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歸來兮
城市的街上,搖曳著褪色成金的梧桐葉。
公元700年。長安。
愛巾在公蟬的陪同下,回庄省親。
二人進了一家茶樓。
秋日的風,總有些遲懶,在上午時分。
公蟬道:「巾妹,你要去哪兒?」
愛巾回道:「蟬姐,我給芳兒買樣東西,你等我會兒。」
一出樓,她就朝那賣扇的人走去。
與此之時,一個紅衿白袖的女人[符貞]和一個紅袖白衿的女子[易鶴]也朝著走去。
卻巧,符貞與愛巾觸中了同一把扇,唯一的。
賣扇翁見道:「相商一下,兩位?」
愛巾聽著聲音,確實耳熟,一時間就未語。
符貞見道:「給這位夫人吧。鶴妹,走吧。」
愛巾回神,道:「姑娘,等等,這……給你吧。」
符貞道:「不用,謝謝!」
這時,賣扇翁道:「姑娘,其實這扇還有一把。若姑娘喜歡,給你。」
說著,將手中之扇遞了去。
這隻手,充滿的不是滄桑,而是渾樸有力,且顯得幾分儒生象。所以,愛巾想起了誰。
符貞道:「這……不是你自己的嗎?」
真人露出了原容。愛巾見道:「談名,真是你啊!」
談名道:「夫人,見諒。姑娘,談名一生,一切淡然,除了真情!」
易鶴聽道:「你——就是『三哲郎』之中的談名?」
談名道:「姑娘,如何稱呼?」
易鶴道:「我不就叫姑娘嗎?哎,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談名道:「若我沒猜錯,你就是十天白鶴!」
易鶴驚道:「你……知道?」
談名欲語時,易鶴再道:「你還想說什麼?」
談名道:「情有太多,在下之先說,指友誼。這位姑娘是真性中人。談名以它相贈,只為交友,別無圖意。」
符貞聽道:「很高興認識你啊!我叫符貞。相信你也已知道。但卻不知閣下如何得知,我是你所說的『真性中人』。」
談名道:「不說扇上之字,也不說姑娘與巾中丈夫第二庄少夫人一同看上它,更不說姑娘就是『十字紅符女』,就說姑娘之名吧。
「在下雖名如此,實卻不喜歡將別人名字去八卦一番。姑娘之名,可是堅貞的『貞』?」
易鶴回道:「幹嘛還問!」
談名道:「這個字的意境,比『真』就似乎更上一層樓了。
「古往今來,史官筆下的巾幗英雄,都是可歌可泣的。她們之所以能流芳後世,也許最重要的原因,就在於她們的『貞』與『烈』。
「姑娘占其一,也就理應相贈。」
易鶴聽了,道:「你這麼一說,倒真想瞧瞧你這扇上有什麼!」
拿過扇來:
最容易忘卻的
是最美的
最難忘的
卻是最真實的
——《情》
符貞微笑道:「謝謝你的評價。好,我收下。」
愛巾在旁邊笑了起來。她道:「符姑娘,那也不介意與慕容愛巾交為朋友吧?」
符貞道:「以少夫人之名,符貞只感榮幸啊!」
語落,公蟬從樓里走了過來。
聽她道:「巾妹,你們在聊什麼呢?」
愛巾於是與她介紹了這二人。公蟬朝二人點點頭,便問談名:「你大哥呢?」
談名道:「他們有事去了。夫人,符姑娘,在下得先走了。」
愛巾卻道:「哎,你不會無緣無故在這兒攤扇,又要無緣無故走吧?」
談名笑道:「究竟——是與夫人相交十一年啊!」
愛巾道:「說出來吧,要去哪兒?」
談名望望日頭,道:「夫人,其實我是在這兒等你的。」
愛巾道:「我知道。所以進樓不久,我就出來要找你了啊!」
談名道:「知道夫人要回庄,所以……」
愛巾道:「以扇相請,對吧?」
談名道:「總之,談名是要說,請夫人跟我去——碑林。」
易鶴接道:「碑林?貞姐,我們好象也要去吧?」
符貞不語。公蟬道:「哦,今天是八月初九,是江湖大典——劍祭。巾妹,你……」
愛巾笑道:「我記得。」蟬姐,你把扇送給芳兒吧。這可是談名不輕易拿出來相請的東西呢!」
公蟬卻道:「可……我還是跟你去吧。談名,你大哥是不是就在那兒?」
談名對愛巾回道:「夫人,你與公大小姐商量。符姑娘,看來同路,就同往吧。」
符貞點頭道:「少夫人,一起走吧。」
愛巾於是對丈夫的姐姐,道:「蟬姐,走吧。」
音剛落,全城竟突然安靜了不少。
綠驢上,一個身穿青衣,頭頂白笠的人倒騎著,從街那邊過來了,帶著清脆悅耳的鈴聲過來了。
瞧——這驢絕對是收藏家!
