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人命關天

第071章人命關天

袁良可沒有掌握時間的能力，哪怕在他思考過程中，后金軍隊的鵝車也在緩緩逼近袁家軍的大營。

當后金軍隊的鵝車進入袁家軍大營一千步外，袁家軍的六零野炮開始發射。

「轟轟……」

數十發野炮的炮彈發射出去。然而，問題是鵝車雖然看上去非常高大，事實上，與無邊無際的騎兵進攻隊形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不過，這一次炮擊，效果非常不理想。超過九成的的炮彈落空，只有很小一部分炮彈準確擊中了鵝車。

五六輛被命中的鵝車整個車身上下布滿硝煙，硝煙散盡，鵝車仍舊慢悠悠的朝著前方緩緩駛來。

袁良皺起眉頭：「這麼耐揍？」

就在這時，戚虎滿臉苦笑道：「這種鵝車是為了攻城準備的，堅固厚實的松木，可以扛住重達數百斤的擂石和滾木。」

袁良的眉頭皺起更緊，野炮的炮彈威力到底有多少，絕對不是人可以用力量相抵抗的。然而，彷彿見鬼了一樣，這些鵝車幾乎沒有受到什麼致命的打擊。

戚虎看著袁良似乎不明白，又解釋道：「這種鵝車外層蒙上生牛皮，裡面用厚實的松木支撐，再松木后加裝棉花，一旦棉花上澆水，鉛子打不透，火炮打不散，非常難纏！」

聽到這裡，袁良恍然大悟：「我去，居然是土坦克！」

「什麼是土坦克？」

袁良沒有向戚虎解釋，當然他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

像這種土坦克並不是沒有辦法對付，如果他的炮營並沒有損失一零五野炮，就可以針對鵝車進攻覆蓋性打擊。

關鍵是他的一零五野炮早在大石河遭遇戰的損失殆盡，現在沒有辦法補充。袁良當時也派人向歸德府袁家鋼廠進攻物資調運，不過按照他們的速度，最多還需要二十多天才能抵達這裡。

如果是從前，袁家軍火藥充沛的時候，大量的火炮確實有能力可以遲滯鵝車的前進，然而問題是，袁家軍的火藥所剩無幾，哪怕是火槍兵，也僅僅只有二十多發的定裝火藥，至於火炮則更加可憐，野炮最多每門五發，虎蹲炮勉強夠每門炮三發，幾乎可以說彈盡了。這樣的火藥儲備，連戰術級別的仗都打不了了。

「怎麼不開炮？」

盧象升可比袁良更清楚這種鵝車，一輛鵝車多達二十餘名士兵，少則也有十幾人，一旦讓這些鵝車抵達袁良軍陣前，袁家軍只能與后金白刃搏殺。

如果是其他明軍，多少有點欣喜，特別是裝備較差的秦兵，白桿川軍，再或者浙軍等等，非常可惜，袁家軍從來不以白刃搏殺見長，至於他們能打成什麼樣，就連號稱最熟悉袁家軍的盧象升也不知道。

袁良苦笑道：「火藥幾乎用光了！」

「要不這樣，你把你的人撤下來，換我的人上！」

盧象升其實也非常清楚，大名軍的火器遠遠不成氣候，向來以白刃搏殺聞名，當然大名軍的近戰能力強不強，還需要檢驗，不過，應該比袁家軍要強一點。

「不用！」

袁良搖搖頭道：「我有對付這種土……鵝車的辦法，來人，傳令，命令第一道防線上的士兵，所有人後退，防守第二道陣線，把咱們繳獲的，用不著的長槍、兵刃，還有各種木樁，都給我布置下去！」

如果說對付真正的坦克，那就需要專門的反坦克錐、反坦克壕溝以及反坦克炮。

非常可惜，土坦克始終不是真正的坦克，這種土坦克只能防禦輕裝武器的射擊，同樣，沒有動力也是最大的硬傷。

袁家軍與大名軍繳獲了大量的武器裝備，這些裝備既有明軍扔給后金軍隊的，也有后金軍隊的，雖然袁良與盧象升武裝了五六萬名青壯民夫，可是大量的裝備才用了一半有餘，仍舊剩餘了大量的裝備。

