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認識
系統也確實老老實實的交代了——
這個世界已然數萬年沒有飛升之人。
不是靈氣衰微、進入末法時代,也並非少有天縱奇才、無人有此資質,而是,天梯斷絕與上界通路被毀。
系統說得哀哀戚戚,黎清清卻無動於衷。
不飛升就不飛升吧,這個世界都幾萬年沒人飛升了,此方修士早該習慣才是。
系統見哀兵之策不管用,咬牙使出了殺手鐧。
「天梯」只是個形象的說法,它可不是什麼□□,而是這個世界屏障的一部分,是通往上界的通路。
天梯被毀,世界屏障怎會不受影響?
黎清清這些年披著馬甲,又是開闢妖界、又是統領魔族、最後還以身為鎮,將人魔兩界的通道封死。這麼忙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避免各個體系的力量衝突,讓本就薄弱的世界屏障受到衝擊徹底崩毀。
系統試圖動之以情,「想想你師弟、想想你師尊。」
黎清清:「師尊他早已仙逝百年。」
系統:「還有轉世啊!」
黎清清微微一笑,「那是謝行的師尊師弟,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話落,她便轉身躺下。眼皮合上,不過瞬息,呼吸就平穩下來,已然陷入酣睡。
系統:「……」
!!!
您倒是給句準話啊?!
*
換馬甲這個技能,對現在的黎清清而言,還是有消耗的。
她從天色未暗就睡下,一直睡到第二日天光大明。
系統卻不敢跟著她一塊兒陷入休眠,一整夜都是數據流亂竄,想試圖分析怎麼才能讓宿主解氣、接下這個任務。
熬了一宿,它連數據運轉都遲緩了許多。
……
黎清清一睜眼就看見了眼前一個虛框。
【是否接受主線任務「重鑄天梯」?
是/否】
黎清清盯著那個「否」字看了半天,倒不是因為她確實想選這個選項,而是那個「否」字的框上,正扒著一隻小奶狗,雪白雪白的一團,淚汪汪的黑眼珠巴巴地看著她,模樣可憐極了。
黎清清確認道:「系統?」
小白狗點了兩下頭,又團得緊了點,試圖以身軀把那個「否」字的選項蓋嚴實。
黎清清:「……」
這次系統載入的性格模板,看起來智商不高的樣子。
黎清清嘆口氣伸手,系統眼見著她沖自己來了,四肢縮得越發緊了,它張了張嘴,想齜牙又不敢,只哀哀地「嗷嗚」了一聲,可憐極了。
黎清清一把把狗撈住,抱在懷裡揉搓了兩下,眼神再一掃過去,標著「是」的那個框就被選中。
——她又不可能真看著這個世界崩了。
小白狗眼睛瞪得溜圓,那比一半狗子大很多的耳朵一下子力氣來了,尾巴更是搖成了螺旋槳,湊過來就要舔黎清清的手。只是,粉粉嫩的小舌頭剛貼上那如玉的手背,整隻狗就變成了一串淺藍色數據流消散,是它化身的時間到了。
黎清清遺憾地收了要繼續揉毛的手,想了一秒鐘要不要養只靈寵,最後還是放棄了這想法。
*
等到黎清清收拾完,推門出去的時候,卻沒料到門口正杵著一個人。
比起黎清清那只是略微驚訝的表情,江非才是當真嚇了一跳,接連往後退了好幾步,要不是有欄杆抵著,他都差點翻到樓下,就連這樣,也是上半身往後仰成近乎直角,險險抓著一旁的柱子才穩住了身形。
這大清早一出來,就看見這麼驚險刺激的雜技表演,黎清清一時也是怔住。
好歹是認識的人,黎清清往前走了幾步,準備意思意思搭個手,江非卻已經高難度完成了自救,又像是看見了什麼洪水猛獸,接連退了好幾步,隔出了一個安全距離,這才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黎姑娘。」
倒是還記得她的姓氏。
這恭恭敬敬的態度實在是太熟悉,黎清清差點點個頭就走過去了。
總算是有周遭環境提醒,她才想起來自己這會兒可不是劍宗的太上長老,而是普普通通一個凡人少女,還是連背景資料都沒給的黑戶。
好在黎清清反應夠快,就著低頭的姿勢,順勢接了一句,「江少俠。」
江非被這空靈又清透的聲音一問候,整個人都一個激靈,差點忘了自己的來意。
不過好歹還有些理智,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總算艱難回憶起自己大清早站在這兒是幹嘛的。
他不大習慣地扯著文縐縐的語氣接著問:「謝前輩可是仍未起身?可是昨日奔波勞累?」
黎清清頓了一下。
昨天謝行直接拒絕了江非的拜師請求,但看對方這態度,顯然並沒放棄。
她立刻就有了主意,疑惑反問,「謝前輩?」
不管是她還是謝行都沒有收徒的意願,這會兒最好的方法當然是假裝不知道。
謝行是誰,她黎清清怎麼知道?
