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敵人的炮火
向南進攻已是追擊戰。獨立旅隨著大部隊衝破層層秋霧,馬不停蹄地向南趕著。他們不知道能否追上並攔得住國軍,但他們知道,如果不追下去,那肯定攔截不住。萬一敵人聚攏在一起,那就難打嘍。
黃百韜的第七兵團並沒有立即徐州方向撤退。他在新安呆了兩天。以至於後來,獨立旅的不少戰士將其稱為「天意」。而張大剛明白,「人心」的累積,由量變變為質變,聚集成了「天意。」
頹廢的國民黨不得人心,促成了他的失敗,這個不消說。而就是在國民黨內部,其繁蕪複雜的「人心」也給自己的失敗挖了一道坑。
據情報說,時任徐州剿匪總司令部總司令官劉峙作戰無能,而且自私透頂。他憑藉嘴上的功夫以及對蔣總裁的真忠心,坐上了這個位置,指揮以徐州為忠心,沿津浦鐵路和隴海鐵路東西南北的25個軍,共55萬人馬。他或許精通於溜須拍馬,但他自己也知道沒有能力指揮如此龐大的軍隊。他上任后,就立即下令五個兵團向徐州靠攏,組成密集的防守陣型。
黃百韜沒有及時從新安西撤,卻是劉峙明天他等待海州的四十四軍。其實,劉峙命里是讓黃百韜等待友軍一起撤退,但知道內情的人卻明白,劉峙的萬貫家產都在海州。他已通知家人,將家產悉數裝車,隨四十四軍一起東撤。
劉峙自私而又愚蠢的指揮,讓黃百韜兵團在新安白白等了兩天。這個時候他仍有機會向西逃到徐州,因為華野的主力距離他尚遠。
獨立旅已經奔跑到追擊部隊的最前面。「得道者天助。」這個時候也似乎只能用這句話來形容張大缸的心情了。駐守在離隴海路並不遠的賈汪、台兒庄的國民黨第三綏靖區副司令長官張又俠、何基灃率部兩萬餘人起義,為追擊部隊讓開了道路,使的天塹變成了通途。獨立旅跑得更歡實了。
看到比四十四軍還多處一倍的官僚、財主、商人,還有家屬,以及被脅迫的學生來到新安,黃百韜立即下令向西行軍。
可不久,他傻了,甚至他想惱怒地抽自己嘴巴。兩天時間裡,他只顧生氣和等待,卻忘了一件萬分重要的事情,在新安西面的運河上架設浮橋。劉峙給他挖了一個坑,自己又在坑邊填了一圈土,讓坑越來越深。
無奈,十多萬人馬只能擠著狹窄的鐵路橋,緩慢地通行。這又給解封軍追上並包圍他提供了有力時間。
第前面的部隊艱難度過運河后,就傳來解放軍將至的消息,後續部隊為奪路從口交、推搡到動手,再到開槍射擊,混亂不堪,導致六十三軍被追上來的解放軍部隊分割包圍,而度過運河的國軍卻無力再回頭救援,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友軍被解放軍一口口吃掉。
獨立旅和兄弟部隊一部到達了曹八集。這裡本是第十三兵團李彌的防區。但接到剿總司令長官劉峙的電話,李彌毅然決然地率部向徐州挺近。身後的黃百韜連連向他發出求救電報,最後還親自到此面見過他,希望他等等第七兵團。李彌卻以奉劉總司令的命令為由,走的連頭都不回。
此時,黃百韜兵團大部已渡過運河,向西開來的消息傳到了獨立旅。張大缸立即下令構築工事,阻擊敵人。
曹八集內尚有大量敵人,但數目和配置不祥。獨立旅和兄弟部隊奉命立即展開進攻。張大缸打的有些猶豫。他命令各團穩紮穩打。兄弟部隊卻是猛衝猛打,並撕開一個口子,衝進去三個連隊,卻被敵人封鎖在裡面,全部犧牲。此時,他們弄清了曹八集有三千多主力部隊駐守,兄弟部隊的團長也聽了張大缸的話:牽制住敵人,等待大部隊的到來。
