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手相當利落,幾秒種后,鮮血才從位於脖頸處的傷口流出來,來不及多看,千里便動身向那個搶了自己人頭的罪魁禍首方向追去。對方身手不錯,幾乎沒留下什麼痕迹,但也只是幾乎而已。
對於澤木千里來說,足夠了。
一片黑暗的叢林之中,兩個身影正進行著一場激烈的角逐賽,嗯,兩位暗殺者的。其實這樣的情形並不少見,雖然大部分原因都是後者對前者的怨念罷了,但千里並沒有那樣的想法,她還沒有小肚雞腸到將自己的技不如人怪罪在他人身上。
話雖如此,千里在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這具身體的素質實在太差,竟然沒有發現近在咫尺的『獵食者』。
看來還需要多加鍛煉啊。
於是,這麼想著的澤木千里用了十分鐘將那位搶人頭的人按在了地上並讓他動彈不得。
對此,她很不滿意。
而不滿意的點是:竟然用了十分鐘。
當然,這也不全是千里自己的問題,這位少年的身上也有很大疑點。沒錯,這位身手不錯的暗殺者竟然是一位少年,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暗紅色的短髮因為剛才的追逐戰而略顯凌亂,要說第一印象……大概是一位酷哥吧。
即便是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的表情依舊鎮定自若。
這或許跟他身上的能力有關。於是千里又用了點力,確保到嘴的獵物不會輕易跑掉,隨後便陷入了沉思:手下這個人絕不是什麼簡單人物,硬要說的話……簡直就是可以預測未來一樣。
她投射出去的東西可是繡花針,沒辦法,資金缺乏,這幾個繡花針都是垃圾堆里翻出來的。雖然不是什麼像樣的暗器,但要說如此輕易的被察覺還是說不過去,更何況她對自己殺氣的隱蔽技術可是頗為自信。
「不要白費力氣了,那個人已經被我殺掉,就算你奪走了我的性命也無法改變這一事實。」
沉默時間結束,被按在地上的少年先一步打開了話茬,看來還是有點求生欲。這番話將千里的思索打斷,但轉念想想,問能力的原主人可比自己思考要簡單的多吧。
「『他被你所殺』這個事實確實無法改變,但我可以改變在僱主眼中的事實。『一位刺客不慎被守衛所殺,另一位刺客趁機將目標擊斃』你看,怎麼樣。」
他不說話了。
有一說一,這樣真的很爽。
「但此刻我有更感興趣的東西,如果你老實回答的話饒你一命也不是不行。」開玩笑的,天資這麼好的苗子在自己手下死了的話那可真是太過可惜。她又不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
冰藍色的眼眸閃過一絲興味,她迫不及待地要聽到答案了。
或許這個世界並沒有她想的那樣無趣。
悠閑的人生終究不適合千里,她需要更為刺激的事情來充實這無趣的生活。
終究……長達數百年血與火的洗禮終究讓她變了個樣子。
……
「原來如此,異能力嗎。」
在了解這個世界力量體系的同時,她對這位名叫織田作之助的青年也有了不同的看法,這小夥子哪裡是個酷哥哦,明明就是個天然呆。
這便是兩個人的相識。
從此之後,一位代號為『永夜』的暗殺者在那個世界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只有『他』將獵物拱手相讓,沒有別人可以將他『他』的獵物奪走這一說。而相讓的對象自然不必多說,『他』很欣賞具有潛力的後輩。
是的,永夜是位男性。
澤木千里對自己的易容技術也蠻有自信的。
然而這隻不過是幾個月的事情而已,自此之後,沒有人再見過這位『永夜』。有人說他被其他嫉妒他名聲的人圍攻而死,有人說他被目標設下的陷阱所捕獲。
但這也終究是猜測而已,誰知道呢。
鐳缽街也不是一個特別難以生存的地方,只要你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抱團取暖,那麼基本生活也就得到了保障。
可惜澤木千里並不是個喜歡群居生活的人類。
人心太過難測,誰知道他們會為了一己私慾而對另一個人做出什麼事情來。不好的記憶湧上腦海,千里皺著眉抬手揉了幾下太陽穴,隨後專註於眼下的工作,試圖將那些給人帶來不適的記憶拋向腦後。
今天閃爍著的是金黃色的暖陽,它從不吝嗇自己所擁有的一切,不斷地燃燒著自己,直到所有東西都耗盡的那一天。連布滿銹跡的破鐵糊成的房屋都在此刻變得和藹了些。
澤木千里正在收拾著將要帶走的東西,其實也沒什麼要帶的,傢具什麼的都要現買,真正需要帶走的東西不過用一個背包便可以裝得下。暗殺事業來錢確實比一般途徑要快得多,畢竟那些富豪非常願意用自己五分之一的家產去換死敵的命。
而現在,打算功成身退的她決定用手頭上這些錢搬到一間單人公寓里去。
這大概是她在這幾年中最後一次看到這個地方了,這麼想著,澤木千里關上了門。
金黃色的陽光下,幾顆灰塵消失在門扉下的縫隙之中。
這一刻起,命運天鍾指向了那一個點。
……
這樣下去不行,她與這個世界的聯繫太過薄弱。