僅僅薊州鎮就四萬餘兵馬的折損，連趙率教這個總兵都戰死沙場，這些裝備大都是袁良用不上的東西。

袁良最大的優勢是他現在有著充足的人力，雖然頂在前面戰鬥的人馬並不多，可是一旦需要土木工程，那個速度是相當快的。

就在後金軍隊的鵝車抵達袁家軍第一道矮牆面前時，從第一道矮牆到第二道矮牆之間二百餘步的範圍內，彷彿長滿了雜草，地面上密密麻麻樹起了大樹的殘刀斷劍，或者長槍和木矛，甚至還有一些廢棄的大車、拒馬、鹿柴。

如果是真實的坦克，這種布置，最多一腳油門，哪怕坦克中的垃圾中的戰鬥力，日本人的豆丁坦克一樣可以輕鬆碾壓這些反坦克裝備。可關鍵是，鵝車只是土坦克中的土坦克，沒有任何能力，唯一的動能就是人在後面推車。

就是這麼簡單的障礙，后金軍隊推著鵝車再也難以前進半分。

別看只是一柄殘刀，只要卡在車輪上的時候，四五十名后金士兵硬是推不動，他們倒是可以跑到鵝車前進行清理。

可關鍵是，袁家軍的虎蹲炮和火槍兵拿的也不是燒火棍，他們就會開槍，不多時，明軍第二道陣線前，后金軍隊就死了兩三百人。

站在後面觀陣的袁良終於鬆了口氣，事實上，這些的準備如果還不能阻止鵝車的靠近，那只有挖反坦克壕溝了。只不過，這樣更加麻煩一些，現在天寒地凍，挖壕溝非常費力。

當然，也不是挖不動。最重要的是，可以像紮營的時候那樣，先用火燒地表，融化凍土層，這樣以來，也可以挖出反坦克壕溝。

現在戰鬥僵持了下來，袁良打不動后金的鵝車，可后金同樣也不能向前進攻。

眾明軍將士歡呼起來。

與此同時，站在後面觀陣的皇太極一臉鬱郁。

「又失敗了！」

「大汗，奴才還有一個辦法！」

捂著屁股一臉疼痛的蟒古爾泰小心翼翼的說道。

皇太極淡淡的道：「說！」

「南蠻子也就是火炮多了一些，如果咱們能把南蠻子的火炮耗盡，那麼他們就會成為咱們……」

皇太極微微點點頭。

蟒古爾泰算是說到真點子上面。

岳托道：「這支軍隊與南蠻子的其他軍隊不一樣。」

當然，現在的皇太極也不是對袁良一無所知，甚至可以說，他比明軍總統帥孫承宗更加了解袁良。

皇太極知道袁良是世襲歸德衛正前千戶，只是一個區區千戶官，但是這個千戶官與其他千戶不一樣，居然養活了五六千名家丁兵。

這樣數字非常恐怖，要知道明末養活家丁兵最多的將領就是李成梁，他作為遼東總兵，麾下八千家丁兵，壓製得遼東諸部不敢反叛，特別是李成梁指揮下誘阿台開城，攻破古勒山城之後進行屠城，覺昌安、塔克世也未能倖免。成了后金七大恨之一。

當然，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袁良成了自李成梁之後的第二個擁有家丁兵超過五千人的將領，特別是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千戶。

他養這麼多家丁兵做什麼？

答案其實簡單，就是為了刷軍功，獲得升遷。李成梁世襲險山參將，因為戰功逐漸升遷，最後成為後金頭上的一座大山。

岳托接著說道：「這支南蠻子軍隊裝備極為精良，尤其是火炮，一旦讓其成長起來，勢必為我后金勁敵！」

皇太極點點頭道：「他如今羽翼未豐，尚可抑制，就怕一旦成長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在代善、阿濟格、多爾袞、豪格包括蟒古爾泰，幾乎全部后金將領形成了統一意見，一定要趁著袁良羽翼未豐，將其扼殺在搖籃里。