脖間繞著紫色之鈴,背上掛著一個藍色葫蘆,一隻血色之蕭及一把大汗淋漓的劍。
八樣傳奇寶貝,就是缺了淚笛叔的淚笛。
世間的人哪,對它們「渴望」已久了。
然而他們對這驢上的雙目合閉,雙耳不聞,鬚髮蓬亂的逍遙中青年人,卻都是懼而遠之,見而噤之!
——他們管他叫第九客!
愛巾從他的背影上,看到的卻只有,陌生。
不知為什麼,在快經過愛巾的身側時,鈴聲突然停了。
這應該是它第一次這樣——一點聲音也沒有!
又說起來,這驢也是從來不闖繁華喧域的。它只在名山大川之間遊盪。
當我們在驚異又困惑時,驢卻出其不意地嚼住了愛巾衣袂。
這一嚼,讓她袖內的銀笛墜了出來。
笛並沒有著地,而是直接附上了驢背。接著,驢掉過頭,往來時方向「叮噹,叮噹」去。
公蟬回神道:「巾妹,它……怎麼知道你袖內有『笛』。又為什麼……」
愛巾自己更是大惑不解。
公蟬又道:「難道……你的笛是淚……」
愛巾道:「不可能,這是婆婆給我的。」
談名道:「夫人,世間的事,總奇總怪,我們想知道,就跟去看看吧。」
驢,去得不是很快,也不是很慢。五人隨它與他出了城。
一出城,談名就說了一句:「它也同路。」
易鶴道:「那我們就趕上它吧。跟著一頭驢走,唉!」
談名道:「總說驢蠢,也許不是如此。」
易鶴道:「為何話到了你嘴裡,就是有象牙味的骨頭呢!」
談名笑而不回。愛巾道:「不如,我們邊走邊與那人聊聊吧。」
談名卻道:「夫人,那位可還未與任何人動過一下嘴皮呢!」
愛巾道:「可它為什麼要拿走我的笛呢?」
談名笑道:「對,夫人是一個例外!」
跟上之時,愛巾問他道:「你……有多少天,沒有下來了?」
他真不說話。但驢卻停下來,側過了頭來,朝愛巾愛巾眨了十一下。
愛巾見道:「十一天?」驢卻閉上了眼睛。
愛巾又道:「十一個月?」驢不睜,她不敢再問了。
易鶴接道:「總不會是……十一年吧?」
驢終於睜開了眼睛,繼續走了起來。
談名道:「一個人不吃不喝十一年,是一個奇迹!」
驢又回過來,看了一下談名,就繼續走。
談名道:「他……讓我看到了有個時期的自己。」
愛巾道:「別傷感了,哎,你為什麼十一年不吃不喝?」
驢不在回頭,不在停。
愛巾又道:「不管是為了什麼。你這樣活著,似乎……沒什麼意義啊!」
驢停下來回頭,眨了眨。
愛巾道:「不對嗎?」
都沉默了。
好一會兒,才聽談名道:「你倒騎,也許是忘不了曾經吧。雖然世俗的一切你已都不在意,但我相信,是人,他就有情。
「你應該在曾經渴望過,追求過,只是……破碎了。
「是什麼讓你這樣呢?或許是情。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是什麼樣的人,但我看出來了。你沒有人生目標,並且你也不願去重新尋找或建立另一個夢。活著,不知如何去活。可是,你又不願,將自己生命就此結束,你也知道,世界是唯一的。
