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名聲在外

第014章名聲在外

袁良對於袁家如何發家致富，還真沒有印象。雖然袁家是世襲千戶，不過原來一直在擔任密雲衛後防御千戶，直到他的祖父袁秉直時，才轉任歸德衛正前千戶。

可是，事實上千戶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又不像文官那樣，掌握著肥缺，可以上下齊手，吃拿卡要。

作為千戶官，通常情況下只能壓榨麾下那些軍戶，雖然千戶官名為千戶，可是千戶所卻不止一個一千戶軍戶。就像正前千戶，擁有九千多戶軍戶，差不多小六萬人口，軍田也多達七萬餘畝。

然而，這些軍田因為不方便灌溉，而且又不是上田，也沒有化肥，產能非常有限。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千戶所依靠種田，每產的產出也就是不到八萬石糧食，除了需要向歸德衛和河南都司上繳納八千石糧食之外，還要留給六萬人的口糧。

總不至於把軍戶全部餓死，所以說，千戶官就算想貪污，每年了不起就是幾千兩銀子。

幾千兩銀子按說不少，可是用來買田置業，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大明朝的田價一直虛高，每畝最劣等的田地也要八兩多銀子，上好的水田超過二十兩。買下來一畝田，至少需要十年的收成，勉強可以回本。如果是租給其他佃戶租種，那麼要想回本至少需要二十年，甚至更久。

袁良還奇怪袁家為什麼能有這麼多私田，僅僅田產這一項，袁家的財富其他已經超過了三百萬兩銀子。

經過袁福的介紹，袁良這才明白。

袁家因為擔任密雲衛後防御千戶，自從隆慶二年以後，這個密雲衛就屬於薊鎮總兵轄下，因為聯通著蒙古草原，袁家歷任千戶官就利用這個地利優勢，開始了發家致富的道路。

當然，他們並不是攔路打劫，而是利用密雲衛後防御千戶中的余丁，世襲軍戶是子承父業，但是，並不是每一個軍戶都有一個兒子。所以有很多軍戶子弟，其實不用承擔防衛的任務。

然而，這些余丁也要吃飯，這些余丁就成了一個社會問題。其他千戶官或百戶官都是任其自生自滅。可是袁家卻利用余丁成立了一個雇傭兵組織，為過往商旅充當武裝護衛。

所以，袁家都軍戶一直不錯，正丁一直滿編，裝備也及時更換，甚少喝兵血，而袁家就利用軍戶余丁，替商賈護衛或者接受商賈雇傭，為他們復仇，或者是打擊沿途悍匪。

就這樣，袁家與軍戶、佃戶之間形成了一條緊密的利益鏈，佃戶和軍戶余丁在農耕之餘，也參加軍事訓練，甚至比正丁更加刻苦。

防禦千戶的正丁，一般而言不用打仗，可是余丁們卻要拿著刀子為自己和家人掙一份帶血的口糧。

袁家自然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這種抽成抽得非常狠。一般而言，承擔護衛任務的時候，袁家拿走七成利潤，而餘下三成才能軍戶余丁或者佃戶按照功勞大小進行分配。

這就是一個互惠互利的過程，袁家是主，他們是從，一旦袁家需要他們拿著武器就上戰場。

別看袁家來歸德府不過三十年，還真沒有人敢惹袁家。就是因為袁家太橫，官場上那一套對於袁家沒有用處，誰敢拿捏或者為難袁家，那麼下場肯定是家破人亡。

當初袁良與侯恂的兒子侯方域發生爭鬥，袁良拿刀砍下侯方域馬車的馬頭，按說，這是極大的掃了商丘侯家的面子。

當時侯家可是父子三進士，又是東林黨人，別說對付區區一個正五品千戶官，就算是當朝尚書，侯家也不怵他。

可關鍵是，侯恂卻沒有深究。雖然侯恂也不至於怕袁融，而是正應了那句，光腳不怕穿鞋的。一旦逼得袁家鋌而走險，別說侯家會遭殃，就算整個商丘城也會天翻地覆。

事實上，袁融雖然只是一個千戶官，在歸德府敢與袁家魚死網破的還真沒有幾個。

就是因為袁家在佃戶和軍戶之間威望不低，而且有的是敢為袁家賣命的人。

對付袁時中的時候，袁融只是吩咐袁福去辦。彷彿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當袁良帶人來到訾寨時，他提出武裝泅渡，暗中偷襲訾寨。

