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石室的左首,放置著一個巨大的檀木書櫃,裡面整齊的堆放著大量厚重的書籍,明月隨手抽出幾本翻了翻,竟皆是數百年以前的善本,其中大部分業已失傳,想不到竟會藏於這孤島之上,看來當年惠帝遷居此島之前,心中早有計算。她從小生長於皇宮大內,一眼便看出這些古書的珍貴之處,回頭笑道:「洪大哥,將來我們不會再寂寞了!」
洪熙官道:「原來當年惠帝及幾位大臣便以此消遣時日,只是洪大哥粗俗之極,對於學問之事是不懂的了。但那幾個『墨熊』卻是有趣得很,有它們陪伴左右,倒也不寂寞。」
明月幽幽道:「其實,人世間的緣份,冥冥之中皆有定數。誰又曾想到我們落難於這孤島之上,竟發現了這一番天地。在這裡,再也沒有滿漢之分,沒有人世間的勾心鬥角。能與洪大哥長相廝守,明月余願足矣!」
洪熙官長嘆一聲,動情的道:「洪大哥只是擔心你的身體。先前『墨熊』尋來為你服下的定然是那牆上文字中所提及的朱果了,此果雖然功效奇妙,卻未必能夠根治你體內頑疾。」
明月搖搖頭道:「生死之事,明月向來不放在心上,但明月還有一事放心不下。當日蔣提督託人將何坤的那份證物交給明月,收藏在一個隱密所在,知道這個秘密的只有一娘與明月二人。如今一娘生死未卜,明月又漂泊在這孤島之上。皇阿瑪失去了這個有力的證物,欲治何坤之罪就難矣,倘若何坤驟然發難,明月真怕……真怕皇阿瑪應付不過來!」說到後來,身體輕輕的顫抖著,顯然心中緊張之極。
洪熙官雙手輕放在明月瘦削的雙肩之上,柔聲說道:「朝庭中的紛爭,實不是你一個柔弱女流所能扭轉其大局的!你不用為你爹擔心,他做了幾十年的皇帝,連一個佞臣也對付不了,那也是失敗得很!」語氣驀的一轉,大笑道:「好了,我們置身絕境,也應該開心一些,先熟悉這個新家如何?」
明月清麗的臉孔上飛起一抹紅暈,臻首低垂,神情嬌羞之極。
二人又在大殿之內發現了幾間暗室,皆是當年惠帝眾人的卧室,設置齊備,只是棉被、衣物早已朽壞。最後在一個隱敝所在,竟發現了一個岩洞,竟是天然而成,岩壁之上有數股噴泉樣的細流,匯於下面的一個小池,竟然是淡水。左右壁上,爬滿一些苔狀植物,還有數十株不知名的小樹,橫出岩層,上面綴滿青色的果實,約模拳頭大小。其中有兩棵小樹,滿是金色的葉子,雖未結果,卻散發出陣陣淡淡的幽香。
洪熙官精神一震,驚道:「這種香氣竟與朱果的香氣一般無異,只是不似那麽濃烈,那枚朱果定然與這兩棵小樹有所干係了。唉,只是這種奇果可遇不可求,不知何時才能等到它們結果?」
明月淡笑道:「這種事又怎能強求呢?啊,這個岩洞竟這般洞入地底,當真是匪夷所思!洪大哥,你看那些小洞,不知是通往何處?」
洪熙官循著她的目光望去,但見頭頂竟然有許許多多大小各異的石洞,裡面幽黑一片,當下沈呤道:「我明月了,原來這個岩洞與地面原本相通,定然是當年惠帝等人發現了這個所在,才將岩洞改為通道,在地層深處建此大殿,而留下這一截天然岩洞,乃是為了解決食物和用水。還有這些小洞定然也與地面相連,大有通風之用!」
明月嘆道:「所謂天地造物之神奇,由此可見一般。如此巨大的工程,設非惠帝手下眾多能人異士難以辦到!」二人佇立於原地,皆驚嘆不已。
兩人遂在這地底大殿之中隱居下來,不久便以天地為謀,大海為證,在這荒無人煙的孤島之上簡簡單單舉行了夫妻之禮。轉瞬之間,已冬去春來,洪熙官掄起長槍在沙灘上往來騰挪,明月站在遠處,遙望向茫茫海面,若有所思。
忽然,洪熙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月兒,你在想什麽?」
明月心中一震,回過頭來,淡淡笑道:「沒有什麽?哦,洪大哥,你的武功又精進了許多!」
洪熙官望著掌中的長槍,嘆道:「武功好又有什麽用?我們業已遠離江湖,過著神先一般的日子,塵世間的恩恩怨怨、爾虞我詐早已不必去計較,現在,洪大哥的心中只有我的小妻子!」
明月輕輕偎依入夫君的懷中,動情的道:「洪大哥,謝謝你,你真是給了明月很多的快樂!」
洪熙官大笑道:「傻丫頭,你是洪大哥的嬌妻,洪大哥自然是要對你好了!」蹙了蹙眉頭,柔聲道,「外面風大,月兒,你身體不好,我們還是回去吧!」
明月搖搖頭,說道:「明月不回去,自從服下那枚朱果之後,明月的頑疾再也沒有複發,也許是痊癒了也不一定,洪大哥,你不要太擔心我,明月想在這裡多看一會海浪!」
洪熙官柔聲道:「那洪大哥帶月兒去撿貝殼,好不好?」
明月清麗的臉上綻開一縷動人的笑容,欣然道:「好啊!」
二人手牽著手,往下面沙灘上走去。
一陣海風吹來,海濤陣陣,四面都是海浪聲。二人在海灘上嬉戲著,海風撩起他們的衣發,獵獵飛舞。
過了一會,洪熙官舉起一捧貝殼,高聲道:「月兒,你看洪大哥撿到好多!」
明月在數丈之外淡淡應道:「是嗎?」
洪熙官發現她神情有幾分怪異,躍上前去,臉上露出關切之色,輕聲問道:「你怎麽呢?是不是感到不舒服?」
明月搖搖頭,道:「沒……沒什麽……」單薄的身子卻搖搖欲倒。
