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化整為零
聽得蘇紹開口，向寵第一個起身道：「統領，這冀城雖說城低難守，但其周圍地勢險要，又多山地，正適合我軍展開機動力進行游斗，以末將之見，不如留下一半人馬守衛城池，其餘人馬布置在周圍山中，待魏軍兵到，就把他們牢牢的拖在這裡，想那夏侯小子雖說統領三郡兵馬，但前有南安之敗，後有上方之失，其兵力士氣均顯不足，加上我們佔據了地利，並不是沒有一戰的可能。」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眾將的議論，近衛軍一系的將領自然是以他為馬首是瞻的，而宋擴這邊只是議論紛紛，卻不見出什麼結果，宋擴嘆了口氣，要說陣前交鋒，自己這邊那自然是沒什麼話說，提刀上去砍就是了，可要說謀略策劃，那就只能是七竅通了六竅了。
姜維看眾將明顯分成了兩派的樣子，不由大是奇怪，要說任何一個為將者也不願意見到自己的屬下們拉幫結夥，那樣勢必會影響團結，怎麼如今這麼明顯的現象，這個年輕的統領大人卻好像看不見一樣，想到這裡不由狐疑的望了一眼坐在旁邊的蘇紹。
蘇紹也正好正在看著姜維，看他望向自己，點了點頭，道；「不知伯約兄對此有何高見。」
姜維不由大感為難，雖說自己確有一些不同的想法，可是自己畢竟是剛降之人，而方才說話的向寵明顯是其中一派之首，自己一開口那不是立刻就成為眾矢之的嗎？
向寵怎麼說也是近衛軍中出身的，見多了平日里軍中明爭暗鬥，勾心鬥角的情形，此時看姜維猶豫的樣子，哪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開口問道：「伯約兄弟不用有什麼顧慮，統領讓你坐在這個位置上肯定是認定你有這個實力，不過你要讓我們大家都信服就還要這個實力拿出來才行！」
姜維到底也是從軍不久，年輕氣盛，起身開口道：「既然如此，那伯約也就不藏拙了。」聽他說話，下首的議論立刻停止了，眾人的目光一齊投射到姜維身上，姜維頓了一下，繼續道：「如果僅僅是面對夏侯懋的三郡兵馬，向兄如此安排自然是不會有什麼問題，但向兄卻漏了一個地方沒有考慮到。」說到這裡，姜維停下來看著向寵。
向寵到底是熟讀兵書之人，之前看蘇紹對自己的提議未發一言，任由眾將議論就知道肯定是自己沒有考慮周全，此刻被姜維一點，立刻明白過來，驚呼道：「西涼！」
姜維點了點頭，「不錯，正是西涼，西涼羌兵，其戰鬥力恐怕誰也不敢小覷，羌人此刻雖說已對魏國臣服，但魏國對與羌人鄰接的西涼是從來都不敢大意的，一直駐有重兵，如果夏侯懋之前獲勝，那自然不會讓別人來搶自己的功勞，但偏偏他兩天之內連續損兵折將，不要說去攻漢中，就算想要全殲我軍他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此時他唯一能做得就只有向西涼求援，我們如果據城堅守，等到西涼兵一到，我們恐怕就只有全軍覆沒這一條路了。」
蘇紹點了點頭，起身接了下去，「還有一點是大家都知道的，兩軍對決，殺人一千，自損八百。更何況我們的人馬畢竟都是僅僅訓練了兩個月的新兵，如果據此堅守，儘管我軍佔據城池之便，但與魏軍正面對決，能不能守得住還是個很大的問題，別忘了我們是孤軍深入，根本沒有任何支援。我還是那句話，決不能把實力消耗在無謂的一城一池的得失上。向兄，傳令下去，我們在這裡休養三天，然後立刻轉移。」
向寵點了點頭，應了聲「是！」
宋擴站起身，撓了撓頭，道：「兄....統領，剛才姜老弟說的西涼人馬，我們怎麼對付？」
蘇紹想到這裡，也不禁大為頭疼，西涼地處邊關，常年應付羌人和關外游牧民族的騷擾，羌人和外族素來都是來去如風的騎兵，西涼駐軍自然也是以騎兵為主，以快打快。那麼自己現在這一套游斗的戰術肯定是不行的。
