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欺上門
眾人面色大變。
劉氏幾乎立刻就想到了這是哪位相府公子,登時皺緊了眉頭,氣得臉色發青:「我們這一處皆為女眷,哪兒來的什麼刺客。這沈寶坤欺人太甚,屢次糾纏實在可惡!也是侯爺常年在外。竟讓這登徒子欺上了門來。」
蘇淺卻是眸色一冷,她倒是沒想到那色胚竟如此無恥,竟敢直接上門威逼。
不過她卻在霎時想到了那個和自己纏鬥的黑衣人,有些好奇他的來路。若說是行刺自己絕無可能,那難道還真是為著行刺相府公子嗎?
就憑那個紈絝,值得嗎?
關鍵是自己那珍貴的保命手鐲,那可是師傅所贈,獨一無二,若是為了給那禍害擋刺客失了,著實太可惜了。
她心裡暗罵「倒霉」,臉上卻適時露出了一副驚恐懼怕的表情來。
劉氏心中驚怒,回頭卻是沖自家女兒緩和了神色,輕輕拍了拍蘇淺的手:「淺兒莫怕,你戴好帷帽,和丫頭們待在一處不要出來。」
蘇淺乖乖點頭應了,老老實實將帷帽戴在了頭上。再三囑咐了自家娘親「小心」,這才有些忐忑看著劉氏去了。
牛氏此時卻是白了臉。
她自是知道今日必定有事發生,可從蘇霓遲遲不歸她便預感到了不妙,此刻竟聽聞那廝要闖進來拿刺客,頓覺要糟,立時便想躲回老太太房裡去。
可劉氏已經當先走了出去,她卻正好被一群丫鬟僕婦裹在了中間,實在不好獨自離開,只得戰戰兢兢跟在了劉氏的身後。
蘇家老夫人此刻也聽了信兒,只是她本就是個窩裡橫的角色,這種場面她自然是躲得不見人,竟連找人問一聲都不敢。
劉氏一路向前去,眼尾掃到牛氏驚慌的神情,心中便是一驚。按說這件事和大房好像關係並不大,怎的好像她比自己還要緊張害怕,這不合常理啊。
再一聯想此間事情的前因後果,便多了一番思量,心中已然下了決心。
只是如今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待事情清楚了她必有一番計較。
此處原是廟裡專門為進香的女眷臨時歇腳的一處院落,面積並不大,繞過一道影壁便見蘇家大房的嫡子蘇雲茂正站在門口與一個黑面護衛說話。
而那個禍害便在後面狐假虎威的坐在一頂四人抬的軟轎上,一身大紅,卻是滿身狼狽,大聲叫囂著抓刺客,除奸賊,一臉的囂張樣兒。
蘇雲茂卻是滿面堆著笑,站在門前點頭哈腰,一副畏畏縮縮結結巴巴的小家子樣兒,看得劉氏氣不打一處來,當場便冷了臉。
這大房一家子窩裡橫的角色,挖自家的時候那張嘴臉要多狠辣就有多狠辣,對外人卻一個個好似綿羊似的,連脊梁骨都是彎的,也就蘇錦淵一根好筍,只可惜卻是個用不上的。
想想遠在邊疆不見人的丈夫,再看看這些不中用的親戚,劉氏在心裡不禁冷笑。
只是,事關這一屋子女眷的清譽,也由不得她退縮。
劉氏沖跟在身後的護衛隊長肖燃揮了揮手,讓他暫且守在院子里,自己則坦然戴上了帷帽,由著身旁的柳嚒嚒扶著,穩穩噹噹先慢慢走了出去。
「沈公子這是何意?好端端要硬闖我侯府女眷休息的禪院,這朗朗乾坤天子治下,莫非沈公子眼裡已經沒了王法不成?」
劉氏是縣主之身,且身有誥命,哪怕沈寶坤再紈絝不羈,明面上也不敢對著劉氏做得太過分。
況且,眼前人也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兒,雖然上了年紀又蒙了面,但只聽那吳儂軟語的聲音,也能讓他立馬酥了半邊骨頭。
沈寶坤好歹在軟轎上欠了欠身,揮揮手令那侍衛退後這才嬉皮笑臉道:「小侄這一向不曾拜會侯夫人,夫人您是越發雍容富貴,美艷動人了啊。」
劉氏聽他這不倫不類的混賬話,氣得不輕,可還是耐著性子冷哼了聲:「不敢勞沈公子拜會,還請沈公子記著些禮義廉恥,念及我侯府女眷的清譽,儘早離去為好。」
「這卻是不忙。」沈寶坤皮笑肉不笑,又色眯眯的瞧了劉氏幾眼,這才意猶未盡的招了招手。
便見其身後的護衛竟是押了三個人走了過來。
卻正是上山未歸的蘇霓主僕。
牛氏一見自家女兒鬢髮散亂,一身狼藉的樣兒,嚇得尖叫一聲就要衝過去拽人,卻被那幾個護衛攔住了。
劉氏心知對方來者不善,忍著心中驚怒喝道:「沈公子這是何意?」
沈寶坤扯了扯腮邊的肉:「本公子方才在後山遇到刺客追殺,卻是由貴府的小姐將小爺引入的埋伏圈,可見她便是與那幫刺客是一夥的。本公子這就要進去搜拿刺客,有什麼不對嗎?」
蘇霓一直被這些糙漢拉拉扯扯,早嚇得腿軟心涼,但好在她看這些人前去的方向是自家包下的禪院,本還耐著性子,聽沈寶坤的說法,當即被嚇得哭嚎起來:
「冤枉啊!明明是你追著蘇淺進了林子,怎麼是我引了你進去的,你要抓就去抓蘇淺啊,關我什麼事!」
劉氏本還在為她著急,聞聽這話氣得握緊雙拳,厲聲喝道:「你住嘴!」