洪熙官急忙將她扶住,大聲道:「月兒,快告訴洪大哥,是不是舊病發了?」
明月雙眸之中淌下兩行清淚,緩緩點點頭,嬌軀伏在洪熙官的懷中,忍不住抽搐起來。洪熙官情知她頑疾複發,頭顱定然疼痛無比,忙出手封住她幾處**位,然後將她抱回地下大殿之中。
翌日,明月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洪熙官坐在床前,目不轉瞬的望著自己,臉上憔悴之極,眼中布滿了血絲,心神不禁大為震動,細聲說道:「洪大哥,都是明月不好,讓你擔心了!」
洪熙官搖搖頭,柔聲道:「不要這樣說,是洪大哥沒有用,不能保護你!洪大哥答應你,一定會設法治好你的病!」
明月張目結舌的道:「洪大哥……」
洪熙官站了起來,在石室踱了兩步,驀的回過頭來,臉上露出堅毅的神情,沈聲說道:「洪大哥已決定,設法離開此島,前去中原尋找我師父,求他老人家治好你的頑疾。」
明月臉色大變,猛力搖著頭,顫聲道:「不要,明月不要離開這裡!」
洪熙官大聲道:「我知道,你不願我們夫妻分開,洪大哥也不想啊,我答應你,治好你的病之後,我們再回到這裡,長相廝守,決不分離!」
明月道:「洪大哥,有很多事是難以預料的,你知不知道,我們一回到中原,就立時會恢復各自的身份,到那時,明月便是大清的格格,而我的夫君卻是一個反清義士,我們不能在一起的。明月寧願死,也不要與洪大哥分開。」
洪熙官臉上露出激動的神情,柔聲道:「月兒,你可曾想過,你死了,洪大哥在這孤島之上苟活著,又有何意義?當年,洪大哥失去了詠春,再也不能失去你,你明不明白?」
明月顫聲道:「只是大海茫茫,將來我們又怎麽能回到這裡?」
洪熙官道:「你記不記得,我們在惠帝的遺物之中,曾發現關於這個小島的描述?並留下了指南針,這個小島位於大陸之南,只要我們手中有指南針引路,定然會再找到這裡!月兒,你好生休息,洪大哥去砍一些樹木,扎一個木伐,準備回到中原。」說完,轉身出去了。
明月望著他高大的背影,不禁潸然淚下。
木伐很快早紮好。由要在杳無邊際的大海里做長途的航行,木伐須得堅固牢靠,經得風浪,是以幾乎砍去了小島上所有的樹木。到了第三日的清晨,風和日麗,海面也極是平靜,洪熙官夫妻二人帶上當年「槍神」那條鐵槍和一些乾糧,在海灘上與那群「墨熊」依依作別。
明月佇立在寬大的木伐一端,回頭望著孤島在視野中漸漸消失,不禁幽幽嘆道:「唉,真不知是否還有機會回來!」
洪熙官輕輕擁著嬌妻瘦削的雙肩,默然不語。
夫妻二人在大海上航行了一日,洪熙官望望掌中的指南針,說道:「照孫學士的遺著中所記載,我們應在明日可到陸地。」
明月望著夫君日漸憔悴的臉孔,目中流露出深切的感情,柔聲道:「洪大哥,辛苦你了!其實這木伐更寬大、結實,我們又帶有足夠的乾糧,你不用這樣急的。」
洪熙官搖搖頭,說道:「大海之上素來風詭雲譎,端是難測,我們還是趕緊到達陸地才是。」說話之間,臉色驀的一變,露出凝重的神情,沈聲喝道:「不好!」
明月驚道:「洪大哥,你發現了什麽?」
洪熙官眉宇之間浮現出一抹陰翳,嘆道:「月兒,我們可能遇上海上風暴了!」
明月聞言,立時花容色變。在孤島上的這些日子,二人早已積累了豐富的海潮經驗,她的心中也隱隱感覺到空氣中的異常。二人正在驚疑之間,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已自天邊響起。
洪熙官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起來,大聲喝道:「快卧倒!」
二人的身子緊貼在在木伐之上,洪熙官知道妻子乃是手無縛雞之力,牢牢的將她抱在懷中,夫妻二人面對面的卧倒在一起,皆看出對方眼中的惶恐之色。
那聲音初起時低沈,但頃刻之間,便已響逾了整個海面,有若萬馬奔騰,鋪天蓋地的襲卷而來,聲勢磅礴之極。狂風激起洶湧浪頭,一波又一波的掀至,將木伐高高的拋上空中,又急速划落,浪花四濺。
明月口中發出一串尖叫,緊緊與夫君貼在一起。洪熙官將全身的功力提升到極至,雙臂青筋畢露,一隻手臂牢牢的抓緊木伐,此時此刻,只有這排木伐才是他們求生的唯一希望了。
海潮聲越來越烈,浪花肆虐,充斥了整個海面的空間。
洪熙官緊緊護住身下的嬌妻,漸漸已身疲力竭。人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顯得那樣的微不足道!
一個浪頭打來,「啪」的一聲,二人仗以保命的木伐竟在瞬間崩裂開來。
明月驚叫聲再度響起。
洪熙官大喝道:「抓緊木頭!」一隻手臂緊緊抱住嬌妻,另一隻手臂及時的抓住一根巨大的樹木。
又一排浪頭洶湧而至,二人的身影迅速沒入無邊的大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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