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束手無策
可楊國忠想不出什麼辦法能讓皇上相信安祿山已經造反,只能無可奈何。他也深知皇上不相信。因為安祿山在唐玄宗面前表演的萬分忠誠並無懈可擊。
前年安祿山覲見唐玄宗,君臣正在聊天之際,太子突然來到他們身邊。而安祿山居然紋絲不動,對太子視而不見。唐玄宗笑問道:「安愛卿,你為何不拜見太子?」
安祿山慌忙跪倒在唐玄宗面前,驚呼道:「啊,在臣眼中只有我主萬歲,怠慢了太子殿下,還望皇上恕罪!」言畢,沖唐玄宗連磕三頭。
唐玄宗哈哈一笑。安祿山這才轉身叩拜太子。
從那以後,唐玄宗更加崇信安祿山。但這也讓楊國忠將安祿山當成眼中釘肉中刺。
去年十月份,安祿山以胡將作戰勇敢為由,奏請皇上要將本部兵馬的漢將全部替換為胡將。楊國忠認為這是安綠山將要反叛,就跑到唐玄宗那裡,準備告密。
當楊國忠剛說出安祿山這三個字,就被唐玄宗堵住了口。唐玄宗自持聰明,卻愚蠢透頂的說:「楊愛卿是想說安祿山要造反吧?那就不要說了,朕相信安愛卿不僅是位能臣,還是一位忠臣。朕已恩准安祿山,愛卿就不要過問此事了。」
楊國忠只能悻悻而退。
其實唐玄宗也已經知道楊國忠和安祿山兩人是死對頭,可他以為將相不和,從而更好掌控,自己也更放心些。
但唐玄宗絕不會想到,在自己面前乖巧似貓溫順如羊的安祿山,還拜楊貴妃為乾娘的安祿山卻真有了謀反之心。
安祿山之所以造反,又似乎是被楊國忠所逼。
在京城遍插黨羽的安祿山得知了楊國忠的告密舉動,更頻頻向唐玄宗表達自己的忠誠。但這更叫楊國忠擔心,也加緊了除掉安祿山的行動。
去年皇上昭安祿山進京面聖時,楊國忠就派心腹網羅了一批武林高手,準備在安祿山返回燕州的路上將其截殺。
但安祿山絕不是等閑之輩。他安插在京城的嘍啰打探到了消息。安祿山入宮后,趴在唐玄宗面前痛哭流涕地說:「我安祿山就是皇上養大的羔羊,一生都會牢記皇上的恩德,可宰相楊國忠容不下臣,要殺死羔羊煮湯喝。」
皇上當即叫來楊國忠,痛斥一頓,並派御林軍親自護送安祿山回到燕州。
楊國忠嚇得心驚肉跳,趕緊撤銷了暗殺安祿山的計劃。
今年十月,皇上再次下旨,召安祿山進京,並在華清池見面,共浴溫泉。
安祿山答應了。可他卻遲遲沒來。他不敢進京了。他知道,楊國忠要誅殺自己的賊心不死,想必這位第一宰相已挖好陷阱,就等著自己前去京城自投羅網呢。
於是安祿山找來史思明商議。史思明說道:「那還等什麼,咱們反了吧,而且越早起兵越好。」
雖然早就做好準備的安祿山仍有些舉棋不定。
史思明眨著眼睛又對安祿山說:「現在的州縣官們一心只為了官位和錢財,很少再想到為李隆基和他的大唐王朝賣命。而且朝廷在黃河以北除了大人掌管的三鎮大軍,就基本沒有其他布防。到時您當皇上豈不更順應天意。」
安祿山心動了。他一直想著當皇帝的好。坐上代表九五至尊的那把龍椅,整個天下都攥在了自己的手心,全天下的人都要眼巴巴的仰望,那不是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那將是何等的威嚴,何等的快意,簡直是難以言表。
唐玄宗屢次對自己說過當皇上有如何如何說不出的苦衷,早就不想幹了。扯他娘的蛋吧!他都七十多了,怎麼還不將皇位傳給太子?或許唐玄宗自己都知道,如果他成了太上皇,估計連助情花香都得不到了吧,那我就憋死你這個老色狼,哈哈——
安祿山遂下定決心。經過兩個月的暗中準備,他和史思明打起了清除皇上身邊亂臣為由,在范陽起兵造反。
今天,從太原府傳來安祿山反叛的確切消息。但楊國忠還沒來得及趕赴華清池,吏部和兵部匯總的各路奏報如雪片一樣飛來:叛軍已逼近汴州北側的黃河!
