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樹林伏擊
秋風瑟瑟,帶動地上枯黃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音。wWw.WenXueMi.CoM
雖說盛夏已經過去,但北地的秋老虎還是很毒的,所以一般不會有人在正午時分趕路的,當然,有軍令的人例外。
一列長長的隊伍頂著烈日在安定到天水的官道上行進著,隊列中夾雜著數十輛滿載糧草的馬車,顯然這是一支運送軍糧的隊伍,但奇怪的是,平素運糧的人數一般不過數百人,而且多為步兵,誰都知道養一支騎兵的費用是步兵的三倍,用騎兵押糧,發揮不出騎兵的速度與機動不說,那根本就是浪費嘛。
但這支隊伍就比較奇怪了,不僅人數多達一千多人,而且隊中竟然夾雜了數百的騎兵。
處在隊列中間,一名坐在馬上,一身偏將打扮的中年大漢抬頭看了看頭頂的日頭,低聲不知道咒罵了兩句什麼,雙手握住頭頂上的頭盔,用力的拽了下來,掛在馬背上,接著從行囊中取出一個水袋,狠狠地倒了過來想灌上幾口,這才發現水袋中已經空了,又罵了一句,一催馬,向隊伍前段馳去,一面高呼道:「兄弟們,打起點精神來,前面就是驛站了,我們加把勁趕到那裡再休息!」
可惜,這麼毒的天氣,誰也沒有興緻去回應他,有那力氣還是留著趕路吧。
這個偏將看他的話什麼效果,徑自衝到前隊中另一名偏將身邊,道:「老劉,還有水嗎?」
老劉摘下馬邊的水袋,晃了晃,扔了過去,道:「還有點,老王,你一個時辰以前就說前面有驛站,這都走了這麼遠了,你是不是記錯了?」
「記錯?怎麼可能呢?我上個月從這裡運糧經過的時候還在那裡歇腳了,應該就在這附近了!」
「運糧?看來你的運氣不錯啊,這幾個月我們路上可不太平,好像一夜之間,那些剪徑的毛賊膽子都大起來了,連軍糧都敢搶。」說到這裡老劉咒罵了一句,「要不是他們,我們這些騎兵怎麼會受這份罪,被派來押糧!」
「哈哈哈。」老王大笑道:「不是我運氣好,而是那些毛賊運氣好才是,沒有被他們碰到我!不過我說老劉,那個小都督在安定集合人馬要去攻漢中了,你們這些西涼騎兵不來押糧,難道想去攻城不成?」
「呸!那個靠家世爬上去的小子要是調我們騎兵去攻城,那他才真是白痴加三級了。」老劉畢竟不是夏侯懋的直屬,加上一直身處西涼邊關,因此說話也沒那麼多顧及,聽得老王是苦笑連連,雖說心理認同,但這話他是怎麼也不敢說出口的。再看老劉大有繼續一吐為快的意思,連忙四下打量,準備找些轉移話題的東西。
正巧前隊剛好轉過一個彎道,原本被林木擋住了的視線頓時一亮,幾棟房捨出現在前方不遠處,最令魏軍精神振奮的是房前挑著的一桿大旗上書寫著的一個「驛」字。
「啊!」老王驚喜地叫了出來「我果然沒記錯,看,那不就在前面了嗎?」
還真是一舉兩得啊,既驗證了自己的記憶力,又及時的轉移了話題......