「人去不能復生,而且一旦將它結束,就等於是將那一段記憶,那段情背叛了。你更情願在逍遙中痛苦,孤獨,迷茫……
也要永遠守住你的情,始終。
「是啊,你就是這樣將它們轉為了你生存的理由。可是——人不能這樣。這個世界時時在變化,在向前。在它之中,什麼才能真正永恆,你當然可以說,受住它,就已經是了。
「但是,人之永恆,更在於對生命的信念。生命可貴無價,短暫唯一。你,心中卻已然失去了它,隨那段記憶,那段情流逝在過去的沼澤里,漸漸荒蕪了。九客,你的沉默就是你荒蕪的表現。」
驢終於停了下來。沒有人能打破這種靜。
許久他破天荒地說了一句:「她離開的火焰,在一瞬間,將我的思念點燃。」
談名道:「如此說,我並未說到你你心靈最深處的思緒。你並沒有痛苦,孤獨,迷茫……而是太多又太多的思念啊!一個人思念另外一個人有整整十一載,足以讓聽到的人感動一生了。」
符貞接道:「應該是一輩子的思念,一刻不停的思念。」
易鶴聽道:「貞姐,你們說得太難理解了!」
公蟬接道:「情,永遠是最美的。」
話落,九客突然道:「你……笛拿回去吧。」
愛巾惑異道:「為什麼?」
他道:「它不是淚笛。」
愛巾道:「我知道啊,可你的驢……」
他道:「不是我的驢。驢上所有的東西都是驢的。」
愛巾道:「包括你?」
他道:「不包括我,很快。」
愛巾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叫什麼?」
他久久不回。
愛巾道:「好吧。」說著,她去取笛。
他突然道:「到了那兒再取吧。祈連習。」
愛巾道:「你的名字?」
驢開始走起來。愛巾又問:「去哪兒?」
連習道:「我的歸宿之地。」
愛巾道:「歸宿之地?」
他道:「我從那兒離開,就必須回那兒去。結束……思念。」
愛巾欲問之際,談名忽然道:「他選擇了——死。」
愛巾道:「為什麼?為……他……」
談名道:「我不能全部認識他。但他的這種選擇,我們應該尊重。」
愛巾道:「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念頭?!」
沒人再能回答。也許——答案是唯一的,正如他是唯一的。
而他的背影讓愛巾感到越來越陌生。忍不住總想去問個明明白白,可是,他的選擇彷彿就要兌現了啊。究竟還有沒有一個辦法能讓他改變呢?
碑林。
主持大典的不是劍脈山莊老莊主戈術[zhú],而是一位帶著怪臉譜的女人[邱婀]。
雖然說,劍脈山莊是如今江湖的劍壇聖地,但是諸雄卻對這柄碑林神銹更信仰,比起劍脈山莊的是非劍來。
邱婀在道:「快十一年了,各位英雄都未能拔出這柄生了銹灰、千瘡百孔的劍。難道說武林無望了嗎?難道說這劍永遠是天下劍尊了嗎?難道讓劍脈山莊的一直譏笑我們嗎?」
最後幾句,著實激怒了不少群雄。
邱婀見勢又道:「大家靜一靜!靜一靜!