少女一雙明眸看過來,裡面是純然的疑惑。
江非覺得怪異,但還是解釋道:「昨日遇那怪物,多虧了謝前輩出手相救。」
黎清清順勢做出遺憾的表情,「可惜我昨日意識不清,竟未能親自向前輩道謝……前輩他如今可還在此地?」
江非忍不住順著未關的房門,往屋裡看了一眼,「前輩他……不在?」
黎清清順理成章地忽視了那個明顯上挑的尾音。
她低嘆:「竟已離去嗎?」
江非:?
……
…………
「黎姑娘當真沒有絲毫記憶嗎?」
用早膳的時候,江非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黎清清加快速度咀嚼數下,咽下剛剛咬下的一口小籠包,又端起杯來,啜飲了一口清茶,確認口中沒有雜物,這才放下手,正了坐姿,問:「江少俠是說那位謝前輩嗎?」
江非就隨口一問,沒料到得到這種大費周章的回應。
她不自在地放下手裡咬了一半的包子,一邊兒吞著口中的肉餡兒,一邊拿袖子抹乾凈嘴邊兒的油光……手忙腳亂了好一陣兒,才忍著噎意答了一個「嗯」字。
等他撈過碗灌了幾大口水,好不容易把那股噎勁兒壓下去的時候,抬眼卻看美人輕輕蹙眉,面帶歉意。
「我當時實在是怕極,竟……對之後事絲毫不知……」
她長睫顫了顫,細碎的晨光在上面鍍上了一層金影,好像連陽光都偏愛她幾分,她這處都顯得比周遭亮堂。
「依少俠所言,是謝前輩將我送回……還勞煩少俠安頓……真是給二位添麻煩了……」
江非想說什麼,但是嘴巴比腦子更快,等他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已經一疊聲的「不麻煩、不麻煩」起來,然後又是一通前言不搭后語的安慰,江非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口笨舌拙,不得哄得美人展顏。又恨自己方才不會說話,竟惹人露出這般神色。
好在那姑娘人美心善,看不得他如此焦急,終於肯露出點笑影,願意接著用膳了。
江非鬆了口氣,咬了一大口包子壓驚,只覺這包子都比往日的香甜幾分。
或許是、秀色可餐?
只不過,等江非第二個包子快吃完的時候,他終於想起來,自己是想從這姑娘這兒問些仙人消息……
江非:……
*
半刻鐘后,江非瞧著對面那吃飯都比別人好看的姑娘,忍不住又一次開口。
為免重蹈上次覆轍,他斟酌了一番詞句,這才道:「我觀謝前輩對姑娘十分熟悉,應是舊識。江某此次得前輩出手相救,恐怕還是托姑娘的福。」
黎清清細細品嘗著這都幾百年沒吃過的凡間吃食,對江非的話倒不怎麼在意。
——不會的。
這要是個遊戲,「謝行」的陣營就是守序善良,還是偏向人類一方的。
就算不是因為要救「自己」,路上隨便遇上個人被妖獸追著,他也不會見死不救的。
雖然這麼想著,黎清清還是放下粥碗,拿帕子拭了拭唇,做出了回憶的表情。
第二次打斷對方吃飯,江非總算意識到不妥當。
但是問都問了,他又硬挺著描述一遍仙人前輩的外貌。
黎清清聽著,表情漸漸奇怪起來——
「白衣配劍」倒還是比較真實,只是這……高天孤月?宛若謫仙?
黎清清擱在桌上的手指忍不住屈了屈,要不是這會兒不能表現出不對,她都要當場表演一個腳趾扣地。
現在的年輕人,為了拜師都這麼拼了嗎?
想到謝行那當半個徒弟教的師侄,黎清清莫名有種自家孩子輸了的感覺。
未免自己露出什麼不對,黎清清臉上的表情越發真誠,她像是回憶了好一陣,才皺著眉道:「如此氣質斐然之人,若我見過,必不會忘的。」
言下之意,就是未曾見了。
不管從什麼角度說,這都是實話。
要神識分離同時控制兩個號,起碼要到化神期修為,現在的「黎清清」不可能和「謝行」面對面。
江非差點脫口而出「你再好好想想」,但是還是沒說出口。
美人垂首蹙眉……
誰忍心能繼續為難她呢?
起碼江非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