驛站那邊也有人注意到了大隊的接近,幾個軍士匆匆忙忙的迎出了大門,老王領著大隊一直行到驛站門口,一躍下馬,對著迎出來的人喊道:「你們管事的呢?怎麼不出來招待?」
一個中年人越眾而出,賠笑道:「失禮失禮,小的全宗,是這裡的站長,將軍遠來,我怎麼敢不親自出來迎接呢?」
老王愣了一下,看了看那個站長,臉色一變,退後了一步,右手握住了腰刀刀柄,喝問道:「你是站長?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孔良哪裡去了?」
看老王要拔刀,全宗驚慌得連連擺手,「將軍息怒,將軍息怒,請聽小的解釋,半個月前我軍有一批軍糧在此地被賊人劫走,孔站長和這裡以前的人都被賊人殺了,小的和他們都是新從安定調過來的,將軍以前當然不會見過小的。」
老王聽得將信將疑,狠狠地盯了全宗一會兒,除了被自己嚇得一頭冷汗外,倒沒有什麼做賊心虛,不安的神色,也許是太多疑了吧,怎麼說自己這邊也有一千多人馬,那些蟊賊應該還不敢把主意打到自己頭上來。想到這裡,老王定了定心,嘀咕了兩句:「可憐的孔秀,雖然你是新來的,但是規矩你懂吧?」
全宗連連點頭賠笑,「小的明白,方才小的已經吩咐廚房準備好酒好菜了。」說著抬頭看了看將領的人數,「請幾位將軍大人裡面歇息,我們馬上打水給兄弟們飲用。」
劉偏將跟在老王後面聽了半天,這時忽然插話道:「我們這麼多人,全站長這裡就這麼幾個,肯定忙不過來吧,德中,領一小隊人去幫全站長打水。」說著沖他身後一個年輕的牙將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馬上領了幾十個軍士跟在了全宗後面。
儘管二人始終沒有放下心中那點疑惑,但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加上事先又都找人驗過了,所以幾個將領還是吃了個酒足飯飽,老王打了個飽嗝,起身道:「全站長,多謝你的款待,我們軍命在身,不可多做耽擱,這便告辭了。」
全宗賠笑著站起身,「將軍何必這麼著急,我軍近期除了對付那些毛賊外,似乎並無其他戰事啊,將軍路上耽擱一下也不大打緊吧,小的還給將軍準備了一些其他的飯後節目呢!」
老王聽到還有其他節目不由雙目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了下去,嘆道:「要只是為了對法那些毛賊,哪用的到調集三郡糧草......」
突然聽到劉偏將猛地乾咳兩聲,老王才意識到自己酒後失言了,當下打住,劉偏將起身接著說道:「本將軍雖然有心留下來欣賞欣賞全站長的其他節目,但一想到觸犯軍法後果,我卻還是更擔心後者,所以今日就只好.....嗯,改日有機會,我們再來拜會全站長好了。」
全宗一直送到了驛站門口,王偏將和劉偏將一直到上了馬,再看看手下和糧車均無異樣,這才放下了心中的疑惑,王偏將不大好意思的回身沖全宗一拱手,「全兄,方才之事多有得罪。」
全宗不在意的笑了笑,「將軍身負押糧重任,自是當萬事小心,這乃是我軍之福啊。」
望著王偏將哈哈大笑,催馬前行,一直到大隊魏軍消失在視線之外,全宗臉上的賠笑才消失,臉色陰了下來,罵道:「媽的,他們到了自己人的驛站怎麼還這麼小心?統領在前面要吃緊了。老魏,你們那邊怎麼樣?」
一個軍士打扮的人回道:「雖然沒辦法給他們喝的水裡動手腳,不過我們把東西放在他們的馬料中了,相信等他們碰到統領就該發作了。」
「全宗」聞言不由大喜,一巴掌拍在老魏肩膀上,差點把他拍了個跟頭,大笑道:」還是你有辦法,嗯,我們接下來怎麼做?繼續在這裡
等下一批『肥羊』?」
老魏揉著自己的肩膀,苦笑道:「估計我們可以撤了,還記得那個姓王的偏將說漏的那句話嗎?」
「全宗」一愣,「你是說....?」
老魏點了點頭,「不錯,夏侯懋那個傢伙已經被統領的這個化整為零,全面開花的計策拖得不耐煩了吧,換了是我每天這麼到處救火,跑上半年也要瘋了,估計他這次打算不理會我們這些『毛賊』,直接去進攻我們的漢中了。」
看「全宗」在那裡一邊聽一邊點頭,老魏接著說道:「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很擔心等我們回了近衛軍,你這滿嘴黑話的樣子會不會真被他們當成是毛賊了。」說完轉身就跑。
「全宗」愣了一下,「你敢拿我說笑,好大的膽子啊,兄弟們,給我抓住他,回去漢中,我請客!」
眾軍士轟然應諾,一擁而上,把老魏圍了起來........