「現在,讓我宣布我家主人祭劍儀式和拔劍規則!」
全場安靜下來。
就在這時,一青年白衣人[席下]站出來道:「姑娘,都十一年了,你家主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邱婀道:「席公子,若是有人能按規則拔出劍來我家主人自會與大家相見。不知席公子,還有什麼要問。」
席下聳肩道:「沒了。哎,儀式和規則有什麼新樣嗎?」
邱婀道:「就先請席公子閉嘴如何?」
席下笑不能語。
邱婀道:「儀式開始,奏劍!」
只見手中有劍的人紛紛拔出,並將它們朝那插在碑石上的神銹飛去。霎時,撞聲轟耳。而那些劍與它碰擊后,不是碎了就是折了。
這麼多年來,劍客們都不願再將自己的劍隨意毀去。於是他們都學會用一塊爛鐵鑄一把,然後就這樣了。當然,他們之中仍有許多信徒。這些人對這塊神銹已經到了如痴如狂的境界了。
席下這會兒對身邊沉思著的元略道:「大哥,多精彩的聲音啊!」
邱婀瞪了席下一眼,道:「祭劍!」
諸雄紛紛為那銹低首靜默起來。
半盞茶的工夫,熬過去了。
邱婀道:「三,拔劍,規則依舊,拔劍一回,三眨一回。違著大家處理!四議劍;五束劍。」
席下接道:「一點沒變嘛!」
邱婀道:「莫非你想鑽一下空?」
席下欲語,但元略拉住了他。
邱婀見道:「傳名天下的『三哲郎』中怎麼有一個是這麼衝動啊!」
席下盯著她的諷笑,也笑道:「哦。姑娘,很熟悉我嘛!」
邱婀只笑,冷笑。
席下又道:「如果能將你的丑譜拿下,看著你笑的樣子,那才有趣呢!」
邱婀道:「既然想自討沒趣,那就……」
元略已道:「姑娘,該讓他們拔劍了。」
邱婀冷哼一聲,大家就排序而上了。
不知過了多久,卻依然無人能拔出這插深僅約三寸的劍來。
席下望望日頭,道:「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吧?」
元略道:「二弟也該來了啊。」
席下道:「少夫人應該會來吧。」
元略道:「你能不能靜一下子。」
席下聳聳肩,道:「我去轉一會兒。」說罷,往別處去了。
元略的眼神元略充滿了睿色,始終。邱婀被這種神情盯了很久后,終於也感到懼畏。
最後,拔劍結束——沒人能。議劍開始了。
所謂議劍,就是一場爭奪地位、名聲的生死擂台賽。
十一年來,許多劍客在這離去。
如今江湖,名副其實的劍者似乎已經瀕臨了。
每一個上場的人,都付出了代價。
元略觀至此,不再看下去了。一轉身,卻沒看到轉悠的席下。
元略心下猶豫了會兒,就走出了碑林。
林外是一片田野。
可是卻屍橫遍野!
死了的人,大都是各派弟子,在林外守應的。
這麼多的人,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全死了,太可怕了!
細觀傷口,應該是刀傷。
————傷口有弧度。世上究竟有誰能一氣呵成地在一瞬間要了他們的性命呢?還是個刀客!
在彷彿中,元略已看到了這客的身影,出刀的身影!
出神之際,席下又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了。
元略道:「去哪兒了?」
席下道:「是一個紅衣怪臉的人殺了他們。」
元略道:「你怎麼知道?」
席下道:「我看見了啊。」
元略道:「我是問你,你怎麼料到他們出了事了。」
席下道:「大概是在我說『那才有趣呢』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個和那女人一樣丑的人,有刀的人。」
元略道:「這理由好象不充分。」
席下道:「我的兒耳朵比大哥的靈吧?」
元略一聽,沉默半晌,道:「你是說在『奏劍』的那一瞬間,你還聽到了刀聲?所以你『廢話連篇』的藉機『轉悠』去了。」
席下道:「其實還有兩點,那人的眼神很辣,就象他的衣服一樣;二,他的刀是……」
話未落,各門派的掌門人等都走出碑林來了
元略看著邱婀得意的眼神,終於明白這些人為什麼會死了。
那就是嫁禍!
此時,各門派眾人對二人質問起來。
邱婀在旁道:「雖然看起來不象是用刀的人,但二位卻是江湖公認的智囊啊!我想要查清真相,也只能靠二位了。」
席下道:「姑娘,敢情你也沒有見到紅衣人,一位和你一樣帶著怪譜的,有刀的人啊!」
邱婀道:「碑林中到處是石碑,我的眼睛又不是能穿透一切,我怎會看到一個從席公子口裡說出來的人呢?」
席下欲語時,元略道:「這件事,元某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請列位給我們點時間還清白。」
沒等眾人回答,邱婀又道:「是啊,我們大家又沒有親眼目睹。大家就給我們的智囊一點時間吧。」
諸雄於是共同確定了一個時間——半個月。
之後,邱婀道:「可能大家的心情都無法平定下來,那議劍就到此為止,今天的劍祭到此結束吧。等半個月後,再重新議劍,大家以為如何?」
未等議劍結束,束劍就已宣布了。
諸派眾人走後,就只剩下邱婀和元、席二人。
邱婀道:「二位,那我也走了啊!」
席下道:「姑娘,沒這麼輕鬆吧?」
元略卻拉住了席下,道:「她不跟著他們一起走,心裡就一定有把握從我們眼前離開。姑娘,是吧?」
邱婀道:「到底是智者元略,只可惜席公子就是有勇無謀了。」
席下道:「姑娘,確實很熟悉我啊!」
邱婀道:「三哲,一智一勇還有一仁!」
元略道:「不過,我還是得看看姑娘如何離開。」
說著,一招「十字搬樓」朝邱婀邁去!
