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鍾玖冀平靜的斜過眼神，安靜的看著遲修赫的手逐漸的伸向自己的眼帘，即便是遲修赫的指尖即將觸碰到他的眼珠，也沒有任何躲閃，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絲毫不在意遲修赫可能會觸碰到他的眼珠。
然而遲修赫的手停了下來，如果他去碰了，碰到的卻是冰冷的金屬，這隻會讓他更加失望，一時之間兩個人的動作就僵硬在這樣一個滑稽的當口，誰都沒有先說話。
鍾玖冀的眼神突然閃爍了一下，垂下了雙眸側著耳朵似乎在聽什麼聲音，遲修赫放下了那隻始終未能鼓起勇氣去觸碰的手：「怎麼了？」
「宿主諸赤陽在叫我。」宿主和系統之間的聯繫很簡單，他只需要一個代號，或者是『鍾玖冀』，或者是『系統27』，他會在宿主有需要之時立刻出現在宿主身邊，「宿主諸赤陽現在需要我。」
鍾玖冀站起身來，就要往外面諸赤陽的房間走去。
「鍾玖冀。」在鍾玖冀即將到達門口之時，遲修赫突然叫住了他，他回過頭，看到此時遲修赫四肢敞開的靠在沙發上，手邊的衣袖沾染著已經乾涸的血液，從略長的碎發中投向他的犀利探究的目光緊鎖住他的身形。
「有什麼需要嗎？」鍾玖冀咬重了聲音，「宿主遲修赫。」
遲修赫半靠在染血的手指上，微微勾起嘴角：「如果你的宿主，同時需要你的幫助，你會優先選擇誰？」
「本系統可通過現狀分析、需求分析、需求時效性共同判斷最優先需要幫助的宿主，若危機狀況對雙方同等嚴肅，本系統將會利用自身系統積分兌換可選時間對接，在同一時間輔助不同宿主，或利用系統□□。」鍾玖冀的神情嚴肅，語調四平八穩，「任何可能性都全部寫在系統守則之中，系統守則會不斷根據狀況更新，所以宿主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系統27將永遠在第一時刻為宿主提供最完美的輔助。」
遲修赫安靜的聽著鍾玖冀如同信息解說員一樣的說了一大堆名詞，卻突然輕笑一聲。
鍾玖冀對他們的一切盡在掌握，沒有意外，就如同一個完美的父親在塑造一個新生的幼童，遲修赫隱隱約約察覺出來鍾玖冀對他們並不會產生輔助之外的情感，最本質的原因是因為作為宿主的他們始終無法和鍾玖冀站在同一個平面上。
他的心思在鍾玖冀的面前仿若透明，甚至他懷疑是不是鍾玖冀可以窺探到他們的思維，一切都拿捏的恰到好處，保持著他怎麼努力都無法接近的距離。
「除去積分之外，你對宿主，有期待嗎？」遲修赫問道。
「我們是道具，道具的損失和獲得都不會被計算在宿主成就之內。」鍾玖冀的雙眼裡，冰冷的毫無情感，「人類使用道具，道具輔助人類，在此之前必須要先付出得到道具的代價，或許是錢，或許是勞動力，而我們要的是積分。」
鍾玖冀再一次聽到了諸赤陽喊他的名字，微微皺眉。
「你心愛的宿主在喊你。」哪怕聽不見，可遲修赫依舊知道鍾玖冀在想什麼，半眯起雙眼看著鍾玖冀離開的背影。
鍾玖冀整體看下來，的確無懈可擊，可若是真的毫無人性，僅僅只是通過模仿，不可能騙過他的眼睛。
鍾玖冀在離開了遲修赫的房間，不自然的嘆了口氣，他的宿主無一不是天之驕子，龍傲天之流，他們天生就會順遂而上，異常聰慧，越是成長就越是小心，雖然鍾玖冀一直說會輔助宿主，可實際上……
他的每一任宿主，最後都會主動離他而去。
他完成任務率是百分之百，而他被解約拋棄的概率，也是百分之百。
鍾玖冀聽到的宿主諸赤陽的呼喚聲音非常小，在進入了房間之後果不其然是看到的是諸赤陽在半夢半醒之間的夢囈，諷刺的是諸赤陽所厭惡的那狹小的牢籠內，卻也是在十年之內他最安心的地方，鍾玖冀上了床將諸赤陽摟入懷中，張開嘴在諸赤陽的耳邊播放促進睡眠的聲波，垂眸看著他的第二個宿主逐漸的進入夢鄉。
他不需要睡覺，打開了系統輔助細則重新學習，促進閱讀理解，並且上一次回到主系統空間后重新接納了新的信息代碼，他需要融會理解。
突然之間一條信息進入了鍾玖冀的代碼之內，是來自主系統的對話框，鍾玖冀看到了上面的信息后，心情略微下沉。
【系統27，主系統檢測到系統27存在違規操作，請儘快回到主系統空間上傳輔助任務進度資料。】
雖然早就知道會被發現，可沒想到主系統發現的會如此之快，鍾玖冀關閉了信息，垂眸看向諸赤陽，他需要回去，但是在此之前不能對剛剛離開的恐懼之地的宿主棄之不顧。
「宿主諸赤陽身心處於不固定狀態，系統27判斷宿主需要系統干預輔助，宿主諸赤陽情況穩定后系統27將儘快回到主系統空間上傳輔助任務資料。」
【收到系統27信息反饋，系統27判斷無誤，給予時間寬限。】
鍾玖冀稍稍鬆了口氣。
諸赤陽突然從夢中驚醒，下意識的想要睜開雙眼，眼睛卻被什麼蒙住，企圖伸手要扯開，卻直接被一個人按住了手腕：「現在還不可以。」
