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虛察弟子的屋舍修得很是密集,先前沈鶴之在越山鷹的鷹背上便已經看到了,一層層的好似魚鱗排列,很是擁擠。
如今身臨其中,雖不似天上看到的那般毫無空隙,卻也好不到哪兒去。
屋舍成排修建,一排有十來間獨立的房間,前後沒有院子,開門就是街道。這種房舍看起來並不令人覺得舒服,或許只比皇宮之中下級宮侍們所住大通鋪好一些。
往來的人很多,都是匆匆忙忙,也不見互相打招呼,多是擦肩而過,冷漠得很。
更多的是那些提溜著昏迷的新入門弟子的老弟子,他們手上的動作算不上溫柔,也不算粗暴。
大多數的老弟子都是就近停下,找了一間無人居住的房舍,從腰間拿出一塊巴掌大的牌子,在屋舍門框的位置晃了下,微光一閃門便開了,然後,就將手中的人送進那空屋舍之中。
沈鶴之趁機打量了一番房間里的情況,就是一間空蕩蕩的屋子,有一張床和一個小矮櫃,別的就沒有了。索性房間前後都有窗戶,有光照進去,看起來不算陰暗。
陳立見他打量,道:「若沈師弟不曾清醒,只怕就得跟這些昏迷的人一般,隨便安排一個屋子了。」
沈鶴之略笑笑,沒有說話。
陳立見此,也不再同他說了。
他本想提點這位新師弟幾句,別看是小小的屋舍,若是運道不好,遇上些惹是生非的近鄰,被人連累失去資格的也不是沒有過。
不過,這個新師弟雖不過十二三歲,看起來也不是沒腦子的,他既然能想到選一處偏僻之地,想來也是有所考量,他若提了反倒多此一舉。
不過,偏僻之地有好處,卻也有壞處,若要得外門長老的青眼進入外門,也總不能不在人面前露臉。偏僻之地是非少,卻也少了些許機會。
但願這位師弟的靈根足夠好,且那位周長老還記得在其他長老面前多多提點吧。
沈鶴之不知陳立心中所想,他跟著七彎八拐的穿過好幾個街巷,期間還見識到一兩次被提溜的新弟子半路醒來,與老弟子爭執的情形,心中不禁慶幸。
若他也暈過去,只怕也會遇到那等半路清醒的尷尬,或是在陌生的房間里醒來,再對上一個陌生的面容,鬧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來。
陳立說得不錯,他的確是比較幸運,只是他的幸運不是沒有昏迷,而是遇到了他的狐小祖宗。
沈鶴之清楚,他的清醒並非偶然,肯定是與小祖宗對他的訓練有關。
小祖宗對他的幫助實在太多,多得他幾乎不知怎麼報答。這報答之事,或許只有等他成長起來,再做打算了。
...
兩人一狐最終在這片虛察弟子屋舍的邊緣停下。
這裡是一處不高不低的懸崖,懸崖下方是一片泛著零星綠意的空地,不深,不過輕易掉下去,也得折手摺腿。
懸崖最高處還有一個略突出的尖角,有一棵老柏立在那兒,搖搖欲墜的,似乎稍再添一把力便會整個塌下去。那排屋舍就修在懸崖的邊上,與老柏相鄰,偏僻是偏僻,但怎麼看怎麼不安全。
六安在沈鶴之的肩膀上跳了跳,心思有些躁動,這個地方,和他最初修鍊的地方倒有八分相似,雖清楚這兩處並不是同一個世界,難免也覺得有些親切,他對這裡挺滿意的。
陳立打量沈鶴之的神色,「稱得上偏僻的房舍有好幾處,這處可稱『最』。沈師弟若不喜,咱們還可以去下一處看看。」
陳立並非是有意刁難沈鶴之,他倒還想和他多多交好呢。之所以帶他來此處,只是遵從他心裡的那麼點直覺罷了。
別看他一個大男人談直覺聽起來很胡鬧,但他能夠領先別人一步,將這個好苗子攥住,也是多虧了他的直覺。
事實上,他的直覺的確沒錯,沈鶴之打量周圍,對此處果然很滿意:「不麻煩陳師兄,就在此處吧。」
這附近足夠偏僻,小祖宗出去撒歡也沒那麼多顧忌。而且周圍沒有人煙,日後若是繼續訓練,也頗為方便。
更重要的是,方才小祖宗給他傳話,也說這處不錯,沈鶴之便直接拍板定下。