可邱婀身姿婷婷裊裊地一舉避開了。元略一見,又是「順勢領衣」。但是,邱婀依然輕鬆躲開了。
元略住手道:「這種步法是郵堡的婀娜印。如果沒猜錯,你就是郵堡快花,邱婀。」
席下聽道:「哦,久聞,久仰,久慕啊!」
邱婀笑道:「不過兩招,而且還是極為簡單通俗的招式,就能估出對方是誰嗎?」
元略道:「怎麼姑娘不是邱婀嗎?」
邱婀道:「除非你有本事將我的面具拿下來。」
元略笑道:「不必了,姑娘,你回去告訴那位紅衣人,我會在所有人面前說出他是誰。」
邱婀道:「你似乎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元略道:「你走吧,姑娘。」
邱婀欲言,卻被他深邃的眼神懾了一下。
邱婀去后,二人又進了碑林。
望著那劍,席下道:「為什麼我們不試試呢?」
元略道:「看著它的神韻,你應該知道誰也不能拔出來,除了……」
傳來了鈴聲,清脆悅耳的。
席下聽道:「挺熟悉。」
元略道:「去看看吧。」
驢在碑前停下來。
席下見道:「二哥,這……兩位是……」
談名笑而不回。愛巾道:「這位,易鶴,這位……
符貞接道:「符貞。」
席下道:「二哥啊,你紅顏知己,多嘛!」
易鶴道:「哎,你胡說什麼呢!」
席下道:「十天白鶴,不會是你吧?」
易鶴道:「好象你就是有勇無謀的席下呀!」
席下欲語,元略已對愛巾道:「夫人,相信你也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我就不再多說。你們怎麼和他……」
公蟬接道:「說來太玄,先進林吧。」
元略道:「好吧。你們先進去吧。我有事要和夫人說。」
公蟬聽道:「什麼事?」
談名接道:「大哥,那我們先進去了。」
元略點了點頭。
易鶴這時道:「貞姐,我們進去吧。」
符貞卻道:「不了,鶴妹,我們走吧。」
易鶴道:「可……貞姐,為什麼啊?」
符貞道:「鶴妹,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麼?」
易鶴道:「好吧。」
說完欲走,但席下道:「哎,鶴妹子,別急著走啊!」
易鶴道:「那憑本事吧。」
席下笑著。談名在旁道:「符姑娘,天色近中,歇會兒再走吧。」
符貞猶豫著,愛巾見道:「符貞,你還有事情?」
易鶴道:「沒有,夫人。」
愛巾道:「那待會兒去山莊吧。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
符貞道:「夫人,我……」
愛巾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符貞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愛巾轉而對元略道:「快說吧,是什麼事?」
元略卻道:「沒事了,夫人,就要回山莊嗎?」
愛巾也沒追問,道:「本來是啊。哎,祈連習,你……」
連習道:「你們都留在這兒。」
眾人一愣。愛巾欲語,連習又道:「半柱香后,你再來拿回你的笛。」
席下接道:「憑什麼要我們留在這兒?還要半柱香?」
連習不再語,但鈴聲已響了起來。
席下欲阻攔,談名道:「三弟,別多事。」
他終於進去了,和他的驢。
席下這時道:「想起來,真讓我窩火!」
易鶴道:「那你就和他打一架啊!」
談名接道:「我有直覺,如果我們進去,會讓我們驚訝。」
符貞道:「驚訝?他從一出現,就讓人困惑。」
談名道:「是啊,他太讓人陌生了!」
一聽這字眼,愛巾道:「不行,我得進去!」
公蟬欲拉住她,但元略道:「既然大家都想知道他會做什麼,我們就進去吧。」
談名道:「我不進去了。」
符貞接道:「你好象已經看到裡面的情形了。」
談名道:「也許吧。」
其他人都進去了,而談名的樣子,就象是在等待。
連習在驢上坐了好一會兒。
突然,那劍開始動了。動得很慢也無聲,彷彿是一個行動不便的人,在昏睡中突然地動起來。
這種變化卻讓在場的人都凝神起來。
但過了一會兒,它又完全靜止了。連習在眾人分神之際,拿去了白笠,脫去了青衣,緩慢地下了驢。他不去看什麼人,也不去看劍,但他卻朝一丈來高的石碑,插著劍的石碑走去。
在碑前站了一會,突然道:「去拿你的笛吧。」
愛巾愣了愣,道:「你要做什麼?」
他只道:「拿吧。」
愛巾走向驢,欲拿時,連習睜開了眼睛。而那銹也不知怎的,一下間到了他手中,在這睜眼的瞬間。
連習卻依然不轉身。但他道:「那不是淚笛,拿回去吧。」
愛巾道:「不,我現在相信了。它就是淚笛!」
連習道:「好吧。」
愛巾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連習緩緩回道:「結束思念。」說著,他手中的劍就要…………
卻在這時,那紅衣丑譜人用他的那把約三尺三寸的紅色的刀擊斷了這柄神銹!