諸赤陽從迷惘的夢境中清醒過來，記憶回籠，溫暖的被褥，柔軟的床，眼睛的蒙眼布，昨天如同夢境一般的一切居然不是死亡的前兆。
「我為宿主準備了一種主食三種配菜，若你按照我的吩咐學習做事，我將一一分發給你。」鍾玖冀想了想，說道，「任務發布：一，學會晨間洗漱，二，學會自行洗澡，三，在輔助下學會自主穿衣服。」
可是諸赤陽的身體現在不能立刻做事，所以鍾玖冀降低了要求。
「由於宿主身體的特殊性，本次任務將分批完成，今天第一天我將全面輔助宿主學習。」
諸赤陽的手指輕輕的握住了鍾玖冀的手指，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遲修赫早上醒來就看到鍾玖冀抱著諸赤陽的模樣，就算換上了再好看的衣服諸赤陽的身體也實在是太過醜陋難以入眼，在準備好的餐桌上一口一口被喂飯，遲修赫的手指敲擊著桌面。
突然間鍾玖冀收到了他之前發布給遲修赫任務完成的信息，大量的系統積分和宿主積分同時頒發，鍾玖冀的表情的很微妙。
「恭喜宿主遲修赫完成任務，獲得積分。」鍾玖冀說道，他的宿主越來越學會用人了，這才是他發布任務的第三天，就已經完成了任務，而且到現在遲修赫還沒有出門，任務卻自行在運轉，鍾玖冀看向遲修赫的眼神中充斥著讚賞。
「給你了。」遲修赫單手撐著桌面，隨意的咬了一口麵包。
「宿主積分和系統積分無法共通。」鍾玖冀說道。
「我能看看到商店嗎？」遲修赫問道。
「可以，請諸赤陽稍等片刻。」
鍾玖冀將諸赤陽放在椅子上，諸赤陽自己伸手撐住了桌面，蒙著眼臉朝向鍾玖冀聲音出現的方向，就連口中剛剛被塞入的細細咀嚼的美味的食物都因為鍾玖冀的離開而味同嚼蠟，不自覺的抿了抿唇，這一個細微的小動作全部被遲修赫收入眼底，這才一天，就依賴到這種份兒上？
突然遲修赫被鍾玖冀從身後抱住了，本身還在思考的遲修赫身體僵硬不敢動，明明任何時候都保持著理智冷靜的大腦居然完全無法思考，鍾玖冀雖然不能算作準確的人類，可是他身體的溫度、柔軟度，甚至靠近過來之時帶著的強烈的氣息，遲修赫當機了。
「玖冀，你……」
然而鍾玖冀卻冰冷的吐出一句：「打開宿主積分兌換商店。」
遲修赫心思迅速冷靜，理解了鍾玖冀這突然的親昵不過是他自作多情，頓時心底頗冷：「……為什麼要這樣打開？」
「系統的本質是寄生，系統商店並非為宿主開設，而是宿主通過系統查看。」鍾玖冀注意到遲修赫微微紅潤的耳根，看了一眼宿主面板，微微皺眉，「是否需要寄生？」
「就這樣吧。」遲修赫握住了鍾玖冀的手腕，「至少這是你主動靠近我的一次機會。」
鍾玖冀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遲修赫迅速瀏覽著商店內部的信息，也發現了他的積分很高，五年之內他所完成的所有任務積累了不少的積分值，很多道具都被禁止使用，雖然道具琳琅滿目但是卻因為世界規則本質有所限制，但是限制之下的每一項道具都很逆天，遲修赫隱約明白了為什麼系統總是稱呼自己為道具。
「你以前的宿主都是如何使用你的？」
「宿主遲修赫沒有訪問許可權。」
「玖冀，你知道我是如何疼愛穆如清的嗎？」突然遲修赫問道。
鍾玖冀當然知道，穆如清在最受寵的那段時間是如何的風光無限，有無數次鍾玖冀都會在半夜被叫出來為穆如清的事情操勞，遲修赫對待自己的愛人極好，好到讓萬人艷羨，那時的穆如清被保護到了極致，宛若古代宮廷貴族的閨中小姐，一舉一動都有人服侍，一眼一神都讓人敬畏。
「那一切，本都該是你的。」遲修赫的聲線中透出了一絲涼薄。
遲修赫是否是真的愛穆如清，即便是作為系統的鐘玖冀也無法準確測量，人類的感情是最無法測量的東西，它們可以通過大量的身體數據去分析宿主的心情，卻無法去測量愛意值，它們的分析揣測往往會造成系統對宿主的錯誤輔助，所以取消了愛意值的測量。
若是不愛，那樣的疼愛，的確太過。
可若是愛……
為何宿主遲修赫可以如此輕而易舉的就放下對穆如清的喜愛？還是說，這不過是宿主遲修赫在惱羞成怒之後自我防備的自欺欺人？
「穆如清是人類，人與人之間交流的感情過於複雜，我是道具，無法分辨宿主遲修赫和穆如清之前的情感糾葛，可宿主遲修赫應該明白人類和道具不應該相提並論。」鍾玖冀直截了當的拒絕遲修赫的示好，同時也希望對方分清身份。
「比起會騙人的人類，你更符合我的標準。」遲修赫的語氣冰冷，然而又在片刻后溫柔了下來，握住了從身後擁抱他的鐘玖冀的手腕，淺淺的親吻，「即便你不是人類，於我而言你也不是道具……從來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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