第二天,主力部隊趕來。在炮火的掩護下,獨立旅向敵陣地發動反衝鋒,經過一上午激戰,三千守軍悉數被殲滅。據說,敵師長已預料到大勢已去,掏出手槍,對著自己的腦袋,開了一槍。
此時,黃百韜又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猶豫。他率部撤退到一個叫碾庄的村子后,召集軍師長們開了一個會。這個會開了一天,最終,黃百韜沒有命令部隊繼續想向徐州方向攻擊前進,而是在六十四軍軍長的建議下,以李彌留下的龐大的堅固的工事為依託,決定跟共軍打一架再走。
其實,就在那天晚上,我十三個縱隊已經碾庄團團圍住。黃百韜想走也走不了了。
也就在那天晚上,張大缸看著剛挖好的工事,對剛到曹八集不久的居師長和趙政委說:「看來,咱們又成了小媳婦,又要阻擊敵援軍嘍。」
張大缸的口氣有很多無奈。居師長爽朗地笑了:「千年的媳婦熬成婆,這說明咱么獨立二師還需歷練——」
趙政委打斷了居師長:「哎呀,老居,你就不要在這裡刺激興華了,這不是咱們獨立二師需不需要歷練的問題,這是野司首長的部署,不管是打援還是攻擊敵人,都需要服從安排。」
「哈哈,你們怎麼不禁逗呢。」居師長笑著說:「老趙,你說的這番話,戰士們都明白。」
一千年太長。何況獨立二師的確不需要歷練了。沒過兩個小時,居師長接到野司首長的命令,即刻轉移到碾庄移動,協同八縱進攻。
聽了居師長轉達的命令,張大缸有些不相信。居師長罵了他一句:「還傻愣著幹什麼?將陣地交給兄弟部隊,立即帶領部隊轉移!」
「是!」張大缸高興地回答道。
可張大缸也只是高興了一天。
轉移到東面陣地后,已是黎明。戰士們休息,旅部跟隨師部,在縱隊首長的帶領下,觀察敵防守陣地。
八縱首長見到居師長和居師長身後張大缸,便立即伸出手來,雙手握住居師長的手說:「老居啊,只從聽說野司首長要給我八縱增加進攻兵力,我就想到了你們。就是這樣,把你們調到東線進攻,我還向野獸首長打了三次報告,最後野司首長不耐煩了,才同意的哦,老居,不瞞你說,我差點把你的張旅長給挖到八縱來。」
「哈哈,你這不是全都給挖過來了么?」居師長笑著說道:「我們獨立二師全體指戰員向縱隊首長報到。」
「可不敢,老居,打仗還是得商量著來,你不知道,野司首長可沒把你們當成一個師,而是當成一個縱隊。」
「那是首長抬舉我獨二師。」居師長笑呵呵地說。
「閑話不扯了,居師長,我們正面的敵人就是六十四軍,據內線同志報告,就是這位軍長力勸黃百韜留下與我軍決一死戰的。」
「哦,這個傢伙有點來頭,看來真要打一場決戰了。」居師長點點頭。
敵六十四軍軍長叫劉鎮湘,廣西人,黃埔五期畢業,中將軍銜,抗日戰爭時屢立戰功。但他也是優點突出缺點分明。他見多識廣能征善戰,是蔣介石的嫡系,但他十分迷信。他力主在碾庄與共軍打一架再走,不僅是他的六十四軍裝備人員齊整,老兵多,兵員素質好,更重要的一點是,如果第七兵團西撤,黃百韜就留他堅守一處叫土山的地方,作為兵團掩護。
而熟諳歷史的劉鎮相卻知道土山的來歷。相傳三國時的關公就是在這裡被曹操圍住,不得不降的地方。劉鎮相覺得這個地方不吉利,且共軍追擊部隊距離這裡並不遠。他或許知道自己被共軍包圍后,絕沒有關公一把大刀千里走單騎的本領,所以才力主第七兵團留下來,跟共軍打一架。