紅衣人道:「你還有件事沒做!」
連習道:「就算如今我殺了你,有什麼用?」
紅衣人道:「恐怕你現在殺不了我!」
連習不語。紅衣人道:「你還沒練完你的劍!」
連習道:「你……為什麼不用劍了?」
紅衣人道:「因為我的劍已經給你了。」
連習不語。紅衣人看著手中的刀,亦無語。
這柄刀。獨特的地方就是,刀身的三分之一是用一根紅絲連接而成的。在擊神銹之時,這根紅絲延伸到能夠擊到神銹的長度。
連習開口道:「我不會與你糾纏,你走吧。」
紅衣人道:「那些原因,你都不想知道?」
連習道:「走吧。」
紅衣人道:「好,但也要答應我一點什麼,才可以。」
連習道:「不可能。這是我的……選擇。」
紅衣人道:「你為什麼這樣想?」憤怒的語氣。
連習道:「是對陌生人的一種祝福。」
紅衣人道:「你在說什麼?」
連習卻道:「好吧。我答應。你可以走了。」
紅衣人沉默后,終於道:「好。」
這時,元略道:「閣下,先等等。」
紅衣人道:「聽你說,要在所有人面前說出我是誰,是這樣吧?」
元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但希望閣下能還人清白。」
紅衣人道:「天下第一智囊,就只有要挾這個辦法了嗎?」
席下聽道:「對付你,辦法有得是。閣下,是不是想要我給你幾個選擇?」
紅衣人道:「誰說這個人有勇無謀!」
易鶴聽他在笑,道:「這不是你這個人說的?」
紅衣人道:「我走了,你承諾的事,不會反悔吧?」
連習看著地上的劍,不說什麼。
紅衣人幾聲笑后,就怎麼來怎麼去了。
愛巾盯著連習,道:「你答應他什麼了?」
連習仰天嘆了嘆,道:「我沒答應什麼。」
愛巾不解。而連習的手將地上的劍奇迹般地複合在一起了!
一見此形,愛巾道:「你……又想死?」
連習道:「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愛巾道:「那……我將我的笛取下來呢?」
連習半側著身,道:「只怕你已經拿不下來了。」
愛巾一回身,那驢竟神不知地消失了。可是為什麼一點鈴聲也沒聽到呢?
愛巾道:「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
連習道:「沒有了。」
愛巾道:「能說說你的故事嗎?」
連習道:「沒有什麼可以說。」
愛巾道:「每個人都有經歷,不可能你是例外!」
連習沉默。愛巾道:「說說為什麼……要結束生命。」
連習道:「我想救一個人。我的一生中還沒有一件真正有意義的事。救她,對我來說,是一個機會,我要把握。」
愛巾道:「犧牲自己去救她?」
連習點點頭,道:「你也祝福她吧。」什麼意思?
愛巾道:「你肯定你這麼做,她會得救嗎?」
連習道:「雖然,我也不太懂,但它就象是一個……宿命;雖然,我也不相信,但事實卻總擺在了我心中。我想,她在的時候,也會允諾,會的。」
愛巾道:「那個她……是你妻子嗎?」
連習沉默了一下,道:「名義上是吧。但在我心中,她一直只是我的親人,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