且說王劉二將領著糧隊前行,王偏將看看后隊無事,催馬來到劉偏將身旁,道:「這全宗人還不錯,挺會辦事的,回頭有機會跟上頭說說,把他調到我手底下來。」
劉偏將看了看他,奇怪道:「你怎麼說也是偏將,調這麼個小人物還用和上頭說?」
王偏將嘆道:「你老兄身處邊關,當然不會了解這種情況,一般都是得罪了上面的人才會被調到這麼偏遠的地方來當個小小的站長,我們又不知道他得罪的是哪個大人物,萬一自作主張把他調出來,被人覺得是在和對方作對那不就麻煩了?」
劉偏將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然身後傳來一聲馬嘶和一聲驚呼,兩人大驚,同時回頭望去,只見一個騎兵正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他的身邊正倒著一匹軍馬,王偏將皺了皺眉,畢竟不是自己的屬下,不好說什麼,旁邊的劉偏將可就罵開了:「廢物,平時是怎麼訓練的?騎在馬上走路也會摔下來,要是碰到了敵人是不是你們都要下馬變成步兵去衝鋒?大魏花那麼大價錢養的是騎兵,不是步兵!」
摔倒的騎兵已經爬了起來,垂首站在一旁,雖說心中感到委屈,但還是不敢說什麼,而那匹馬,此時卻開始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斷的抽搐,劉偏將才發現事情不大對勁,再看看自己座下和其他人的馬,也開始翻起了眼珠,四腿打顫,劉偏將的臉色登時大變,冷汗滾滾而下,看了看王偏將,咬牙切齒的吐出幾個字:「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人不錯的全宗?」
像是配合他的話一般,話音剛落,拉著糧車的馬匹,騎兵**的戰馬相繼發出一聲悲慘的長嘶,紛紛倒地,一時間,糧隊大亂,王偏將的馬雖說也倒下了,但他的部下畢竟都是步兵,所以勉強還能保持住鎮定。
王偏將狼狽的爬起來,狠狠地抽出腰刀,罵道:「天殺的全宗,兄弟們,跟我回去宰了他!」
劉偏將急忙衝過來攔住他,「不行,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那個全宗肯定是賊人,他既然敢給我們下藥,就肯定是有所圖謀,我們再耽擱恐怕會出問題。」
王偏將怒道:「怕什麼,就算沒有戰馬,我們這裡也有一千多人馬在,我就不信賊人敢打我們的主意,讓我先回去.....」
他的話說到這裡忽然打住了,臉色刷的變得慘白,目光直直的看著前方......
劉偏將疑惑的轉身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臉色也是立時面白如紙,只見前方突然出現了一支數千人的隊列,雖說穿的是各種各樣的布衣,五花八門,但列陣站在那裡卻散發出一股驚人的氣勢,最可怕的是,這支隊列的後面,分明便是騎兵隊列,聽得王偏將喃喃的自言自語道:「開...開什麼玩笑,毛賊還有這麼多騎兵?」
「難....難道說...一直騷擾我們的不是毛賊,而是.....」劉偏將不敢想下去了,看樣子今日形勢,只要能逃得一命,把這個消息報告回去就算不能請功,大概也可以弄個功過相抵,不至於落個臨陣脫逃的罪名了,想到這裡,他下意識的望身後一望....
無法再形容他的臉色了,身後同樣也出現了一隊「賊人」,更幾乎就在轉眼之間,就在陣前設起了木欄,硬沖的話,估計自己這點人還沒闖過木欄就要被前面的騎兵包了餃子了。
王偏將打起精神,開始給嚇呆了的士兵鼓氣,「兄弟們,不用怕,你們看,他們都是些沒穿甲胄的平民,雖然人多,可我們是什麼,我們是大魏經過訓練的精兵啊,打起精神來,我們組成衝鋒陣型衝上兩次,這些平民都是沒上過戰場的,一衝就會.....」
像是為了打擊他的話,幾桿大旗忽然自前面的「平民」隊列中豎了起來,幾個看得分明的大字立時打消了魏軍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士氣。
「漢」「定北將軍蘇」「蘇」
這分明是蜀軍的正規部隊嘛,這一下徹底證明了劉偏將的想法,也徹底把魏軍打入了絕望的深淵。
不等王偏將繼續說話,對面的蜀軍前列忽然左右分散開到路的兩邊,隨後伴隨著數千人同時吶喊的一聲「前進」,蜀軍騎兵開始起步,加速,列著整齊的陣列沖了過來,明晃晃的槍尖在烈日下閃動著耀眼的光芒,迎著魏軍絕望的目光刺到了魏軍步兵眼前,刺進了前列步兵的身體......
