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沒什麼,不過是本君躺了千年,現下著實有些閑不住,便打算去各界走一走,這不,碰巧在書中閱見此處,言其景色可人,生物多靈,就想順道去欣賞一番。」

他三言兩語,輕描淡寫的仿若不過隨口提起,接著蓮止話音一頓,帶了幾分戲謔的接著道:「都說九重天司緣仙君是本萬事通,你今日既來了,本君便順道問上一嘴。」

司緣恍然,無奈搖頭失笑。

「這都是些仙家中不入流的閑話,倒是讓帝君見笑了,雖然小仙未曾聽過此地,但帝君若是有意前往,小仙願為帝君查探一二。」

「有你相助,自是好的,只是……」

蓮止懶懶掀開眼皮,意味深長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

「不是什麼要緊事,你也不用太掛心,正巧本君近日打算先去凡塵走走看看,說不準機緣到了,便也就見到了。」

司緣神情一怔,而後不動聲色的頷首應下,又沖著蓮止楫了一楫告退離去。

他步子不快,悠悠閑閑的往外頭走,嘴邊一抹淺笑,像是了了多日來壓在心頭的一樁舊事。

一直到那白色背影遠去不見,蓮止才悠悠收回目光。

若說司緣不知,他是不信的,但為何瞞他,這裡面的兜兜繞繞可就令人深思的很了。

他在廳中獨自站了一會,隨後自袖間摸出一件東西來。

而正是這一件東西,讓他疑慮百生,不知所云。

那是一隻灰撲撲的錦囊,躺在蓮止白皙如玉的掌心裡,被襯的又丑又破舊。

這是他初醒那一日,起身間無意從袖中落下的。

這隻錦囊的料子極為粗糙簡陋,一看便知不是天上物,甚至連這上面繡的針腳都歪七扭八,著實很令人摸不著頭腦。

就是蓮止,當初也是翻來覆去的辨認了好一會兒,才認出這橫七豎八的線條,繡的應當是哪裡的一座山。

這山下有個不知是山門,還是其他什麼玩意兒的東西,上端的一個歪扭框中,金線東倒西歪的綉著兩個約莫是字的玩意兒。

這字繡的委實說是狗爬出來的也不為過,他連猜帶蒙許久才辨認出,這繡的約莫是蓬萊二字。

可這隻香囊是從哪裡來的?又或是誰送他的?

蓮止回頭去收拾記憶的犄角旮旯,卻發現除了當年那場血色漫天的荒蕪之戰,還有年少時摸雞打鳥的荒唐日常外,竟然找不到同這香囊有關的一星半點。

可若是這香囊真的一點也不重要,他又如何會將它留下隨身攜帶?