這些家丁和青壯，壓根就沒有反對，他們執行非常徹底，動作也非常嫻熟，特別是整個訾寨都屍橫遍野，殘肢斷臂到處都是，然而這些青壯或家丁，依舊談笑風生，風淡雲輕，彷彿像吃飯喝水一樣輕鬆，完全沒有新兵上戰場的那種不適和嘔吐現象。

袁良望著滿屋子的銀錠：「總共九萬四千餘兩銀子，三成就是兩萬八千二百兩，調出來給這些青壯分了吧！」

袁福搖搖頭道：「大少爺，你拿這麼多銀子給他們，不是幫他們，而是害了他們，一人一百多兩銀子，以後萬一再為行動，難道要給他們一百多兩？給了少了，他們願意幹嗎？」

「福伯的意思是……」

「咱們就繳獲七千四百餘兩碎銀子！」

袁福朝著周圍使了使眼色。

袁良這才恍然大悟。

進入袁時中府邸的都是袁府家丁，青壯一個人也沒有。這些家丁自然不會瞎說，繳獲多少，只憑袁良一句話。

袁福道：「今天來的一百八十人，每個人十兩銀子，免掉今年的租子，受傷的再多給十兩銀子的湯藥費，訾寨還有十七匹騾子，二十四頭驢，五匹馬，全部折家一半，賣給他們！」

袁良點點頭，並沒有反駁。

袁福在訾寨大院里召集眾青壯，首先宣布：「經過此番大戰，咱們取得了大勝，訾寨匪徒被誅七十九，降者一百零六，為了犒勞眾位的辛苦，袁大少爺特意給諸位免了今年的租子！」

眾青壯放聲歡呼起來。

袁良有些不解。

不就是兩斗糧嗎？袁家的地租遠比其他地主要低，他們每畝地只收兩斗租子。

只是，袁良這是後世思維。根本就不知道，這個時代畝產極低，兩斗租子，基本相當於這些佃戶每畝收成的一成半，甚至兩成。每家佃戶也不像後世一家只有幾畝地。

按照這個年代的收成，他們佃戶要想吃飽，每家至少要租六十或者一百畝地不等。那麼細算下來，這減免的不是兩斗租子，而是五六石甚至有可能是十石糧食。

按照眼下的糧價，這些租子比他們十兩銀子要多得多，怪不得他們歡呼大喜。

袁福又道：「規矩，參加此次行動的人，每人十兩銀子，砍了一個首級，再賞五兩，傷者給十兩湯藥費，死的給二十兩燒埋銀！」

袁良終於明白這些青壯為何比軍戶更加有戰鬥力了，大明朝廷現在窮，對於戰士們的撫恤根本就開不了那麼高。

等著袁福宣布訾寨繳獲的騾子作價十兩（市價二十兩），馬八兩以及六兩便宜出售。

這些青壯有開始遲疑起來，這個年代的牲口，就像後世的車，買下來的價格倒是不貴，可是要考慮養活成本。

眾青壯和家丁則是皆大歡喜。

然而，就在袁良還沒有從永城訾寨返回的時候，悍匪袁老七被袁家大公子帶人給滅了的消息已經在商丘縣傳揚開來。

「哎，聽說了嗎？這次袁老七折了！」

「誰說不是呢，袁老七也是瞎了眼，惹誰不好，惹上袁家？」

袁老七雖然是悍匪，也是屠滅亳州田家的凶名，可是沒有人相信袁老七可以在袁家討到便宜。

這就是因為袁家名聲在外。

袁家佃戶多，可同樣，手底下狠人也多。如果比做官或者經商，袁家其實只一般，可是論起爭勇鬥狠，袁家任了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他就是被田家的銀子迷了心智，袁家可不是田大戶！」

「這樣也好，以後走夜路安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