陳立十分乾脆,像沈鶴之先前看到的那些老弟子一般,用一塊巴掌大的木牌將最靠近那棵老柏的房間打開。
「這是虛察弟子的身份牌,這些屋舍如今還是無主之物,領了引路人任務的弟子都能打開,但到你的身份牌下來,與這屋舍結契,旁人便打不開了。」
沈鶴之悉心聽著。
陳立又道:「周長老拿了你們的測試名簿,已去製作弟子牌,過不了多久便能做好。你先在此處適應一番,莫要亂跑。一會兒我會替你將弟子牌領來,有了它,就能帶你去四處轉轉。」
沈鶴之看出他準備離開,或許是留給他熟悉環境的時間,或許是還有其他事。
沈鶴之也不打算留人,他已經有一天未曾與小祖宗說話了,正需要機會與小祖宗交流一番:「多謝陳師兄關照,陳師兄若有要事,師弟也不敢多留,師兄請便。」
陳立點點頭:「稍後我再來尋你。」
陳立便轉身出了房舍,還順手將房門給帶上。他離開后,繃緊了一天神經的沈鶴之總算鬆了松弦。
到底他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驟然離開熟悉的地方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說不緊張不害怕都是不可能的。也虧得有六安在他身邊,才能憑藉皇家鍛鍊出來的心性,作出不動聲色的模樣。
沈鶴之放鬆心神,六安也從他身上跳了下來。不等沈鶴之上前檢查床鋪,他就落到窄床上跳了跳:「硬邦邦的,比皇宮可差遠了,也不知你小子能不能住得慣。」
沈鶴之見小狐狸在床榻上滾來滾去,將床榻上的被子床單弄得稍顯凌亂,臉上露出難得真心的笑容,眼中還帶著點微不可查的寵溺:「鶴之既然離開皇家,便再不會去回想以往的享受。不過是換了一副床榻,哪裡算得了什麼。」
六安不置可否,漫不經心的點點頭。
「咱們初到修真界,還未摸清楚此處的情況,先前的訓練便暫且放下了。等老祖找個時機出去轉轉,摸清大致的情況,再為你重新制定訓練方式。」
沈鶴之知道六安有所考量,應道,「鶴之知曉。」
「等那所謂的基礎功法下來,我會指點你修行。」
先前周老頭和那個叫陳立的虛察弟子向沈鶴之科普的時候,六安自然也聽了,還聽得十分認真。
六安並不希望沈鶴之在虛察弟子的考察期內空耗時間,至於鑽研什麼雜役弟子的名額,那更是想都不用想。
在六安看來,若不是目前還沒打聽到進入內門的渠道,他連外門弟子的身份都看不上的。
他既然要沈鶴之背靠大門派的資源,又怎麼可能只滿足於最底層的弟子?資源,當然是越高等的弟子享受得越多。他的小飯票又不是沒有成為高等弟子的資本。
所以,六安給沈鶴之制定的首要目標,就是將實力提升到練氣四層。這不是個難以達到的目標,只能說是最基礎的目標而已。
六安看了看安靜聽從,毫無反對之意的小飯票,道:「老祖也為你準備了合適的功法,你不必有所顧忌。只是練氣初期基礎為重,且莫要引起注意為上。若那下發的基礎功法沒有大錯,你還是先行修鍊這凌乾仙宗的功法為好。」
這樣說著,六安心裡卻想,這小飯票一副小媳婦的樣子,是不是太沒脾氣了?以後對上那些修真者會不會吃虧啊。
小媳婦沈鶴之不知自己在小祖宗面前的乖巧引起了一陣憂慮,還是乖乖點頭:「鶴之聽從老祖安排。」
六安心裡怪怪的,一邊因為小飯票聽話省心而心喜,一邊又擔心小飯票會不會被他養得太包子...
六安晃了晃腦袋,算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現在還沒徹底定性,以後還有掰正的機會。
將整個屋子都看了一圈后,六安又跳到小飯票的背上:「出去轉轉吧。」
小飯票應下,帶著小祖宗推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