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發難
人來齊了。
殿中群臣的目光多數落在了秦元身上。
秦元被救回來時,簡直慘不忍睹,渾身是血,依稀可見森然白骨,侍醫見狀都束手無策,誰曾想,不過一個月功夫,這人就活過來了。
無人說話的大殿,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高位上的秦堰看了秦元一眼,見著後者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才開口道:「御史,你將所列之罪證一一說與太子。」
御史聞言點頭,朝著秦堰拱手道了句:「喏」,而後轉身面向秦元,表情嚴肅:「敢問太子,雍城兵敗時,您可是將領?」
得到秦王恩賜的秦元,此時已經坐在了侍人搬來的綉墩上,揉了揉凌亂的頭髮,聽聞御史問,他抬起頭,「我重病初愈,恕我不起身回話了。」
而後,他輕輕點了點頭。
御史朗聲道:「據我所知,大戰前夕,雍城數個糧倉被燒,致使軍心渙散,敢問太子殿下,您監軍不利,該作何解釋?」
此話一出,大殿內落針可聞。
秦川望著御史,臉上露出一抹讚歎神情,姜到底還是老的辣,正所謂打蛇打七寸,這御史只三言兩語就嚴明利害。
他倒是看看,這秦元該如何辯解。
大殿上,朝臣的目光幾乎都聚在了秦元身上,群臣表情各異,長公子派系的一干人等,皆等著看秦元笑話,那臉上已然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
高位上,秦堰眸色愈深,望著氣定神閑的秦元,不知為何,他略微浮動的心也因此平靜下來。
這秦元沒有急著回話,而是看向殿中眾臣,恐怕除了老國尉秦柱和他的父王之外,就沒有人對他是真心的。
偌大章台宮,他竟是孤身一人。
良久,他輕聲道:「糧倉被燒,是雍城郡守郭山所為。」
秦元剛說完,朝堂上瞬間轟笑一團。
「太子殿下您怎麼不說是糧草自燃,哈哈哈……」有朝臣大笑道。
秦川撫著肚子笑了半響,臉蛋都笑紅了,片刻后才直起腰道:「你這個借口真拙劣,這郭山已經失蹤幾天了,死無對證的,你想怎麼說都行。」
他絲毫不掩飾臉上的嘲諷之意。
秦元看向秦川,懵懂的問:「你怎會知曉郭山失蹤?」
郭山死了,是他一手所為,且這是前日發生的事情,若不是刻意打探,豈會知曉。
秦川臉上笑容一僵,瞬息間瞪大眼睛。
片刻后,他急忙解釋道:「我和他私交甚好,平日里經常聯繫,但這幾日一直沒有消息,去他府中,才得知他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回府了。」
「你的意思,之前你們一直在聯繫?」秦元循循善誘,似乎是在引導什麼。
趙靖察覺出不對勁,剛想攔住秦川,這傢伙便開口道:「那是自然。」
「於此,王兄可知曉此信件的來歷?」
秦元說著,便是從胸口拿出一個信封。
熟悉的印章,熟悉的痕迹,見著這個信封,秦川瞳孔微微一縮,繼而猛地吸入一大口涼氣,腦袋在此刻嗡嗡作響。
這是郭山寫給他的密信,如此機密之物,他再三囑咐讓郭山燒了,誰曾想,不僅沒燒,還完好無順的出現在秦元手中。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趙靖面色微變,輕輕嘆氣,他早就知道,這郭山狡猾的很,留著信件,是防止他們將來殺人滅口之際,用來保命。
黑伯從秦元手中接過信封,雙手捧著往台階上去,隨後恭敬呈給秦王,秦王拿在手中,掂量一番,並未打開,而是抬起眸子望向群臣。
秦川下意識咽了咽口水,緊張得呼吸都加重了,他死死盯著秦王手中的信封,牙呲欲裂,處心積慮的謀划這一切,難不成最後會敗給一封信?
他不甘心!
「元兒,你可看了其中內容?」秦堰道。
秦元拱手:「回稟父王,兒臣從郭山身上截獲時,只想留作證物,因此並未查看,信封上封口印泥皆完好無損。」
秦川聞言,心中巨石落地,旋即冷笑一聲,道:「既然你未看,那你怎知這就是郭山所寫的幕後黑手之信件。」
「我只是猜測,御史大人,這秦律中可有嚴明不許猜測證物所寫內容?」秦元並未答話,而是直接看向御史。
御史稍加思索,搖頭道:「秦律不曾記載。」
「那好,既然你說是從郭山手中截獲,如今郭山人在何處?」不知想到什麼,秦川咄咄逼人道。
「死了。」秦元輕輕吐出兩字。
語氣極輕,卻在眾人心裡掀起軒然大波。
「不可能,前幾日我還見過郭大人……」
「難不成真的是有人在陷害太子,先是郭大人,后是蒙岩將軍……」
……
朝堂之上,終於有人察覺出來有些不對勁了。
那秦川聞言,眼眸中流過一抹暗光,「蒙岩自殺,如今郭山又死了,秦元啊秦元,你還真是倒霉到家了。」
這個黑鍋,還得是你秦元來背,
「他是如何死的?」秦柱沉聲問道,眼眸餘光瞥向秦川,意思很明顯了,就差沒直接說是秦川殺的。
秦川訕訕一笑,被如此充滿殺氣的眼神盯著,他有些害怕,連忙揮手解釋,以證清白。
「叔伯,您可別看我,這事真的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郭山可是雍城郡守,封疆大吏,我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的長公子,況且我和他無冤無仇,殺他作甚。」
無權無勢的長公子,誰信?
秦柱只是冷笑,不言語,要是說雍城兵敗,火燒糧倉與秦川沒有關係,打死他都不信。
「父王。」
這時,秦元扶著矮墩艱難起身,「在糧倉被燒之後,兒臣便派遣信使前往咸陽求援,可直到我們堅守半月,援軍都未曾見到,兒臣懷疑,有人半途截殺了信使。」
此話一出,大殿內寂靜一片。
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秦元身上。
「元兒之意,你可求援過?」秦堰手掌已然握拳,激動得瞪大眼睛。
秦元重重點頭,蒼白的面色似乎有瞬間的紅潤,他道:「前後十天,每日派遣一位信使。」
「趙靖。」秦堰勃然大怒。
感受到秦王滔天怒火的趙靖,狠狠地咽了咽口水,他緩步至大殿中央后,跪地言語:「臣在。」
「你可曾見過元兒所說之信使?」
「臣未見過。」他顫聲道。
「可笑啊,真是可笑啊!」秦堰撫須大怒,怒目圓睜,「給寡人查,若是查不出來,你這個丞相就告老還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