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張大缸的自豪
張大缸背著一桿三八大蓋,站在山坡上。四周一片安靜。腳下有一條上山的路。沿著這條路走到山腳,再向西周三里,有一處鎮子。縣城在鎮子西面十五里。也就是說,國軍距離他們並不算遠。
漆黑的冬夜,微風也能飄起扎手的冷。張大缸活動活動腳,搓搓手,又認真地站著。身後傳來腳步聲,他警惕地取下槍,卻發現是房東張大爺。
鎮子中央亮起了一閃一閃的光,隨後,又隱約傳來嗶嗶啵啵的響聲。那不是槍聲。那是鎮子富裕的人家燃放的鞭炮。
今天是除夕夜。鎮子的人們正用聲聲爆竹,迎接新年的到來。
「去年這個時候,鞭炮聲遠比這熱鬧,咱村子里還有不少人放呢,大傢伙以為打跑了鬼子,天下就太平了。」張大爺笑了笑,又生氣地說:「今年自從遭殃軍來了之後,老百姓們的日子又不大好過了。」
「是啊,打起仗來,遭罪的還是老百姓。」張大缸低聲說:「張大爺,您快回去吧,外面太冷。」
「嘿嘿,您這當大官的都來站崗了,俺這糟老頭還怕冷?」張大爺笑著說:「俺陪你站會,俺們都感謝你們八路軍啊,正愁年不知道咋過哩,你們帶來了面還有肉,讓俺們也有吃有喝嘍。」
「呵呵,說實話,那都是遭殃軍搶的百姓的,這叫歸還給百姓。說實話,我們還怕討饒鄉親們呢,張大爺,我們來了,老鄉們沒害怕吧?」
「你這說哪去了,我們村裡人都說了,這江山啊,一定得你們做,那伙子遭殃軍別看現在人五人六的,早晚會被你們收拾了。」
「哈哈,張大爺,借您吉言,讓我們早些把這些遭殃軍打敗,到時候再過年,家家戶戶都放鞭炮。」
「對,家家戶戶都放,還都是五百響的。」張大爺高興地說道。
回到營部,已是午夜一點。二蛋還沒睡。被俘虜來的炊事兵也沒睡。他倆炸了一盤肉丸,還有一大海碗餃子,端在了張大缸面前。
「吃吧,」二蛋笑嘻嘻地說:「每人一斤白面,一斤肉,一斤餑餑,一斤炒花生,要是讓老余知道了,不罵我才怪。」
「咱這不是發財了么。」張大缸笑笑:「去把張大爺請來,一起吃。」
「剛給張大爺家送過去了,全村都有。」二蛋笑著說。
「好,」張大缸點點頭:「來,一起吃。」
「我早吃過了,我去站崗了。」二蛋說著,從張大缸身上取下大衣,說了一聲:「新年快樂!」
「去去,吃了兩個肉餃子,你還洋氣了。」張大缸笑笑,又對炊事兵招招手。
炊事兵還有些放不開。他說:「參謀長,您自己吃吧,我聽說您弟弟最愛吃這肉丸,我就給您做了一份,想著您也喜歡。」
「那他經常吃嘍。」張大缸笑笑。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但估計是經常吃。國軍那面啥時候缺過吃喝。我還聽說,您弟弟還經常喝洋酒吃麵包呢。」
「這小子,是過的比我滋潤。」
「那是肯定的。還有,他們哪像八路的長官,別說替士兵站崗了,不打不罵就是好官長。」
「呵呵,這就是好官長?下次再見面,我會教訓他。」
「參謀長,我不知道有句話當不當說?」
「說,儘管說。」
「我還真不希望您和您弟弟碰面。您是大好人,可那邊的武器太厲害,火力太猛,他們一個排的火力,比咱們一個連還厲害。」
「哈哈,打仗是要靠火力,但火力不是全部。」張大缸笑著夾了一個肉丸,說:「我保證,我弟弟也會吃到你做的肉丸,當然,是在我們勝利的時候。」
炊事兵看著張大缸,沒說話。
十天後,張大缸和獨立營被召回了根據地。回到旅部,居旅長說:「你不能再帶人打游擊了,情報說,國軍將要大舉進犯咱們山東解放區。」
「那是要打打仗了?」張大缸問。
「是很大很大的仗,可以說是山東解放區和國軍的決戰,打不好,我們就撤出山東了。」居旅長嚴肅地說道。
張大缸笑著說:「哈,當年鬼子都沒奈何咱們,何況這些國軍。」
「現在不同了,咱們不能僅僅依靠游擊戰了。同志,我們要跟國軍進行游擊加正規戰,要整建制地殲滅國軍軍,師和旅。」
「妥了,那咱們離勝利不遠了。」
「是啊,勝利就在前方,但路會走的很艱難。」居旅長點頭說:「現在師部決定,由你從山外帶回的新兵組成新的獨立團,跟隨旅部行動,也就是由你直接指揮。」
「是,旅長。那我的騎兵呢?」
「哈哈,師長這回可真是食言了。師長讓我替他給你說聲抱歉,騎兵連劃歸到軍部騎兵旅了。」
「師長這不是坑自家兄弟么?」張大缸咧咧嘴。
「胡說什麼?想搞山頭主義么,那不也成了國軍。」居旅長瞪著眼睛說。
「我也只是說說,幹嘛上綱上線啊,弄的跟政委似得。」張大缸笑著說。
「你說我什麼?」身後傳來趙政委的聲音。
「啊,政委,我說我們可想你了。」張大缸嚇得縮起脖子,齜牙說道。
「哈哈,老趙,你這個學生一點都不實誠嘍。」居旅長打著哈哈說:「他可說你亂扣帽子呢。」