雖然無法正面突破袁家軍與大名軍的防線，可是袁家軍與大名軍的數量實在太少，后金精銳還有五萬餘人馬，加上俘虜小二十萬人。這些龐大的隊伍，袁良這點人馬是根本沒有辦法全面圍堵住的。

除非，這五六萬人馬都能訓練成袁家軍這樣的精銳部隊，事實上非常可惜，這些俘虜青壯，還沒有辦法恢復士氣，體能也相差太多。袁良又沒有點石成金的本事，把這些青壯變成精銳部隊。

「說著容易，可是要做可太難了，如何才能斬斷明的一臂呢？」

皇太極有些頭疼的皺起眉頭。

就在這時，從遵化城坐著吊籃，輕裝簡從跑過來的范文程出聲道：「啟稟大汗，奴才有一個主意，或許可以解決南蠻子的火炮！」

皇太極一臉興奮：「什麼辦法？」

范文程並沒有說話，而是用目光望著周圍的后金諸將。

那個意思非常明顯。

當然，皇太極也不是不清楚范文程的用意，他故意板著臉道：「這裡沒有外人！」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成害……」

范文程還沒有說完，豪格上前就是一個嘴巴。

「啪啪……」

豪格一巴掌把范文程抽翻在地上，豪格強壯如牛，范文程則黑瘦是猴，這一下不僅將范文程抽倒在地上，他的臉瞬間就腫成了豬頭。

皇太極彷彿沒有看到一樣，淡淡的說道：「說！」

范文程捂著臉，言語有些不清晰：「大汗，奴才以為，我們可以這樣……」

就在范文程與皇太極密議的時候，袁良與盧象升則愁眉不展。

二十萬明軍將領各自擁有各自的利益訴求，哪怕是孫承宗，一時半會也不沒有辦法把明軍整合起來。

就在袁良與盧象升商量對策的時候，他接到了一個戰報。

「阿濟格率領麾下正白旗精銳，與日前在祖大弼所部一戰，幾乎盡殲祖大弼麾下，斬首麾下五千餘眾，若非阿濟格跨下戰馬為祖大弼所斬，祖大弼所率殘部退守薊州！」

袁良聽到消息，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祖氏一門，在遼東諸將中只有祖大弼是一個異類，他是戰場上的瘋子，號稱祖二瘋子，他一生與后金浴血拚殺，在歷史上曾經斬殺甲喇額真圖魯什，以及斬殺巴圖魯穆克譚。也算是一個悍將，不過祖大壽投降了。

如果這場仗不是祖大弼斬殺了阿濟格的戰馬，恐怕他又會全軍覆沒，雖然沒有全軍覆沒，只不過退守薊州，也是讓開了包圍圈的一個口子。

盧象升的心情更加鬱悶，袁良其實也不知道怎麼說好了。

他曾經以為，有了自己這隻異世蝴蝶，可以逆轉明末的頹勢。

然而，問題是，儘管袁良非常努力，他先敗鑲紅旗岳托，斬殺碩托，又大敗正藍旗的蟒古爾泰，給后金造成了遠比歷史上更加慘重的損失。

可是這一切都讓袁良感覺歷史又陷入了原來的軌道。

他想著堵死後金的退路，讓皇太極提前撤退，最好是丟掉被俘虜的明朝百姓，哪怕是損失大量的錢菜與糧食，這都無法徹底改變后金與大明的實力對比。

可關鍵是，現在後金居然全無退意。

是的，皇太極因為不甘心，他不想丟掉這些劫掠的錢財與奴隸，同樣，后金貴族也不想這樣丟掉到了嘴裡的肥肉，灰溜溜的撤退。

特別是阿濟格大敗祖大弼所部，又給了皇太極極大的信心，明軍還是那個明軍，后金只需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袁良與盧象升身上就可以了。

