊了起來,她好奇地問:「宜安經常都是那麼細心嗎?」
彼得思索了一會兒,才以慎重的口吻說:「他雖是一個做任何事都不含糊的人,但與其說他很細心,還不如說他喜歡你。」
亦築一臉的震驚。「我承認宜安待我很好,但我可從來沒想過他會喜歡我。」
彼得低聲吹了一聲口哨,打趣道:「那我們的經理就可憐羅!」
亦築不以為意地笑了。她與彼得之間存在著一種亦兄亦友的特殊情誼,彼得在英國有個相愛極深的女友,他會固定每星期寫三封長信給她,聊慰相思之苦,雖然他的工作環境中難免會有與女性接觸的機會,但他絕不與她們做進一步交往。
彼得說:「我希望趕快存夠錢,回英國與安娜結婚,這是我生平最大的心愿,其他的女性在我的感覺上都是絕緣體,不來電。」
彼得對亦築可說是無可不談,亦築十分慶幸自己能在異地結交到一個如此投契、知心的朋友。
而經過彼得的提醒后,亦築對宜安的態度做了一番深刻的觀察,發現彼得所言不假,宜安的確喜歡自己,可是亦築卻不願承認這種喜歡帶有何種特殊的意義,而只是將之視為是宜安對自己所僱用歌手的善意照顧。亦築寧願讓自己相信,他對她的態度與其他人無異,一樣是充滿親切與誠懇。
在還沒來巴哈馬之前,亦築已下定決心,絕不再輕易涉及感情問題,而只期望這座島嶼上熱情的陽光與優閑的環境,能化解在這之前她與孟氏父子牽扯時所帶來的內心陰霾。
期間,孟母捎來了一封信,亦築從信中獲知,鈺揚在她不告而別後的幾日里,陷入了一陣子低潮,後來心情又逐漸恢復開朗,現在已專心研讀課業,她在信中還提到鈺揚和小真的感情發展,鈺揚現在雖然和小真每見必吵、每吵必鬧,但仍一直和她保持交往,可見他對小真並不是完全不喜歡……
孟母一直沒有提到孟克雷的反應,只輕描淡寫地談及克雷已回到美國。
看完孟母的信,亦築的心頭放下了一顆石頭。一切都結束了,現在自己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趕緊把孟克雷的身影從她心中抹去,徹底忘掉自己所有與他有關的點點滴滴……
大約又過了四個星期。
這天,亦築應宜安的請求,在他為一名經常光顧夜總會、且嫵媚動人的女孩所舉辦的生日舞會上,高唱一麴生日快樂歌。
亦築唱罷,宜安邀她跳了幾支慢舞,伴隨著悠揚的音樂,宜安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讓亦築不禁提高警覺來。
舞會結束后,亦築與宜安散步回她的宿舍。當宜安向她道晚安時,不經她的同意,就在她的唇上印了一個輕吻,亦築驚慌地推開了他,快步走進了宿舍。
宜安的吻是不是含有特殊的涵義?
那雖只是個蜻蜓點水式的輕吻,亦築卻覺得自己整個思緒彷佛被翻攪了般,使她整夜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她多麼希望與宜安的關係,永遠停留在單純的友情領域,雖然他沒有做出令亦築敏感到要回答「不」的具體行為,但亦築已隱約感覺到了某種潛伏在他們之間的危險情事。
在漫漫的長夜中,亦築的腦袋中一逕地思索著,該如何向宜安表達自己對他除了友情外,不摻雜其他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