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空翠山。

古剎。

顧雲歌是在頸部劇烈的疼痛中醒來的，喉嚨處撕裂般的疼，讓她的腦袋嗡嗡作響，睜開眼的第一件事便是爬到床邊狠狠乾嘔。

這種疼痛，自她死後再沒有體驗過了。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顧雲歌抬頭打量四周，本來漠然的臉色，卻在一瞬間僵住。

空蕩蕩的房間，開裂的牆壁，發霉的桌椅……眼前的場景，跟她死的那晚一模一樣！

可是她怎麼會回到這裡？

難道說……

顧雲歌瞳孔一縮，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那雙手小小肉肉，是她熟悉的樣子，卻帶著闊別已久的，屬於活人的溫度。

還有脖頸處的疼痛，也昭示著這個匪夷所思的事實。

她活過來了……活過來了啊！

前世的晦澀和重生的喜悅交織在一起，讓顧雲歌的淚水洶湧而出。

前世，她是明陽侯府最不受寵的六小姐顧雲歌，自幼肥胖木訥，私下受盡嘲笑。

可笑她還自不量力，在十二歲那年跑去跟寧陽郡王世子白子煦表白，此事被白子煦的朋友撞見，第二天便傳遍京城，「顧雲歌」這三個字頓時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明陽侯府的老夫人一怒之下將她發配到郊外的家廟中反省，只配了一個粗使婆子劉嬸，算是半放棄了這個孫女。

可就在兩個月後，三個殺手趁著夜色闖入家廟，在這屋子將她活活掐死，劉嬸連夜跑路，顯然是跟兇手勾結。

瀕死之時，顧雲歌聽見自己的骨頭一寸寸的碎裂，她瘋了一般的掙扎，最後還是逃不過死亡的結局。

她死後魂魄不歸地府，在世間飄蕩了十年，親眼看著庶姐顧雲思嫁給四皇子，一步步扶搖直上，後來還為了皇后之位，害死了她的全家！

父親、母親、嫡姐、嫡兄……顧雲思用她顧雲歌親人的血肉，生生鋪出了那條通往鳳座的路！

當時她在半空看著親人殞命，那撕心裂肺的恨意和悔痛，讓她恨不得生吞了顧雲思！

回想起親人的面龐，顧雲歌的眼淚再次涌了出來。

興許是蒼天悲憫，讓她回到了身死那晚，回到了自己本應該被掐死的身體里，讓一切還有重來的機會。

這次歸來，她要保住家人，查明謀害自己的兇手，還有顧雲思……你犯的罪孽，今生必要你血債血償！

……

四個月後。

京城。

正月未過，春節的喜慶也沒完全散去，明陽侯府大門上的紅燈籠也沒摘下來，此刻在寒風中微微顫動著。

一個少女站在明陽侯府門口，裹著披風抱怨道：「顧雲歌也真是的，不是說今日早上到嗎，這都什麼時辰了還不見蹤影，到底還要本小姐等她多久！」

這少女也就是十二三歲的模樣，長相倒也算中上，只是眼底的刻薄生生壓下三分顏色。

她是明陽侯府的五小姐，顧雲歌的庶姐顧雲嬌。

一旁的丫鬟立刻附和道：「誰說不是呢，也就是小姐您心善，還特意在門口等她，不然這諾大的府中，哪裡還有一個等著迎接六小姐的人？」

顧雲嬌被丫鬟贊的心喜，捂著唇笑道：「顧雲歌今次做出這般丟人的事情，被扔去家廟反省了半年，可咱們明陽侯府丟的臉又怎麼算？也就是祖母開恩才讓她回來，顧雲歌哪裡來的臉，還指望旁人出來相迎？」

便是自己，也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情才過來的，等顧雲歌回來，非要狠狠奚落她一頓。

顧雲嬌美滋滋的想著，站在門口等啊等，凍到手腳發涼，卻還不見顧雲歌的人影。

正要發脾氣，就見另一個貼身丫鬟小跑著過來，飛快的說道：「小姐，奴婢打聽到了，六小姐的轎子已經到了，可老夫人說不讓她從正門進，轎夫便將轎子從後邊的角門抬進去了。」

「噗！」顧雲嬌捂著帕子笑出聲，邁開腳便往府中走去，「那還等什麼，六妹既然回來了，咱們便去她院子里瞧瞧唄。」

那角門通常都是下人用的，從未聽聞哪個主子被抬著從角門進出，看來老夫人的氣還沒消，便是將顧雲歌接回來，也不打算給她臉。

而此時的顧雲歌，那張胖臉必然漲的通紅，卻依舊不敢抬頭，恨不得將腦袋縮進脖子里去。

顧雲嬌這麼想著，巴不得立刻跑過去看笑話，腳下頗快的走到芷榭院的時候，果真瞧著一頂小轎子停在了院門口，幾個轎夫剛剛落轎，顯然也是剛到。

「六妹！」生怕顧雲歌躲起來，顧雲嬌高喊一聲，一路小跑過去堵在轎子外，「我方才在正門那兒等了你半天呢，不想你已經進來了。」

轎子里沒有聲音。

聽見響動，兩個丫鬟從芷榭院里出來，她們正是顧雲歌的貼身丫鬟，半夏與伏苓。

「奴婢見過五小姐。」瞧見轎子前囂張的顧雲嬌，半夏眼底的怒火一閃而過，再開口時已是滴水不漏，「我家姑娘今日剛回來，定是周身疲憊，五小姐不若先回去，且讓奴婢侍候姑娘沐浴更衣，等改日休息好了，再與五小姐一敘吧。」

明陽侯府嫡庶分明，按理說顧雲歌的地位遠在顧雲嬌之上，可日前表白之事鬧得委實太大，顧雲歌名聲盡毀，再無前途可言，是以現在連顧雲嬌都敢在她面前這般囂張。

半夏自是也曉得這些，心中有氣也只得忍著，只想趕緊幫顧雲歌進屋，免了這份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