知道今天這事若是說不清楚,她家淺兒便是潑天大禍,劉氏冷了聲道:「沈公子莫聽這瘋丫頭胡言亂語,她平日就嫉妒我家淺兒,什麼都要跟我淺兒爭搶,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心思竟如此惡毒,竟然當眾污衊我兒。我兒今日明明並未進後山樹林,只不過去後山涼亭歇息了片刻,而且早早便已歸來,何來行刺之說。」
沈寶坤又哪兒會聽劉氏的話,他才不管蘇淺是去了還是沒去,就算她沒去,今天這事也必得栽到她的身上去。
他要的又不是真相,他只要人,只要蘇淺到了自己手裡,便是入了他籠中的鳥,想要如何還不是自己說了算。想到此,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你說的可做不得數,非得讓我進去搜一搜,審一審才算完。來人!給我進去拿人!」說著話,一群護衛就要往裡闖。
「你敢!」不待劉氏發話,肖燃帶著府中的護衛已經擺開了陣勢,攔在了禪院門前。
這時候的劉氏無比慶幸自己聽了女兒的提議,將府中的護衛帶了大半出來。
武安侯府的護衛隊可不是普通的家丁,全是由蘇錦淵精挑細選由北境軍中選出來的,皆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老兵,此刻往人前一站,那氣勢可絕非沈家一群護衛可比。
「你!你!想造反不成?」沈寶坤有些氣急,梗著脖子跳著腳叫嚷著。
劉氏氣得哆嗦,手指著那紈絝恨聲道:「就算你沈家勢大,你沈寶坤又算個什麼東西?是在朝廷擔著什麼要職?還是投錯了龍胎,當了鳳子龍孫,竟對著我侯府喊打喊殺,卻是誰給你的權利?無憑無據就敢衝撞我侯府女眷,我侯府的護院護著自家主子,這也能叫造反?你沈家莫不是已經隻手遮天,竟做得了聖上的主了嗎?」
此時這禪院的動靜這麼大,早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雖說礙著身份都不敢上前,可畢竟人多口雜,沈寶坤就是再混也不敢應了這話。忙指著自家身後眾人抬著的那一堆屍首吼著:「那,本公子手下就白死了不成?」
劉氏此刻心思也如電轉一般,想了想才強壓了火氣,冷聲道:
「既如此,此事事關重大,還是請了大理寺的官人來做個評判吧。」
劉氏不想跟沈寶坤這等爛人再掰扯,直接找了個護衛,持了侯府的印信,命其快馬回京去請大理寺的官差前來斷案。
沈寶坤本想訛人,沒想到被劉氏話趕話的,竟讓事情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心裡也是沒了底氣。
可事已至此,他也暫時做不得什麼,難不成還真的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跟侯府的人打一架嗎?
但若要這時退走卻也不是他的風格。
眼珠掃到一旁的蘇霓,登時便又有了底氣。反正他遇刺是真的,這女人誆騙他也是真的。
可這會兒的蘇霓卻已經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說錯了話。
不管蘇淺這次是怎麼躲過去的,自己是絕不能再死咬著蘇淺不放了。
侯府一體,擔上行刺的罪名,就算能扳倒那小賤人,自家也得不了好去。這可和之前說好的完全不一樣了,可不只是損傷閨譽這麼簡單,搞不好可是會出人命的大事。
更何況現如今還是三房當家,他們一家都得靠著三房過日子。還有自己的婚嫁,也全得指望著侯夫人呢。
她偷眼看向自家只會哭嚎,屁用沒有的娘親,再看向另一邊脊背挺得筆直,牢牢擋在門前的劉氏,心裡到底生出了一絲後悔來。
自己這是為了誰啊?做這麼多,便宜的還不是他那兩個飯桶兄長。她這個娘話說的好聽:只要除了那丫頭,劉氏就是沒了牙的老虎,侯府的中饋遲早落到大房的手裡,到時說親,辦嫁妝還不是她要怎樣就怎樣。
可現在想想這可能嗎?就她這個沒用的娘,看到自己落難,連句話都不敢說。
越想蘇霓越後悔,越發不敢抬頭。
自己捅了這位的心肝,以後的日子可要怎麼過?再看看那個紈絝,更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權衡利弊之下,蘇霓漸漸有了主意,錯雖已鑄成,卻也不是不能推翻重來。且等官差來了看她如何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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