姜維進言道：「統領，關外民族以游牧為主，居無定所，所以也就沒有城池之說，故西涼騎兵雖然迅猛，但其攻城能力卻不足一提，眼下這冀城雖不可守，但我們可以退守陽平關，西有馬超將軍的西平關，後有漢中的支援，加上那裡經營多年，城高壑深，即使以西涼兵的戰鬥力到了那裡也只有折戟而歸。」
蘇紹苦笑了一下，解釋道：「如果可以拒守陽平關，那小弟又何必領著這兩萬新兵出來冒險？姜兄有所不知，我國國力自先帝兵敗白帝以來一直未能恢復，這次丞相南征，幾乎集中了傾國之精銳，如今漢中號稱留守的八萬精兵，其實全部都是兩個月前徵召的新兵和民兵，根本說不上有任何戰鬥力可言，這個消息估計如今已經傳到了夏侯懋的耳中了。一旦陽平關有失，不但使西平關馬將軍成為孤軍，而且漢中城外再無險可守，所以我們是怎麼也不可能去退守的，不僅如此，還要讓魏軍不能抽身去攻陽平關才行。」
姜維吃了一驚，也不怪他不知道，這種情報怎麼也不會傳到他這種身份地位的一個小小的牙將知道的，所以根本沒想到孔明竟會如此冒險，竟然捨棄背後大敵不顧而去南征，不過話說回來，兩邊都是大敵，南方如不平怎麼說也都是後患，只是眼下這一關怎麼過.......
冷場了半晌，幾乎所有人都在苦思良策。終於，蘇紹猛然一拍腦袋，哎呀，我怎麼把我軍的老傳統給忘了？計上心頭，臉上這才露出了輕鬆的神色，宋擴知道自己不是出謀劃策的料，所以一直在盯著蘇紹臉上的神情，一看蘇紹露出了笑容，登時追問道：「統領，有什麼好辦法了？」
一直在低頭沉思的向寵和姜維同時抬起頭來，當然，可以說全場所有人的頭同時抬了起來。蘇紹點了點頭「其實說起來就是很簡單的八個字『化整為零，全面開花』。」
向寵撓了撓頭，四下看了看，並沒見誰聽完這幾個字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知道大家都和自己差不多，就算是剛才露了一手的姜維，此時也在苦苦思索這八個字的意思，遲疑了一下，道：「統領，能不能為我們解釋一下？這八個字的意思，倒是還好理解，可是這個...末將自認為熟讀兵書，可是卻從未聽說過這個戰術......」
蘇紹心中暗道：「你要是以前聽過那才真是有鬼了。」再看看姜維，也是一臉疑惑的樣子，「也許我來的太早了，看來哪個名將也不是天生的啊！」嘆了口氣，開口解釋道：「大家一定都在想，我們的兵力本來就不足，還要把實力分散開，那不是自取滅亡嗎？你們這麼想是因為你們把心思全部都放在了如何去消耗魏軍的兵力上，以期達到我們拖住魏軍的目的。其實要拖住他們的方法有很多種，可以去擾亂他們後方的治安，可以去燒毀他們囤積的糧草，也可以設置陷阱埋伏來騷擾他們的行軍.......」
聽到這裡，宋擴苦笑道：「還以為被丞相收編，以後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敵人去戰鬥了，沒想到才兩個多月，又要干回老本行了。」一句話說得眾將一齊大笑起來。
蘇紹笑著點了點頭，卻看到向寵面有難色得開口道：「統領，這個...這個...你知道的，我們對這一套.......」蘇紹想想也是，他們這些近衛軍出身的將領，自幼被教導的不是如何行軍布陣，就是陣前搏殺，好一點的還可以學到帶兵打仗，出謀劃策之道，哪裡接觸過這些所謂的「雞鳴狗盜」之事？
「其實，這些都是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只要你們心中沒有『不齒這種行為』的想法，學起來很容易的，我們反正也要在這裡休養三天，你們大家可以趁這幾天多向老擴他們請教一下。」
宋擴沒想到自己還會有被這些熟讀兵書，深諳兵法的人請教的機會，不太好意思的撓著頭，「嘿嘿嘿」乾笑著。
