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夢境之中的岳如意，越來越放鬆。

因為每天都有人陪伴，能夠及時把負面情緒發泄出來，岳如意覺得日子不是那麼難熬。她甚至有點得意，自己順利把房子賣了出去，把現在房子的貸款提前還完，還剩下三十多萬存款，乖乖地放在自己的帳戶上。她感覺自己忽然成了富有階層，即使是一個人過，應該也能把日子過好。

夢影的身影似乎一天比一天模糊，不過她的聲音還是很清晰：「去全面檢查一下身體，你要好好愛護自己。」岳如意醒來，心裡還是暖暖的。

結婚後，好像一直是自己在照顧自己。

生病了，找於明希有什麼用呢？他反正也不能請假，沒有時間管她。岳如意早就習慣了自己去醫院看病、打針、吃藥。前幾個月，感冒了一直咳嗽，在校醫院拿葯吃了兩個星期也沒有好轉，打了一周的消炎針也不行，岳如意去了省人民醫院，住了一周的院。還不是自己每天開車去？因為還得回來給女兒做飯，她每天就是掛床位打針，晚上自己回來，平時做什麼，病了依然要做什麼。

於明希能夠關心地問一句：「怎麼還在咳嗽。」岳如意都會開心好一陣。只是她有一天開車從醫院回來，看著自己貼膠帶的手，一片青紫之時，忽然產生了一種委屈的感覺。盡量不麻煩別人，這是岳如意的教養，她雖然已經三十八歲，其實依然是那個害怕被拒絕、害怕被批評的傻孩子。

可是今天，夢裡的那個「她」，那麼關心地要她去檢查身體，岳如意覺得很溫暖。

她真的去了醫院。最討厭去醫院的她，當面對真正關心自己的人時，其實是很乖的。

這段時間，她已經感覺到身體的不舒服。咳嗽依然在繼續，沒有好轉，側身躺下來之時，她明顯地能夠聽到胸腔傳來的「嘶……嘶……」聲，感覺在扯風箱，上教學樓的時候，走到四樓就喘不上氣，要休息半天才能繼續往上。她的例假很不正常，時有時無，血色也很暗。她的胸口時常發悶，喘不上氣。可是她沒有時間去醫院，每天似乎都有忙不完的事。

岳如意挑一個沒有課的下午，去了省人民醫院。

大醫院人就是多，在大樓上上下下地跑，查了胸透、查了血、又要求做CT，折騰到六點，才勉強檢查完。岳如意想到女兒回來沒有晚飯吃，有點焦急，她拿出電話想囑咐幾句於明希，轉念又把電話收了回去。這個時候了，先聽醫生怎麼說吧。

醫生的臉色很嚴肅：「懷疑你是肺結核，明天去省疾控中心檢查確診吧。」

岳如意很懵，肺結核？不會吧？這不是營養不良才會導致的傳染病嗎？

岳如意傻乎乎地看著醫生：「我明天，上午、下午都有課，中午還要給女兒送飯。」

醫生看著她，說了一句話：「命重要，還是上課、送飯重要？」

岳如意回到家時，於明希已經把女兒接回來了，他正在廚房做飯。看到岳如意回來，瑤瑤問：「媽媽，你怎麼去醫院了？你是人不舒服嗎？」

「女兒雖然平時頂嘴，但好像還是很關心自己的啊。回到家看到我不在家，知道打個電話，我回來了，她也會過問。」岳如意看著女兒，擠出個笑臉：「我沒事，你餓了沒？」

於明希其實會做飯，只是自從在設計院上班之後，早出晚歸，就沒有再做過飯了。今天牛刀小試，做出的青椒肉絲、蕃茄炒蛋竟然也似模像樣。岳如意食不知味，吃了一點點，她在想，怎麼會得肺結核呢？

讀博士，或許是個原因，壓力實在太大。自己所在的高校沒有土木工程的學科支撐，她教的也只是專業基礎課，沒有地方做實驗、沒有橫向項目、沒有科研團隊，她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根本就寫不出高質量論文。職稱問題一直解決不了，到現在還只是個小講師。她不得不選擇繼續讀博士。

導師要求高，在職博士一樣要求參與科研項目，她在江華大學和目前就職的梧城商學院之間奔波。頭髮都快被拔禿了，還是有無數實驗要做，有很多數據無法拿到。這樣的壓力之下，她還得管教女兒、做家務、教書，這一段時間都吃不下東西，她還為身材越來越苗條而沾沾自喜呢，沒想到竟然是病了。

夫妻感情出了問題，也是個原因。要說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其實也不是。原來的於明希多好啊，為了陪她逛街寧可半夜爬起來畫圖，為了給她買一件新衣服在外面接私活賺錢。可是，生活逐漸平淡，他有了變化。因為她說了也沒有用，所以她慢慢學會了自己處理所有的困難和問題；因為她懂事、不愛訴苦，所以家庭重心一點一點地壓在了她身上；因為他工作忙沒有辦法陪伴，所以她學會了自得其樂，學會了自我麻醉。

可是，一個男人愛不愛你，她的身體最知道。她得不到撫慰、得不到讚美、得不到肯定，她那麼努力都不能讓他正眼看一下，她其實是自我厭棄的，對身體是疏於愛護的，所以，她的身體得病了。

是啊，醫生說得對，命比什麼都重要。

知道身體出了狀況，岳如意忽然覺得，於明希的出軌不算太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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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命面前，一切都顯得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