楊國忠心驚膽顫地騎快馬來到華清池時,恰好唐玄宗派出前去迎接安祿山的御林將軍也盔甲不整地趕了回來。他們沒有接到安祿山本人。他們向西北走了還不到一半的路程,剛到潞州還沒進城就聽說有大股叛軍將至,潞州太守已逃跑。御林將軍帶著兵士慌忙折身返回。他們日夜兼程回到華清池,卻被高力士擋了駕:「皇上午睡還沒醒來。」御林將軍再三懇求。高力士不耐煩地說:「你說安祿山造反就造反了,楊宰相說安祿山造反皇上都不信呢。」
正說著,楊國忠面色陰沉地來到近前,雙手施禮道:「高公公,安祿山造反已有實報,此事務必趕緊呈報給皇上。」
高力士看著楊國忠冷峻的臉色,感到情況的確不妙,趕緊引著楊國忠和御林將軍來到唐玄宗的寢宮。
楊國忠、御林將軍顫顫巍巍跪下卻又口頭出血地將消息奏報后,唐玄宗終於相信安祿山造反了。他先是大驚失色,接著勃然大怒,大罵安祿山大逆不道,必將遭天譴。
但隨即,楊國忠奏道:「叛軍主力已逼近黃河,不日便可進攻汴州和東都洛陽,皇上要速速定奪啊!」
老了的唐玄宗又驚得呆若木雞嚇得面無血色。他一連問了三句:「安祿山為何要造反?他是什麼時間造反的?河北道的那些官員們為何不早奏報?難道賊兵會騰雲駕霧不成,一下打到黃河?眼下如何能將安賊擋在黃河以北?」
沒有人能回答。此時的楊國忠也沒有了主意。皇上的最後一句話讓他渾身哆嗦,從腳底往上冒冷氣。
因為安祿山出兵的理由就是剪除皇上身邊禍國殃民的奸臣,而且指名道姓地第一號奸臣就是自己。那也就是說,如果安祿山大軍長驅直入,兵臨長安之際,即便自己不被叛軍殺掉,也有可能會被唐玄宗推到午門外斬首,將自己的項上人頭獻給安祿山。
楊國忠急得體內如萬蟲在爬。
倒是唐玄宗很快鎮定下來。他連連下旨,調派各處邊疆節度使的主力軍隊和地方州府兵馬,並下旨各州縣立即將團練兵集中在一起,並迅速募集義兵,企圖阻擋住安祿山,守住東都洛陽。
可朝廷軍隊多部署在邊疆,遠水解不了近渴。整個長安和東都洛陽地區僅有十萬御林軍可以調動,而這十萬御林軍當前重點還是要拱衛都城長安的安全,駐守在潼關。而駐守在汴州的兩萬軍隊,還有那些只有冬季進行整訓其他時間依然耕田種地的團練兵顯然不能與叛軍相抗衡。
唐玄宗、楊國忠唯一指望能擋住叛軍的,只剩下了黃河這道天險。
黃河對兵家來說,固然是一道天險。而對於蓄謀已久,並且一心一意要滅到大唐王朝的安綠山來說,卻不再是一道屏障。
河南節度使吳王李祗是六天前便接到了宰相楊國忠的口信:據報安祿山已經造反,務必注意黃河北岸的動態,提前做好防禦準備。
但這只是口信,送信的人也只是楊國忠的家人。這看上去貌似楊國忠想要抓住安祿山的尾巴。誰都知道這兩個人已是水火不容。李祗沒放在心上,也沒有派人到黃河北岸去,只是派出少量兵士巡視南岸。
五天後,巡邏的兵士發現從黃河北岸渡河而過的人陡然增加,帶隊的校尉下令攔住了一夥男男女女詢問。校尉上前問他們從哪裡來?
那伙人竟然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尤其是領頭之人,渾身緊張。
校尉下令兵士搜查行禮。這下讓校尉更加迷惑,因為捉光裝銀子的大箱子就三個。
校尉抽出了腰刀,大聲喝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領頭之人更加慌了。他將校尉拉倒一邊,從懷中掏出兩錠金子,悄聲說道:「軍爺,下官本是清河郡臨清縣縣令,安祿山造反了,大軍忽將一下打了過來,下官手中無兵,只好撤退,還望軍爺行個方便。」
校尉聽后不由大驚失色,他卻看著臨清縣令手中的金子,問道:「還有嗎?」
「有,有!」臨清縣令滿臉堆笑,又從懷中掏出三錠金子。
校尉接過金子后,看了臨清縣令一眼,大喊一聲:「給我拿下!」
臨清縣令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他噗通跪倒在地:「軍爺,軍爺,若放下官一條生活,這三箱銀子都歸您了!」
「銀子是要留下,但人也不能走。來人,押回城去,交給節度使大人。」校尉將金子裝入了懷中。
在節度使中軍大堂內,看著渾身顫抖的臨清縣令,李祗卻慌亂不堪,不知所措。手下大將李懷忠提醒道:「大人,速速派探馬到黃河北岸啊!」
李祗瞪了李懷忠一眼:「本官豈能不知該派出探馬,何須你在此多言!來人,現將逃跑縣令押往京城!」
第二天傍晚,第一個探馬回報:「叛軍已打過相州,距離黃河不到兩百里。」
第三天中午,第二批探馬回報:「叛軍距離黃河不足五十里!」
李祗徹底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