畢竟這倒霉玩意兒真的是丑爆了。

他本想拎著這個被他萬般嫌棄的香囊,去尋君塵問一問,但話臨了嘴邊卻又叫他咽了回去。

蓮止心裡隱隱有一種感覺。

這個香囊真的真的特別重要,且……

此事絕不能同君塵講。

雖然這種沒由來的預感有些令他摸不著頭腦,但好在一個香囊怎麼也發展不成什麼毀天滅地的大事。

所以講與不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的確沒什麼所謂。

說不準這香囊,是他年少時欠下哪家姑娘的風流債也不一定。

曾經年少輕狂荒唐不已的浪蕩子如是想。

他剛要將香囊放進袖中,就被晃到眼皮子底下的人給驚在了原地。

「你竟還敢來?」

「我為何不敢來?」

君塵搖著他那把極其風騷的描金扇子慢悠悠的回了一嘴,沒有絲毫見外的在廳中坐下,拎起一邊小壺就給自己倒了杯茶。

「我方才路上見著司緣了,聽他講,你近日要去凡塵?」

蓮止不動聲色的垂下手,將香囊藏起。

「躺了千年躺酥了身子骨,最近又被人追著討債,總得出去躲躲,你說是罷。」

他刻意咬重字音,話里話外有所意指。

但無奈面前這人裝聾作啞,撒潑耍賴是一把好手,愣是裝作不曾聽出他話中深意,反而十分高興的拍了一把桌面。

「正巧,我就知道你一向是閑不住的,所以這次特地給你找了個事做一做。」

君塵從袖中掏出金玉絲帛的捲軸來,嗓間帶笑夾了幾分戲謔。

「……」

能將這種事說的如此理直氣壯,名正言順的,蓮止還真是沒見過第二個人。

一時間,他心情十分複雜,以至於連想抽這人一頓的念頭都升不起來了。

「其實這是樁舊事,但卻難住了諸多的仙家。」

君塵慢條斯理的解開捲軸遞給他。

「你若是能走一趟,那所謂的欠債之說,自能一筆勾銷。」

「這樁事有些特殊,是同你我的一位故人有幾分干係。」

這廝嘴上說的十分誠懇,但暗地裡卻還不知設下了何等圈套等著他鑽。

蓮止慢條斯理的哦了一聲,沒有接過捲軸,而是撩袍坐下,單臂支額一副悠閑模樣。

能稱得上他和君塵故人的人,無非是同他二人一起的上古神祇,可他這個人一向不太喜歡管這些麻煩事,幾分干係又是多少?是仇是恩,是一是九,也是有差別的。

「你說的故人?是哪一位故人?你是知道的,我不大喜歡管閑事。」

若是仔細算起來,同他兩有干係的故人沒有一千也真是有八百位了,若真是極為熟稔的,蓮止自不會推脫。

畢竟那些人,大多都已化作天地間悠悠的一陣清風了。

「還能是哪一位,自然是——」

君塵不懷好意的拖長了聲音,臉上是一副看戲的神情。

「青丘的那一位了。」

他話里話外似乎十分篤定,蓮止會接下這一樁事。

果不其然。

青丘二字一出,蓮止的動作就僵住了。

片刻,他輕輕嘆一聲。

「你到底是見我閑不得,竟連這麼樁舊事都拿來煩我了?」

他記憶中那個赤紅的影子漸漸的鮮亮了起來,女子嬌媚的笑聲似乎跨過千年時光再度在他耳邊響起。

他伸出的手一頓,沒接住,那捲軸掉落在地上,咕嚕嚕的滾了開來。

「我曉得你是有興趣的,雖然你一向惱她纏人,但卻不得不說她的為人你是十分欽佩的。」

君塵聞言輕笑一聲。

「我還不知道你,嘴上雖嚷著麻煩,但卻不是坐視不理之人,這樁事同青丘有關,他人去做的確是麻煩,但你不同,此事於你,不過小事。」

蓮止彎腰去拾的動作頓了頓,隨後撿起捲軸砰的一聲扔上桌面。

「青丘……這些年還好么?」

「不太好,不過……」

君塵頓了頓,接著又笑道:「你若是不願去,我倒也不強求。」

他握起捲軸,風流眉梢一揚。

「左右你也無懼九天的那些個,說你欠債不還窮酸神君的謠言,且那一位也已經隕落了不知多少個年頭,總是不會在從地底下爬上來指著你的鼻子,罵你這負心漢不履行諾言罷。」

蓮止:……

蓮止這一趟下界,其實本身是沒什麼大事的,但君塵這番卻趕得極巧,硬生生的在他往凡塵前給他尋了這麼件事情做一做。

一聲輕嘆,他理了理被風吹的凌亂的袍子,轉眼打量起來。

四周樹葉繁茂,枝幹粗壯,竟不知是落在了哪處荒山野嶺中。

這可著實令蓮止有些頭疼。

從凡塵鏡入凡方便是方便,但這落腳處卻很是隨緣。

雖說他沒有點背兒的像那些個倒霉的仙君,落在什麼茅廁,什麼紅樓里的,但眼下這荒野之地對於他而言,委實同那幾種也差上不多。

因為這天上地下能難住他的,無非也就那麼兩件事,而這眼下便正巧是一件。

他的方向感,可謂是極差。

君塵以往還曾拿這來打趣他,說在住了萬兒八千年地方都能迷路的仙神,他算是這幾千幾萬年中的頭一個了。

那時他是怎麼做的?

哦,也不過就是拿著青琉在君塵後面,當著眾神君的面將他攆了幾重天而已。

他這已然算是下輕手了。

繞著那破林子來迴轉悠了個幾趟,似乎又繞回到了原處。

瞧著那樹也眼熟,瞧著那石頭堆也眼熟,若非他本身不是凡人,對妖鬼氣息極其敏感,怕就真是遇上了凡間志怪話本中所謂的鬼打牆了。

蓮止抿了抿唇,選了個方向不信邪的又接連轉悠了幾圈,直到那尖上立著三株雜草的石頭堆,在他眼前出現了約莫是第五次還是第六次的時候,他才終是泄了氣。

不該奢望他能找到出去的路的。

他隱在袖中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最終輕輕吁了口氣,漫無目的的在林子間橫穿亂晃起來,希望能運氣好的遇到個過路人什麼的。

也不知究竟晃了多久,眼看日頭升了半空,似乎還在原地亂打轉的蓮止委實沒了好性子。

長袖一拂甩,掌心間直接以靈力凝了道長鞭出來,蓮止手臂高高揚起,裹挾著靈力的長鞭就向眼前樹木直直揮甩過去。

他心道是總不至於這麼大的動靜還引不來人。

眼看不過一尺就要將那攔路樹木劈開,那林間卻忽然地鑽出來個人。

「小心!」

蓮止瞳孔一縮,當下駭然,手腕使力強改鞭勢,靈鞭斜斜擦著那人的肩膀抽向一旁。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草木斷裂,枝葉紛飛。

在這漫天的葉子雨下,蓮止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眸子。

他微微一怔。

對面那人一身黑底綉銀邊的凌亂衣袍,右上半張臉上帶著個沒有絲毫花紋,簡樸至極的黑色面具。

一雙黑沉沉的眸子正動也不動的靜靜望著他,也不知是因為被嚇傻了還是見慣了大場面。

見這人沒什麼大礙,蓮止心下方才鬆了口氣,懸在半空的那顆心也安穩的落回肚中,暗道了兩聲好險,慶幸沒怎麼將人給傷著。

紛飛的碎草葉落了他二人一頭一身,沁人心脾的清新草木香在空氣中悠悠蕩開。

蓮止抬手拈下余光中落在發上的一片殘葉,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幾分試探的開口道:「閣下可有受傷?」

唯恐將人嚇走,連嗓音也十分的柔和。

他心下也是擔心,雖說人還好端端的站在那裡,看起來應該沒什麼大礙,但畢竟是個□□凡胎的尋常人,怕不是內里的五臟六腑都叫他震移了位,隨便動一動就七竅流血罷。

黑衣人愣愣看著他,那眸中的情緒瞬息萬變,他唇開合了兩下,好一會兒才輕聲道:「傷了。」

「……很疼。」

這聲音低沉嘶啞,帶著輕顫,仿若百年朽木遭無意踐踏,裡外腐朽,唯余殘渣。

像是許多年都未曾開口說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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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他又把崽養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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