「完了」看到這種情況,王劉二人腦中同時冒出了這兩個字。
在這個時候,他們二人根本沒法去想該如何去抵抗,而是同時轉動腦筋去想怎麼才能逃跑。
跑到樹林里去,就有活路了,兩個人彼此對望了一眼,這個時候誰還去管糧車歸屬的問題,逃命要緊啊,王偏將高呼道:「兄弟們往樹林里撤退!」真是難為他了,到這個時候還能想到用撤退兩個字,就算逃出去了日後被軍法官詢問,也可以有話好說。
劉偏將是第一個衝進樹林的人,當然,也是第一個飛出來的人,一支弩箭在他驚呼出口之前便從他張開的大嘴中刺入,勁弩的余勢帶著他的身體倒飛了出來。
弓弦振動聲,飛矢破空聲,中箭慘叫聲,夾雜著魏軍絕望的哭嚎聲,交織在一起。
眼見逃生無望了,王偏將一咬牙,高呼道:「兄弟們,沒有活路了,到現在能拯救自己的就只有用你們的雙手......」
半句話就說的絕望中的魏軍恍然大悟,紛紛跪在地上,雙手高高地把自己的武器舉過頭頂,王偏將登時哭笑不得,本想讓手下去拚命也許還能殺出條活路來,現在......無奈之下,王偏將也跟著手下的魏軍一起,往地上一跪,雙手一舉,投降了。
站在蜀軍陣中的蘇紹嘆了口氣,自己最怕的就是遇到這種情況,以前是押糧的人少,沒等投降呢就被殺光了,可這次,一降就是好幾百,怎麼處理才好?自己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繳槍不殺,優待俘虜」,「殺」這個命令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可是不殺的話,押上數百俘虜,估計走不了多久就要被敵人發現,自己這幾千號人就都要交待在這裡了;放?開什麼玩笑,費盡心思布局就是為了不讓一個敵人走脫,結果倒好,一口氣放了數百個,早知道這樣還布置什麼,用騎兵把敵人衝散打跑了不就完了嗎?
並不是所有的魏軍都跟著王偏將跪地投降的,至少那些劉偏將的屬下們沒有,這些久經塞外戰事的原騎兵現步兵們,圍成了一個圓陣,高舉著原本的騎槍,齊聲高呼著「寧死不降,死戰不退」。給衝上去的蜀軍騎兵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蘇紹急忙下令把看著自己這麼多兄弟陣亡,已經殺紅了眼的騎兵撤下來,西涼軍的戰鬥力果然非同一般,如果是半年前自己的部隊與這些人相遇,即使能獲勝必然也是元氣大傷了,還好經過了這半年的轉戰,新兵也算變成老兵了.......
看看騎兵已經撤出了戰圈,蘇紹一招手,馬上就有舉著大盾的步兵圍了上去,也不進攻,就只是把大盾緊緊聯結起來,把魏軍困在裡面,這回就是白痴也知道陣中的魏軍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麼了,弓弩手已經從樹林中沖了出來,在盾陣後面張開了弓,搭好了弩,閃閃的箭尖正對著陣中的魏軍。
「噹啷」也不知道是有心的,還是被嚇的,一名魏軍手中的騎槍掉在了地上,就在蜀軍的心情為之一松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在魏軍中響起,「死戰不退,寧死不降!」
不會有人去在意究竟是誰的槍掉在了地上,也不會有人去在意這句話是誰說的了,因為這句話音剛落,蘇紹身邊的杜封已經一聲令下「放箭!」
也許屠殺這個詞用在這裡不太合適,因為這些人手中還拿著武器進行著反抗,衝鋒,但克制騎兵的長槍面對著步兵的堅盾,實在是....蘇紹心中冒出了屠殺這個詞,可是戰爭就是這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果此時下令停止放箭,卻被魏軍衝破盾陣的話,那後果卻是更不能接受的,所以此時蘇紹唯一能做得就只有閉上自己的眼睛。
結局是所有人都預料到的了,五百名西涼騎兵無一倖存,在盾陣的嚴密防禦下,沒有一個人能衝過防線,在十餘輪的箭雨打擊下,幾乎每個魏軍身上都插了兩支以上的箭,蘇紹面對著這些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回身再看看那些以王偏將為首的,已經被下了武器的魏軍降兵,頭又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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