蘇紹停頓了片刻，由著下首的眾將都在對自己剛才的解釋低聲的議論紛紛，再看姜維，老實說他對他的這種方法比較在意的還是姜維的想法，這可是歷史上日後繼承孔明北伐大業的名將，不過也正是他的正統作戰消耗盡了蜀漢最後的國力，所以自己的這個所謂的戰術恐怕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了。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姜維看樣子很快就接受了這種想法，蘇紹頓時鬆了一口氣，看來來早些也不是沒什麼好處，這些「名將」的「可塑性」還很大呢，想到這裡，蘇紹不由失笑，看下面議論的也差不多了，拍了拍手，道：「作戰計劃就這樣定了，現在分配一下人手，向兄、伯約、老擴，你們各領五千人馬，至於帶什麼人，帶什麼兵，你們三個自己協調吧，總之不論你們用什麼方法，怎麼去做，只要達到這兩個目的——拖住魏軍，保全自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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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城，太守府。
程武與天水太守馬遵派來報信的探子幾乎是同時到達，對夏侯懋來說，都可以算是不錯的消息了，用一座偏遠地帶，無關緊要的小城換到了蜀軍的消息，再加上程武及時趕到為自己出謀劃策，何愁蜀軍不滅？
夏侯懋才不管蜀軍為何會去攻這麼個小城，可程武身為參軍，卻不得不去考慮，偏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缺糧，上方谷離漢中不過一天的距離，大可以迴轉補齊了糧草再出來，如果是為了擾亂自己的後方，可是這小城一不產糧，二不是交通要道，卻要冒著暴露自己的風險來做這麼件沒什麼意義的事.....
夏侯懋興奮的高呼打斷了程武的思緒，「來人啊，校場擂鼓，本都督要升帳點兵。」
看夏侯懋現在這狀態，程武不由頭上開始冒冷汗，好像前幾天聽到孔明南征的時候，這位都督大人也是這個樣子，結果......急忙勸阻道：「都督且慢，這件事以我看還要從長計議一下！」
夏侯懋被打斷了興緻，雖說不太高興，但程武說的話他一向都還是很聽從的，叫住了正要替自己出去傳話的侍衛，問道：「程先生有何看法？」
程武把剛才的思緒整理了一下，道：「都督可否想過，這冀城即非戰略要地，也不是屯糧之所，為何蜀軍要去那裡呢？」頓了一下，果然看到夏侯懋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才繼續道：「這冀城對蜀軍唯一的優勢就是地處山區，城外地形複雜，最適合伏擊，我軍之前就是因為大意吃了虧，中了埋伏，所以這次一定要小心行事。」
夏侯懋點了點頭，恭恭敬敬的對程武鞠了一躬，拜道：「多謝程先生指點，那以先生之見，我們該怎麼做，總不能好不容易得到了蜀軍的消息，卻什麼也不做吧？」
程武笑了笑，「當然不會，蜀軍正是看準了都督急於報仇的心情，才會如此明目張胆的去攻冀城，再把消息故意放給我們，然後在冀城布下了圈套等我們闖進去，他們希望我們這樣，那就偏偏不能順了他們的意，我們可以先把蜀軍的離去之路截斷，然後再發揮我軍兵力上的優勢，集中兵力，步步為營，同時多派偵騎探路，不給蜀軍埋伏的機會，等到圍住了冀城，那還不是瓮中捉鱉了嗎？」
一席話說的夏侯懋是眉開眼笑，連聲叫好，「不錯不錯，哈哈哈，想給本都督下套，他們還嫩了點，程先生，他們這就叫做自作聰明吧。馬上傳令下去，請馬太守從天水起兵，務必切斷蜀軍東進之路，至於他們南逃之路，就讓本都督親自來斷吧。」
可憐的他，還不知道是誰自作聰明呢！！
如果程武沒有及時趕到，按照夏侯懋的性子立刻起兵進攻冀城的話，即使不能碰上蜀軍大隊，但要把最後撤離的蘇紹親率的五千人堵在城裡的時間還是綽綽有餘的。
還好，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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