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皇殿
郭長生在常沙部落中間的空地上，仰頭獃獃看著天邊飛來的白玉巨舟，小嘴巴張得大大的。
幾名少年男女就在船舷邊，風聲獵獵，吹得他們的衣袂翻飛作響。
郭長生的心裡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眼裡儘是嚮往。
郭天逸捏了捏她稚弱的肩膀，低聲道：「不必羨慕他們，日後你必能征服這片天空。」
郭長生認真的點點頭，「以後我要建一座天空之城，那樣更拉風。」
郭天逸：寶貝兒你開心就好。
天邊的巨舟緩緩下落，那幾名少年男女的模樣也越來越清晰，這個時候，郭天逸注視著他們的目光微微一凝，這幾個少年男女的胸前都有一個明月的綉紋，正是玄州人皇殿的標誌。
今年來的竟然不是九州神律使，而是人皇殿的人。
郭天逸皺了皺眉，竟然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往事，那個時候他和長生一樣的年紀，雖然根骨一般，卻悟性極佳，因此考進了瀚海書院，在書院學習的那段時光是他這一生中最單純快樂的日子。
後來外族入侵，大荒的荒獸和妖族也蠢蠢欲動，為了守護人族，各大書院都派出了自己最精英的弟子，而他就在那個時候，被相處多年的同學背叛，毀了根基，險些喪命。
好在如今有了長生這樣一個天賦出眾的女兒，他相信，長生一定會在神京城名揚九州。
白玉舟上，一名少年道：「咱們為了這些野人遠道而來，怎麼連一個像樣的歡迎儀式都沒有？」
其中為首的一個玄衣少年斥責道：「別這麼說，他們祖上為了人族遷移到大荒，成為阻擋荒獸和妖族進攻的第一道防線，祖祖輩輩不知犧牲多少人，你如此歧視他們的後人，對得起自己今日擁有的一切嗎？」
那少年撇撇嘴，不再發言。
一名白衣少女微笑道：「師兄，他們祖祖輩輩雖然對人族做了許多貢獻，但他們的天賦不好卻是事實，過去那些號稱大荒百年一出的天才，對我們而言，也不過是地上的螻蟻，這次也不會例外，不過這是我人皇殿第一次代替九州神律使護送天下有志少年們前往各地書院求學，的確不能什麼歪瓜裂棗都要。」
玄衣少年點頭：「師妹說得有理，我們先行篩選一番，日後面子上也好看一些。」
這幾人商量完畢，白玉舟就降落在了常沙部落中間的空地上。
剛才提議的白衣少女便當先一步飛下了白玉舟，她肌膚瑩白如玉，一雙美眸更是顧盼生輝，看呆了許多人。
少女眉頭輕輕一蹙，一股威壓便撲面而來。
只聽見她朗聲道：「我等來自玄州人皇殿，我叫秦楚歌，你們可以叫我秦先生。」
常沙部落的族長向秦楚歌施了一禮，道：「敢問秦先生，往年來這裡的都是九州神律使，今年……」
「不只是今年，以後這件事，都由我人皇殿負責了。」秦楚歌打斷他的話，語氣帶著幾分不耐煩。
常沙族長聞言，也不多問，指著身後來自各大荒各處的孩子們，態度恭敬道：「既然如此，請秦先生帶這些孩子們走吧。」
秦楚歌制止了他，道：「慢著，我們人皇殿和神律使不同，不是什麼資質都能登上這艘船的。」
她這句話，終於叫眾人面色大變，大荒本就人才稀少，加之生存環境惡劣，想要培養幾個好苗子，是非常困難的，但是只要能離開大荒，加入書院，總有幾分可能修成大神通者，再不濟，回到大荒，也是一個可以守護部落、村子的強者。
現在這少女，是要斷他們的根啊！
「我不同意，以前從沒有這個說法。」
「我也不同意，你們是想斷我們的活路啊。」
群情激奮，越來越多的人抗議起來，就在這時候，白玉舟上一道劍光驚起，「噗噗噗」三聲，三個人頭自人群中飛起，鮮血濺起數丈高。
安靜，絕對的安靜。
所有人都被舟上之人的強勢威嚇住，常沙族長更是臉色雪白，比地上的雪還要白。
然而地上的雪，又發著透骨的寒冷。
白玉舟上那玄色衣袍的少年，手中正持劍而立，他的手指修長而白皙，血跡順著他握劍的手，手中的劍，滴滴答答的落在白玉鋪就的船板上。
他冷冷道：「我們並不是在徵求意見，而是通知你們，廢話之人，皆是這個下場。」
郭長生握著拳，望著高高在上的玄衣少年，心裡湧起一陣渴望。
也許是渴望這高高在上的權利，也許是渴望這主宰生死的力量，然而更多的依然是對現狀的無能為力。
秦楚歌等少年說完，面上掛著微笑，袖手一甩，一塊磨盤大的石鎖就落在了地上，她淡淡道：「只有舉起這塊石鎖，並支撐到我說可以才算通過。」
她臉上的笑意，就像一把冷冰冰的匕首，往人的心底扎去，並將之沉入深深的海底。