在澤木千里路過最後一個拐角的時候,她神使鬼差地轉過頭去,看到了一個孩子。
兩人遙遙對視了幾秒,距離太遠,那孩子不過是碩大視野中不起眼的一個點,千里也不知道他們兩個是否是在『對視』,但她卻那麼認為。
然後那孩子便走掉了。
千里把這次相遇當成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她沒看清那孩子的面貌,兩人也永遠不會有見面的一天。
但她錯了。
那是一個橙黃色的傍晚,千里路過那個地方的時候,又一次看見了他。
他獃獃地站在一片廢墟之中,仰頭直視著太陽,像是在尋找著什麼東西。身上只穿了一件寬大的、勉強可以辨認的出是白色的襯衫,赤著腳,深棕色的頭髮很久沒有修剪,已經長到脖頸底部。那孩子背對著自己,千里看不見他的面容。
然而正當千里打算收回目光繼續向前邁步的時候,那孩子卻將目光投過來了,像是察覺到自己的目光似的,突然地將頭轉過來,猶如突然被驚動的小鹿一般。
金色的光芒瞬間將那雙鳶色灌滿,將它們染成了更淺一層的蜜糖色,澤木千里看不清他的面容,卻不知道為什麼可以感知到他的情緒。
像木偶似的空然一片。
這是澤木千里對他的第一印象。
上前一看,無數細小的傷疤分佈在露出來的肌膚上,那雙赤著的腳也被那些尖銳的岩石割出了血。而這孩子就這麼看著她,既沒有前進也沒有後退,什麼情緒都沒有表現出來,那雙眸子明明正緊盯著自己,但千里卻覺得裡面根本沒有自己的倒影。
很特殊的孩子。
於是,她將這個傷痕纍纍的『木偶』撿回家去了。
其過程十分簡單。
「你叫什麼名字?」
沒反應。
「好吧,那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依舊沒反應。
千里幾乎就要懷疑這孩子是不是個啞巴了。
突然,一聲怪叫打破了她的懷疑,來源十分清晰——這孩子的肚子。
「幾天沒吃飯了?」
「……三天。」
他終於說出了第一個詞語,嗓音有些沙啞,像是被棉花塞住一樣,似乎是很久沒有開口說過話。
臉頰沾了些許污漬和血跡,早已經凝在上面,估計要費點功夫才能清理乾淨。
一個身在鐳缽街,身無分文,已經餓了三天的孩子。
「要不要跟我走?」
說著,她伸出了手。
半晌之後,感受到了更為柔然的觸感。
多年之後的澤木千里仔細一想,自己當年是腦子被門縫夾了才會帶這麼個小兔崽子回家。
或許還是那抹鳶色撞到了自己的心裡吧。
千里將他領到了空蕩蕩的單人公寓里,只有天花板和地板的那種,傢具什麼的明天才會被家政公司送到,今晚只能買兩個躺椅將就一下了。回去的路上還不忘將洗漱用的那些必備品買上那麼兩套,填飽肚子的吃食,順便帶了一套小孩子穿的衣服,甚至還多買了一套軟墊,為的就是能讓這孩子睡得更舒服一點。
當然,第一件事是給他買一雙襯腳的鞋。
簡直像個為孩子操碎了心的老媽子,雖然現在的她只有十四歲。
十四歲的小女孩領著十歲的小男孩東奔西走,看起來一副和諧美好的樣子,如果忽略小男孩身上的狼狽的話。
仔細一想,這一幕其實更像『姐姐帶著受盡虐待的弟弟逃離家庭』的事故現場。眼尖的千里已經看到不遠處的售貨員已經舉起電話竊竊私語,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什麼『走失兒童福利中心』或者是警察局。
再看看這孩子,依舊一副狀態外的表情,像個木偶似的被自己牽來牽去,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千里本來想揉揉他的腦袋,但面對這至少已經一周沒洗的頭髮實在是下不了手,於是便趕緊搞定一切領著他離開了這個麻煩的地方。
一番忙碌之後,千裡帶著他來到了一棟四層樓高的複式公寓樓,他們所住的樓層是最高層,離天台很近,澤木千里就是沖著這一點才選擇買下這間公寓。
雖然公寓里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但水管的正常運作顯然沒什麼問題,填飽肚子之後讓這孩子洗個澡還是可以的。
——
太宰治是個很漂亮的孩子。
千里在看到從浴室里出來的他才意識到這一點。
怎麼形容呢……若是他想的話,絕對可以使世界上絕大部分人對他心生垂憐。
那孩子靜靜地看著她,似乎是在觀察這位將他撿回家中的少女的反應。直到千里示意讓他過來,才邁步向那個方向走去。
柔軟的毛巾將水分吸收,千里輕輕將太宰的頭髮拭乾。月光透過窗戶打在這位少女的身上,模糊的眉眼之中透露著一絲溫柔,兩個朦朧的身影在地板上映射開來。
……
「現在,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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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乎,評論區大都是眼熟的小天使。
為什麼盲猜的都那麼準是因為沒有其他選項了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