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俞望舒:我姐姐是誰殺的!
俞修庭瞧見秦煥召了人,心一下就涼了,耳邊傳來的聲音,如同催命符一般:「昨夜俞府走水,出了什麼事。」
死士逐字逐句的說:「走水的院子住的是俞小姐,俞將軍親口下令,如若救不了便不救,隨俞府一干人等在著火的院子前觀望,任由俞小姐燒死在院子之中。」
金殿前暗暗偷聽的文武百官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驚詫的目光堆積在俞修庭的身上。
要說這俞將軍膽子也是真的大,明知道秦煥顧忌著當年的救命之恩對俞家姐弟倆頗為照顧,他不好好供著這姐弟倆就罷了,居然還放任火勢任由俞小姐燒死在院子中,怕不是想全家為俞小姐陪葬。
俞修庭兩股戰戰,脫口喊冤,「大人!這都是誤會!下官當時極力命人救火,可是火勢太大實在無法控制,才叫式微燒死在院中的!式微是下官親女兒,下官喪女也是悲痛萬分,絕沒有不救的道理啊!」
秦煥慢條斯理的站在原地看著他。
等俞修庭說的口乾舌燥沒詞兒了,他才輕飄飄的來了句:「你的意思是,本督的人在說謊了?」
俞修庭徹底啞口無言,他用求救的目光掃過四周的官員,那些人看他望過來,立即抬起寬袖擋住了臉,齊齊跑走,瘟疫似的躲著他,不過片刻金殿前就沒了人,俞修庭有些暈頭轉向,眼圈昏花,身子踉蹌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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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壽閣之中,俞家的人幾乎都到了,俞老夫人已經緩過氣兒來,正讓媽媽替她揉著顳顬。
堂中安靜的落針可聞,偶爾茶蓋磕碰的聲音,忽然有腳步聲傳來,一個家丁走到堂外說:「老夫人,柏青帶到了。」
一聲輕響,正假意飲茶的張氏指尖一抖,原本鎮定的眼神顫了顫,呼吸錯了節拍。
坐在上頭的俞老夫人立即睜開雙眼,在羅漢床上坐直了身子,疾呼:「快帶進來!」
「是。」
須臾,家丁押著柏青到了堂下,她神情恍惚,衣服上還有被火燎到的痕迹,可見是進過火場的人。
堂中每個打量柏青的人,神情各不相同,俞嬌眼珠子好險沒瞪出來,袖下的手指死死糾纏在一起。
——這個賤婢怎麼沒死?!
正想著,上頭的俞老夫人開始問話了:「你就是柏青?」
她眯著眼睛努力辨認著柏青的臉,可笑她平日里對俞式微的關注實在是太少了,那丫頭性子太慢,小時候看著還算冰雪聰明,她也樂意著寵一寵,可是沒想到長大了,竟成了一個悶葫蘆,幾棍子打不出一個響的那種。
實在是太掃興,她乾脆連請安都許了不必來,次數一多,她竟連俞式微身邊跟著什麼人都辨別不出來了。
柏青磕了個頭,乖乖回話:「回老夫人,奴婢是柏青。」
「你是大丫頭的貼身丫鬟?」
「是奴婢。」
俞老夫人確認后,一拍桌案,拔高了嗓子:「說!是不是你故意放火把大丫頭燒死在房裡的!」
「老太君明察啊!奴婢哪裡敢啊!奴婢做下人的,平日里就倚仗大小姐了,奴婢哪裡敢燒死自己的主子啊!」
柏青磕頭磕的砰砰響,沒幾下就見了血,暈乎乎的貼在地上抬不起頭。
俞老夫人眉心一擰,「不是你放的火,那你身為大丫頭的貼身婢女,為何大丫頭被燒死在了房裡,而你毫髮無傷的逃出來了!就算不是你放的火,那你也是賣主求生!大丫頭的死和你逃不開干係,必定是你見死不救!」
「來人!將賤婢拖下去杖斃!給枉死的大小姐償命!」
俞老夫人巴不得趕緊死一個人,好先發制人給秦煥一個交代。
否則等那個煞神到了,誰知道還會出什麼岔子!
堂中的人都是這麼個想法,紛紛默認了老夫人的處置,別過頭不去看苦苦求饒的柏青。
眼看著柏青快要被拖出門外,一個人影邁著大步走了上來,一把將拖人的家丁推回了堂中,聲音懶散:「慢著。」
俞老夫人正要喝茶順口氣兒,便聽見這話,眼睛一瞪,心想誰敢和她作對。
俞老夫人抬頭看過去,只見一位青衣少年闊步走了進來,他身上的青色衣衫繁亂的,腰封松垮的掛在腰上,串起來的玉墜子叮呤咣啷的響,說得好聽是放蕩不羈,說的難聽是紈絝子弟,瞧見他,俞老夫人氣得臉都歪了。
「俞、俞望舒!你這不肖子孫竟還知道回來!你知不知家裡出了多大的亂子!」俞老夫人將桌案拍的咣咣響。
俞望舒端了端領口,額前的碎發擋住了他的雙眼,看不清他是怎麼個反應,等俞老夫人說完了,他才抬起頭。
「老太君這話說的,是我不想回來?」
俞望舒長了一張頂好的臉,笑起來隱約能瞧得見兩邊尖尖的牙齒,眉宇帶著慵懶,看上去很不穩重正經。
他嘴角一勾,笑容有些邪性嘲諷,慢悠悠的說:「這不是夫人求父親給我在莊子里安排了個頂好的位子,要我在莊裡好好乾,連府上的院子都給我封了,老太君難道要我回來露天席地?」
「不過怎麼就這麼巧,我才離開幾天,府上就來人告訴我,我姐沒了……」俞望舒垂下頭,眼底漫上血色。
他忽然動手,一腳將柏青踢翻,狠狠踩在她胸口,怒氣沉沉的逼問:「說!大小姐院子的火和你有沒有關係!我姐現在人在哪裡!」
俞望舒忽然動手,堂中俞家人都嚇了一跳。
張氏揉搓著手中的羅帕,一雙眸子看似鎮定,實則不安的游移在俞望舒和柏青身上。
俞嬌做賊心虛,又怕俞望舒打狠了,讓柏青將她供出來,便立即繞到堂下,指著俞望舒便呵斥一聲:「放肆!二弟,老夫人可還坐在這兒呢!你當著老夫人的面行如此殘忍之事,可想過老夫人受不受的了!你若真想替你姐姐報仇,方才又為何攔下家丁,害你姐姐的就是這個丫鬟,方才老夫人便說要將她杖斃了。」
俞望舒胸口憋悶,有如一團亂麻,他額上青筋畢露,耳邊是俞嬌矯揉造作的勸說,身後是那毒婦針芒一樣的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