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4

chapter 54

趙寧靜皺著眉頭,疑惑看著自己的手。大腦里不斷有話一句一句地蹦出來——

「如果會造成短暫的記憶缺失的話,那就讓他以為我忘記他了吧。」

「不讓他帶走我,也不讓他探視,他就會徹底放棄了回到美國。畢竟都想不起他了,那段感情即使存在,也不可能再繼續了。」

這是她說的嗎?是什麼意思呢?沒有前因後果的?

她要再去想,頭卻有些脹痛,只好放棄了。

說放棄她就真的沒再去想了,跟以前陷在一個思緒里拔不出來完全不一樣。

她望著走出去的兩人,心情又鬆快起來。

黎若谷怎麼也沒想到,再看到趙寧靜的字跡,竟然是這樣冷酷無情的一句話。

聲明

本人沒有親屬,為了清靜地治療,本人不接受探視。

趙寧靜

沒有親屬?他們確實不是法律意義上的親屬,所以他被這樣一張字條拒之門外。

黎若谷試圖說動徐培宇,「你知道她生病,就是東一會兒,西一會兒。進去之前,她還說過要跟我好好過。」

徐培宇卻想,如果她改變主意了,為什麼治療前沒跟他說起過?

雖然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但他能怎麼辦?現在趙寧靜已經記不起這個人了。

他糾結了半天,決定先按照她囑託的辦,「她只有一個療程,總共六次,兩天一次,所以住院是十二天。治療當中,她的記憶有可能越來越差,但是隨著治療結束會慢慢恢復。等她出院,就不是我能管得的了。」

黎若谷算了下時間,神情顯得異常焦灼,「我要不出現在她眼前,她就把我忘得更徹底了。下個月我就得回美國,然後去德國開會,這個行程已經定好不能改。」

「抱歉,這個我幫不上忙。」

黎若谷兩手拍到他的桌面上,「你不是幫不上,這樣的結果你是巴不得吧。」

徐培宇的神情平靜無波,「抱歉,這個你也管不著。」

黎若谷的頭一乍一乍地疼,明明說好了一起回家的,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他難受地摁著太陽穴,知道現在語氣不能沖,不能得罪人。冷靜下來想,趙寧靜一直都想分手讓他回美國,再加上抑鬱,她的確會做出那樣的決定。進去之前,她也說過,她是突然想通的。

意外就是,她忘記他了。

他想起以前師兄曾得意地說起他與老婆的關係受法律保護。

可是他跟趙寧靜呢?

她單方面想要結束這段感情都是她的自由,更何況她失去了關於這段感情,關於他的記憶。

沒有記憶,他對她來說,什麼都不是。

急沒有用,他要先得到一些重要的信息。

「多久她會記起來所有的事?」他問。

「應該不超過半年。」

半年!半年!他在這裡能停留的時間不到一個月,GRC會議一定要去,而辭職也不是馬上就可以走人。這半年裡,她傻乎乎地又交一個男朋友怎麼辦?

萬一腦子不清醒,還被人騙去閃婚了。

不不——這些都還好,不好的是,被遺忘真是個難以承受的痛楚。

而他現在必須去忽視這些強烈的感受,去想出一個解決的辦法。

他再次回到病房,站在她面前時,她的眼神滿是戒備,彷彿他隨時會突然粗暴地撲上來一樣。

「我只是來跟你說一聲,我這就回去,」他消沉地說,然後掏出手機撥出電話,直到她包里的手機鈴聲響起,「剛剛這個的電話就是我的,有事就打我電話。」

他看著她一臉困惑的樣子,自嘲的笑了一下,「一看你這樣子,我就知道這句話是白說。」

她依然用陌生的目光望著他。

他心痛地閉了下眼睛,連告別都省了,轉身倉促地離開。

等他一出去,趙寧靜就立刻撲到床頭柜上,從包里翻出了手機。

找到那個未接電話,手指一滑,就進入了對話信息,她一眼就看到最長的那一條:

「早安,趙寧靜,我是你的男朋友黎若谷,虛懷若谷的若谷!」

她反反覆復地讀著這條信息,眼淚一行一行地噴出,流了滿臉,卻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腦子裡開始飛快地閃過一些飄緲不清的碎片。

隱隱約約的彷彿有海,有陽光,海面反射的光里,有一個清淺溫儒的笑容;也有風聲和濤聲,有一個總在靜夜中響在耳側的聲音。

她走進霧中,在那茫茫大霧中穿行,最後不但沒有走出重霧,連回頭的方向也迷失了。

那個人是她的男友,很親密的關係,已知的只有這點東西,就像一座孤島。

沒有相關他的記憶,就像是沒有通向孤島的路徑,她遠遠看了一眼,對去探索孤島,興緻缺缺。

她記得抑鬱症的痛苦,以及為重獲新生的自己感到欣喜。至於其他的,她的頭很疼,逃避似地不再去深想,而她被重啟的這個大腦總是很配合她,果然就不再去想了。

黎若谷走出醫院大樓時形單影隻,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是一副衰到底的可憐相。他覺得自己應該憤怒一下,要麼把自己當成最不幸的人,找個人來同情一下自己;要麼把別人變得比他更不幸,讓他好去同情別人。