「是嗎?好,我接受大缸的批評。」趙政委笑著說。
「嘿嘿,不是批評。人家獨立旅的戰士曾說過,不會扣帽子的政委不是好政委,關鍵是看扣什麼帽子。」張大缸咧嘴笑著說。
趙政委笑著問:「那扣什麼帽子算是好政委呢?」
「比如說,英勇頑強啦,能征善戰啦,精武愛民啦——」
「行了,又不讓你做自我表揚,我看旅長說的沒錯,你越來越不實誠了。」趙政委點著張大缸的腦門說:「都旅參謀長了,還這麼油腔滑調。」
「嘿嘿,我還是團長,獨立團又成立了。」張大缸興奮地說道。
「組建之後,先由李副團長帶著訓練,你抽時間去看看趙娟。」趙政委說。
「怎麼,二蛋不去當團長了。」
「還喊二蛋,」居旅長笑著說:「我看你倆配合的挺好,再說,你還是參謀長,萬一旅部有事,李中就代理團長職務。你們獨立團可是旅部的禁衛軍,馬虎不得。」
「是!」
「明天把各營連的幹部報上來,還有,邊鵬也回來,你們又在一起了。」
「哦,那老趙呢?」
「他回不來嘍。邊鵬還有人接替當團長,三團可沒人再接任了。」居旅長笑著說。
「兩位領導,一二三營我是不打算在要回來了,我知道,你們也不會給,但是重武器得撥一些吧,獨立團現在就四門小炮。」
「這個正在考慮。你是參謀長,你可以跟下面的團長們要啊。」
「我張不開嘴。」
「我們就長得開?以前跟你要點東西,你還遮遮掩掩摳摳索索,還得老子跟偷似的。」
「哈哈,放心,以後只要您開口,獨立團有什麼給什麼。對了,嘿嘿,本參謀長可以調調旅部炮連吧。」
「你啊,還是拿自己當團長。」居旅長、趙政委笑了:「除了旅警衛排、通信排外,都是你的兵。」
新獨立團成立。加上旅部炮兵連,特務連、偵察連、騎兵連,全團共有一千八百人。輕重機槍比原來的獨立團少,而且炮兵連也要隨時支援其他三個團作戰,所以總體上心獨立團的火力要差一些。
單兵作戰能力更沒辦法與原來的獨立團相提並論。原來都是些老兵,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有四年的作戰經驗,尤其是原來獨立營的老兵,遠距離射殺,近距離肉搏,個個能以一當十。
張大缸連哄帶騙,軟磨硬泡地從三個團長手中又要回五十個老兵。三個團長給的痛快又不痛快,尤其是趙宇傑。從情理上說,這本來就是獨立團的兵,讓人家回去情理之中。但這些老兵都是戰鬥骨幹,能力的確很強。
這些老兵分到各營,有的直接任命為連長副連長。充實戰鬥骨幹后,張大缸讓邊鵬、李中帶領訓練,自己抽空,騎馬來到師部野戰醫院。
趙娟的肚子已經隆起,走路也笨重起來。醫院領導已決定讓她到後方休息,但趙娟覺得醫院本來醫生就不多,馬上又要打大仗,就留了下來。
晚上,張大缸輕輕地撫摸著趙娟的肚子,高興地說:「哎呀,我終於要當爹了,有了兒子,老子也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地喊一聲老子了。」
「看把你高興的。」趙娟輕聲地問:「要是女兒呢?」
「女兒好啊,二缸有了兒子,咱再生個女兒,那咱娘孫子孫女都有了,呵呵。」
「你到想的開,我想咱娘還是想再要個孫子。」
「哈哈,那咱就繼續生,生他個十個八個的,到時候,我趕著車,拉著一群孩子,多熱鬧。」
「天哪,你還想著趕車呀?等孩子長大了,要問他爹是幹啥的,我就說,是趕大車的。」
「你還真得這麼說,因為他爹我還真趕過大車,說不定,以後還要趕車,這是我的老本行啊。」
「行呀,我在家還防過線織過布呢。」
「哈哈——」
「別笑,孩子踢我了。」趙娟捂住了肚子。
「這麼皮實,肯定是兒子。」張大缸又把大手放在趙娟肚子上。
「哎呀,不動了。孩子沒聽見過你的聲,肯定害怕了。對了,你想讓孩子叫個啥名?」
「嗯,我想想。」張大缸舉手搓了搓下巴,說:「男孩就叫張勝利,女孩就叫張木蘭。」
「呵呵,你想讓孩子從小就當兵是吧?」
「對啊,他爹他娘都當兵,他肯定也要當兵,而且從小就培養。」
「我可聽有人說,他爹是趕車的,就叫張大車算了,咯咯——」
「同志,你好壞。兒子,你娘給你起的的名字叫張大車,你聽見了嗎?」
趙娟頭靠在張大缸肩上,柔軟的手拉住了張大缸的大手,輕聲地說:「我現在最想的就是把孩子平安地生下來,我現在都想看看他的小模樣。」
「我也想。但急不得,得等到瓜熟蒂落的時候啊。」說著,張大缸輕輕颳了一下趙娟的鼻子,又輕輕地將趙娟攬在懷裡。
此刻,張大缸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豪。他真的要當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