眾人面面相覷，都拿不定主意，有經驗的人看到那石鎖，臉色都不自然，在他們看來，沒有鍛體的孩子，休想舉起這看上去足有萬斤的石鎖。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走出厚重的人群，她凝視著秦楚歌，眼睛里彷彿盛著人世所有的希望。
郭長生邊走邊脫下身上厚重的皮襖，走到比她自己還高的石鎖前，面不改色道：「只要舉起它，就能通過考驗，是嗎？」
秦楚歌被她剛剛的眼神看得一冷，暗暗撇嘴，一個小女孩妄想舉起她的石鎖，痴人說夢，她皺眉道：「只要你能舉起來，直到我說可以為止。」
郭長生道：「那好，你看好了。」
說完這句話，她屈膝彎腰，兩手探到石鎖之下。
人群中微微騷動，每個人都緊張的注視著她。
「她真的能舉起來嗎？」
「好像……」有人結結巴巴道，「真的能舉起來。」
白玉舟上，玄衣少年微微一笑，「沒想到大荒還有這種好苗子。」
微一用力，郭長生就將石鎖掀起，右手一托一舉，看上去輕飄飄的就把石鎖舉起，雙目直視著秦楚歌。
「萬斤石鎖，不過飄萍。」郭長生笑道。
見這小小女孩真的舉起這石鎖，秦楚歌愕然，這石鎖足有一萬斤重，在她看來，這大荒不可能有未修鍊的孩子能舉起這石鎖，原本想著給這些人一個下馬威，之後再降低要求，小小施恩，就沒有像之前在舟上商量好的那樣，用一千斤的石鎖做為考驗。
她咬著牙想道：我擅作主張，而今騎虎難下，不過只要我不說通過，讓她一直舉著，她一個小孩子，又能舉多久。
郭長生並不知道她的打算，她就是用很鎮定，也很從容的姿態舉著萬斤石鎖，默默注視著這些人。
隨著時間推移，秦楚歌的臉色漸漸漲紅，慌亂的想道：為什麼她還能堅持，為什麼還不倒下，難道她故意想讓我出醜？
郭長生舉著石鎖已經有一炷香的時間了，來自大荒各處的人們，哪怕恐懼那玄衣少年的殺伐決斷，也私語起來。
「舉了這麼長時間，還不行嗎？」
「我看那石鎖少說也有一萬斤，咱們這裡有幾個孩子能舉起就不錯了，這麼長時間，哪裡有人通得過測試。」
「難道真不給咱們活路了。」
白玉舟上，另一位白衣少女道：「我就說不能讓她去，自作主張，現在還硬挺著，到時候若真的只有一個人通過測驗，咱們回去以後樂子可就大了。」
玄衣少年冷冷道：「洛衣，閉嘴。」
洛衣抱怨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冷冷一眼嚇了回去，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多言。
方才這玄衣少年認真的盯著郭長生看了許久，這時終於肯定，郭長生乃是大荒這近幾百年來，天資最出眾的一個。
「楚歌，我看可以了，叫她放下來吧。」白玉舟上的玄衣少年終於發話了。
秦楚歌正在慌亂間，忽然聽到這句話，臉色由紅轉白，卻只能不甘心道：「好，你通過了。」
郭長生聞言，兩手輕輕一扔，把石鎖撂在了地上，簡直不能更輕鬆。
玄衣少年的神情比面對其他人溫和了一些，道：「你上來吧。」
郭長生回頭看了眼父親，見郭天逸向她揮了揮手，嘴唇微微顫動了一下，什麼也沒說，該叮囑的話，他都說過了。
見父親沒有話要說，郭長生就上了白玉舟，來到玄衣少年的面前。
玄衣少年道：「我叫張奇希，你天賦不錯，以後有沒有意向加入人皇殿？」
郭長生眨眨眼道：「人皇殿在哪裡？」
張奇希也不意外她不知道人皇殿，道：「你在大荒長大，不知道人皇殿也不奇怪，等你考進書院，自然就知道人皇殿了，以後你如果想加入人皇殿，就報我的名字。」
郭長生乖乖應了聲是。
張奇希說完，就指了指在底下一臉僵硬的秦楚歌道：「你還嫌不夠丟人嗎，快點回來。」然後指了指洛衣，「你去替她，一千斤的石鎖，只要能夠舉起，皆可上來。」
洛衣換了秦楚歌，很快就一個孩子一個孩子測了過來。
最後，共有一百二十一個孩子登上了白玉舟，舟上僕人安頓了這些孩子，又給這些部落留下了些物資和修鍊資源，這也是大荒幾百年來的傳統，為了讓這些大荒中的人知道神朝沒有放棄他們，每年神朝和各大勢力都會送來些物資和修鍊資源。
白玉舟離開后，各大部落、村子的人也沒有走，因為三個月後，他們會把沒能考入書院的孩子們送回來，並且把每個孩子的下落明確告知。
秦楚歌因郭長生受了張奇希一頓羞辱，她不敢記恨身份實力都遠強過她的人，卻暗暗把這筆賬記在了郭長生的頭上。
她暗自咬牙，默默決定道：等到了神京，我絕不會讓你順順利利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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