他可以給師兄打電話,或是去給博士后或者學生找點事,手機就在他口袋裡,他卻懶得一點心思都沒有。

逼近極限的痛苦是累,身心俱乏,只想躺著,連手指頭都不用動一下。

他開始明白,為什麼她可以在沙發上一躺就是一天。他現在也只想回公寓床上躺著,讓身體沉陷進床褥里,什麼都不想。

可是大腦偏偏最活躍,木頭一樣身體里,大腦在亢奮地活蹦亂跳。

要分手就分手,要結束就結束,可為什麼給他希望呢?

她因為麻醉而沉睡的時候,他少見的沒有工作,沒有看手機,而是握著她的手就盯著她。

病房裡只剩他們兩人,就一點不像病房。他反覆回想著她治療之前,突然想通的那些話。

反覆地回想,一遍遍地體會那種少有的甜蜜。

明明是很美好的一天,早上體貼的三明治,公寓樓外的陽光,金黃色的棕櫚花……進去之前,她還說今天晚上還——

而到了晚上,他卻一個人走出醫院,一個人坐時計程車里,一個人在公寓樓前下車,一個人回到公寓。

睡覺吧,把今天過完,今天就沒有了。

他躺在床上,黑暗當中,翻了個身,又翻個身。指尖卻觸到一絲柔滑的觸感。

他像挨了一記悶棍,猛地坐起來,拉開了檯燈。

在床的另一邊,整整齊齊地疊著一套睡衣,深藍色的,領廓邊沿走著白線,它安然不動地佔著主人平時睡的位置。

他的手伸過去,落到睡衣上,沒有了主人的體溫,睡衣如水一般冰涼。

早上她站在床邊疊睡衣,在廚房給他做三明治,在樓下拉著他看棕櫚花……

一天發生的事,又在腦子裡重放了一遍,那扇門關起來前,她說:「今天晚上還你。」

他把臉埋到睡衣里,鼻尖聞到她身上的味道。

真的能結束嗎?

不能!她忘記了,總會再想起來。

他一定能想到辦法。

他下意識地去摸手機,在手機解鎖的那一剎那,有什麼被忽視的東西也一併想了起來。

翻到最新的照片,他逐個辨認那潦草的字跡,幸好是筆很簡短的記錄,卻令他如墜冰窖——

與對方父親談話后,產生強烈的自罪感,或是複發的誘因。

3重新認識

黎若谷大概快兩年沒有見到自己的父親,媽媽去紐約時會順便去他那裡住幾天,於是他除了工作以外,基本不去加州。

這棟房子也算是他的家,然而一進門,那種徹頭徹尾的無奈便籠罩下來。如果這世上有什麼難題是黎若谷解決不了的,那便是他無法為自己挑一個滿意的父親。

大概父親也一樣,沒得到一個令他驕傲的兒子。

黎伯耀看到他,冷淡地說了一句:「你倒是還記得門在哪裡。」

黎若谷坐到沙發對面,剛想像從前那樣也冷嘲熱地回兩句,嘴才張口,就覺得很沒意思。

他沉默了會兒,抬頭望著父親,目光懇切,「我想問,如果我求您,有用嗎?」

黎伯耀張嘴就想說不可能,可當他看到黎若谷的懇切的神情時,他有些猶豫,極少看到兒子這個樣子,沒有一開口就嘲諷,沒有自負得連他這個父親都不放在眼裡。

他不但懇求,神情還滿是疲倦和無奈,是在外面受到什麼挫折,還是遇到了解決不了的麻煩?

黎伯耀或許對別人鐵石心腸,但對獨生子絕對不是,「未必,看你求什麼。」

話雖這麼說,但他深信沒有什麼事是他解決不了的,起碼也應該讓受挫的兒子看看,雖然他逆反,可是家是一個永遠會保護他的地方。

黎若谷抬頭,看著他的眼睛,「我想求您,以後無論我做什麼,交往什麼樣的人,與什麼樣的人結婚,您都不要再干涉。」

黎伯耀先還側耳聽著,到了後面,他的手拍到扶手上,眼皮一抬,目光冷酷而嚴厲,「你的話是什麼意思,你自己明白嗎?」

黎若谷確定地點了下頭。

「不要老子干涉,那就滾出這個家。我的一切,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

黎若谷仍舊點了下頭。

黎伯耀暴躁地撿起旁邊的電話,摔到黎若谷腳邊,「那你還坐這裡幹什麼?這個家是你的嗎?」

黎若谷難受地垂下視線,並沒有動,「我還坐在這裡,不是想要您的什麼東西,而是因為您是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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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開新坑,雖然背景是校園,但男女主是研究生,所以應該算職場文。

新文跟這篇是系列文,但新文只有黎若谷出現,其餘的沒有任何關係,所以還是算一篇獨立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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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雲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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