后金針對扼殺袁良，展開了一系列的密謀。

當然，袁良對此毫不知情，他不能未卜先知，知道的，也僅僅是歷史上曾經發生的事情，可是大部分事件走向，已經超乎了袁良的預料。

就在袁良在睡夢中的時候，親隨戚賽虎叫醒了袁良。

「大少爺！」

袁良醒來心中一驚：「后金進攻了？」

「沒有！」

戚賽虎搖搖頭道：「有一個人要見大少爺，所以……」

「誰？」

「他沒說，不過看樣子應該是遼東漢兒！」

袁良起身，快速用冷水洗了一臉，讓他的腦袋清醒一些。

「讓他進來吧！」

時間不長，一名瘦瘦高高的男子，他沒有任何髮髻，彷彿是後世的一個板寸頭，進入袁良的大帳中。

袁良一身便服，眼睛中帶著隱隱約約的血絲。看來有些疲憊。

「是你要見我？」

「對，小人劉興祚，見過袁將軍！」

「誰？」

袁良的腦袋中瞬間沒有了任何睡意，在明末這年投降后金是大勢的情況下，劉興祚卻是一股清流，他非但不想著給后金主子建功立業，還一次又一次率領遼東百姓逃亡。

當然，歷史上由於事敗，他被阿巴泰和阿爾濟朗斬殺。

劉興祚有些難以適應袁良的熱情，他有些奇怪，袁良彷彿像是認識自己一樣，親手端著一杯茶，遞到他的手中，同時，還熱情的拉著他坐在火爐邊烤火。

這讓劉興祚有些受寵若驚。

好一會兒，劉興祚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

「袁將軍，我是從皮島前來，半年之前，我得意后金建奴欲入寇京師，率領部曲秘密接觸袁督師，只是袁督師對某不予以理會，某這才無奈之下，投靠在孫承宗孫閣老麾下，今天我接到我在復州時的舊部沈文理的求援書信，這才來到袁將軍處！」

劉興祚與袁可立內外勾連，意圖以復州、金州四萬餘明朝百姓渡海投降登州巡撫袁可立，只是當時事敗，被叛徒王吉告密而失敗，這次牽連頗廣、裡應外合的反金事變被努爾哈赤迅速鎮壓下去，復州人民付出了兩萬餘顆頭顱的慘重代價。

事後，劉興祚在後金又以「狸貓換太子」的「假死」手法騙過後金最終歸明，然而，毛文龍死後，袁崇煥並不重視劉興祚，在歷史上直到袁可立的好友孫承宗重回遼東，才給了劉興祚「用武之地」。次年，官至副將，掌管皮島事務。

現在的劉興祚是帶著百餘部曲，秘密入關，剛剛與孫承宗接觸，只不過，孫承宗的手還伸不到遼東，並沒有給劉興祚什麼承諾，就在劉興祚失望的時候，他在復州的舊部，如今成為後金漢軍參將的孫公望意外在民夫之中，發現了劉興祚派入偵察后金俘虜民夫動向的舊部陳遷安。

孫公望意識到劉興祚到來，他立即給劉興祚寫了一封信，告訴劉興祚他準備趁著后金懈怠，聯合被俘虜的民夫三萬餘人秘密出逃。

當袁良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他有些為難了。

他是可以相信劉興祚的，劉興祚在歷史上可是一直到陣亡，都沒有再次投靠後金，可謂是大節不虧。

然而，劉興祚的舊部孫公望以及那名聯絡人陳遷安可靠嗎？

這種事情，在袁良看來巧合的痕迹太明顯了，明顯得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安排的。

可是，袁良也不想賭。

萬一這是真的呢？

若是這些百姓逃亡，肯定會驚動后金軍隊，三萬餘人，傻子也知道不可能瞞住后金軍隊，如果沒有外援的接應，也沒有軍隊的支援，這場出逃計劃只會讓后金多砍三萬餘顆首級。

當盧象升抵達大帳內，袁良就將孫公望的信遞給盧象升。

這封信並不長，只有不到一千字。

盧象升短短一會就看完了。

袁良望著盧象升道：「盧大人，你怎麼看？」

「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盧象升苦笑道：「畢竟，人命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