要走,都走,要不走,都不走。結果是,都沒走。但不走,就得打出不走的氣勢,打出不走的威風。黃百韜這個非嫡系出身卻忠心耿耿的兵團司令官拉出陣勢要打,力主留下的中將軍長也信誓旦旦的要大,六十四軍士兵也只能全力打了。
所以,註定這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惡仗,其慘烈程度遠遠超過了張大缸的想象。
既來之,則打子。獨立二師決定率先向敵人發動進攻。而獨立旅則成了獨立二師最早投入進攻的部隊。
天黑后,獨立旅一團向六十四軍的第一道防線魯樓村展開了進攻。戰鬥打響不久,張大缸便收到報告:「第一個爆破組共25人,在炸毀敵人第一個碉堡后,全部犧牲。」
「什麼?」張大缸倒吸了一口涼氣。白天,他繞著陣地,從望遠鏡里看過敵人的陣地不下十遍。前面有大量的碉堡,今魯樓村外圍就有十二座之多,據偵察兵報告,還有不少地堡暗堡——
張大缸冒著敵人碉堡里打出來的子彈雨,來到前沿陣地。此時,第三撥爆破手已抱著炸藥包,匍匐著向敵人碉堡前進。
敵人打出了照明彈。瞬間,黑夜變成了白晝。暴露在開闊地的戰士們立即招來敵人的交叉火力。那從碉堡、掩體還有戰壕里噴出的火力編織成數道火網,就連一隻小鳥也飛不過去。頃刻間,爆破組全部中彈犧牲。
張大缸咬著牙,下達了命令:「命令山炮迫擊炮給我狠狠打戰壕里的王八蛋,再把九二步炮抬上來,直接對準碉堡,給我轟!」
獨立旅的炮兵開火了。隨即,師部和縱隊的炮兵對敵人前沿陣地也展開了猛烈轟炸。但持續時間不長,由於是急行軍,炮兵攜帶的彈藥並不充足,不能一口氣全部打光。
炮擊過後,兩個連的戰士向敵人陣地發起了衝鋒。但敵人地堡和暗堡里吐出了火舌,成排的戰士在火光中倒了下去,沒有犧牲的戰士也被壓制住,暴露在敵人火力網下。
情急之下,張大缸只好拿出了殺手鐧。他下令炮連抬上來了在開封攻打龍亭時繳獲的巴祖卡。
巴祖卡抬上來的時候,衝鋒的兩個連的戰士已幾乎全部犧牲。炮兵看著巴祖卡那細長的炮筒,扣下扳機,炮彈噴出長長的火焰,飛行了敵人的暗堡。這種能將坦克打穿的自瞄火炮,打起暗堡來也絲毫不費勁。
敵人的暗堡接二連三的被敲掉。但不久,巴祖卡也變成了擺設。「旅長,沒有炮彈了!」
炮兵連長帶著哭腔喊道。
張大缸頭低了一下。他知道繳獲的炮彈並不多,他也打算不到萬不得已不拿出來使用。他沖炮兵連長揮揮手,說:「你們的任務完成了,抬著下去吧。」
剩下的幾處暗堡只能用戰士們的生命去換了。張大缸讓劉新和特務團挑選了跑得快身手敏捷的戰士組成敢死隊,從左右兩側,迂迴著向敵人接近敵人暗堡。同時,迫擊炮、輕重機槍拚命壓制躲在戰壕里的敵人,防止其對敢死隊造成殺傷。
一時間,沒有照明彈,黑夜也變成了白晝,而且晃的眼睛發澀,想流淚。
終於,在犧牲了上百名戰士后,敵人暗堡被肅清。一團二營發出衝天的怒吼,衝進了魯樓村內,與村內的敵人展開肉搏。
在刺刀的威逼下,殘餘的國軍逃出了魯樓,劉新趕往村內,正在指揮二營固防,敵人的炮兵開始了轟炸。敵人有種想要傾家蕩產的感覺,因為他們發射的炮彈之密集,幾乎能做到寸草不生,片瓦不留。
看著比夏日劇烈雷電還要猛烈萬分的爆炸火光,張大缸想喊撤退,但已經晚了。他一下跌坐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